第100章 在原地等我
愕然回眸,映入眼帘的竟是之前那個司機。
他一直,都在?
他動作利落的接過薇薇兒,朝門口走,並且回頭叮囑我拿好包。我慌忙收拾了一下,也匆忙跟上。會所下面不知何時停了兩輛車,前面是一輛黑色商務車,後面那輛卻是送我過來的黑色賓利。
見到我們,商務車裏迅速跳下來兩個人影,我認識他們,一男一女,是薇薇兒的兩位助理,他們從司機手裏接過東倒西歪的薇薇兒,扶她上車。我沒上前,準備等下打車自己回去。
陰曆十月,春熙也進入冬季,冷風呼呼吹過,我的頭像是被鋼錐扎着,痙攣般的疼。
剛走出一段距離,聽到車響。
“顧小姐,我送你回去。”不等我說話,那盡職盡責的司機已經停車幫我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我腦子裏第一個念頭是拒絕。
我為什麼要你送?雖然你不過是個聽命於人的執行者,可我也有拒絕的權利。
剛想說話,司機指指擁堵不堪的的士站台,“這會兒是下班高峰。”
我吞回要說的話,輕嘆口氣,還是認命般坐了進去。
逞什麼英雄好漢呢?誰又能為你的清高喝彩。
我鑽進車裏,正要落座,卻驀地驚顫一抖,迅速朝車裏望去!
有人?!
隨着這個認知,一絲被我深深掩埋在記憶中的煙草氣息混雜着成熟男性草木般的清香,氤氳而來。。
車廂內光線昏暗,加之我瞬間失去判斷能力的大腦,才導致我犯了這個嚴重的錯誤。一個幾乎嚴重到改變我人生軌跡的錯誤。
平措。
竟然是他?
我猜到了可能,卻沒猜到必然,我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出現,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們神情平靜的對望,近乎一年的時光,我們連兩兩相望都無法做到,在崇青的婚禮上相遇,我和他彷彿陌生人,沒有過絲毫交集,原以為此生就這樣了,全然的遺忘,過好各自的人生,不管寂寞還是幸福,都與對方無關。
可他為什麼還要如此刻意的安排這次的相逢?
請別再說這一切都只是巧合,我不信,打死我也不相信了。。。
身後的車門力度恰當地闔上,當然,車裏,只有我和他兩個人。。
我那碩大的標誌性的背包被他接了過去,手也被他順勢握住,起初只是輕輕的觸碰,到後來卻攥得我生疼,我被他拉過去,力道急切,我幾乎是有些狼狽的靠在他的身上。
我聽到他急促沉重的呼吸,那種排山倒海般的情緒隨着他熟悉的氣息翻湧而來,一時間,我彷彿沉沒於黑暗的深海,意識在漸漸消散,胸口處傳來陣陣抽搐般的疼痛,眼前亦是一片模糊的水汽。。。
忽然就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要哭了嗎?不能啊,貓子,不能哭,不能再哭了啊。。
當我狠狠地側頭咬住他肩膊的時候,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卻不捨得鬆手,而是更加用力的箍緊我,任我在他的身上發泄着憤懣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我聞到嘴裏的鐵鏽味,心中一痛,驀地鬆口。我看到他深藍色襯衫肩膀的位置,已經被我咬出了一道深深的牙印。
我的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啞的悲鳴,雙手有意識的去推他,可剛一離開他的身體,我的頭卻又被他緊緊地按回胸前,他的心跳還是那樣的有力,聲音還是那麼的溫柔,他說。。
“貓子,為什麼你看起來不好。。。”
我的心像賣給了魔鬼,愛情的墳我自己來掘。
我搞不懂為什麼在遇見了平措之後,立刻就顛覆了我正常了三十年的生活軌道,行駛的車頭偏離了方向呼嘯向前,早就不為我的意志轉移。迷失就在那相遇的一瞬之間,直至不歸之路的盡頭。。
痛恨自己的欲罷不能,似乎世間的悲喜全由不得心,只能墮落和深陷,失去全部也不可惜。
此時此刻,我才終於明白了崇青當初的執迷不悟為了那般。放手二字好寫難做,我一平凡俗世的女子,又能超脫到哪裏去呢。。
我的心被我賣給了一個叫魔鬼的傢伙,他勒令我每天都活在地獄般的折磨里,焚心似火。。
母親為了一個不可能出現的背影等待了一生,到死都未能如願。
崇青為了一段無望的戀情,數次經歷了人生浩劫。
而我,一個曾經最不喜歡為了等待而活的女人,卻學會了默默地屈服於心中的那個魔鬼。只是,我比她們墮落得更深,更徹底。我又一次選擇了逃避現實,明知我在做錯事,清醒后一定會痛恨自己,明知屬於我的未來混沌未卜,可我卻偏偏,一步一步地走上絕路。我就像是沙漠中焦渴的旅人,明知前方那炫麗變幻的景色是虛幻危險的海市蜃樓,可我依舊禁不起誘、惑,前去送死。。
那一夜,我和平措都沒有回家。
生平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去了酒店。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入住,因為沒有刷卡也沒有付現金,全因那是他家的產業,我和他只是從專用電梯直接上了頂樓的豪華包房,省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隨着厚重的木門被咔嚓一聲落了鎖,我的身體就不再屬於我了。
平措起初沒有動,靜靜地站在我的身後,我和他都沉浸在那一片陌生到心悸的黑暗裏,誰也沒想去打開手邊的電燈開關,就那樣待在黑暗裏。。
靜靜的。
透過落地的玻璃窗,對街的大廈霓虹閃爍,映紅了牆上的影子。漸漸的,眼睛適應了室內的光線,我的羞恥心也終於回來了。
我試着朝前走,想把手裏沉甸甸的背包放在門廳的柜子上,可就是身子動了那麼一下,就被身後的他更快一步攬在懷裏。
應該拒絕的。
我在心中吶喊了幾千幾萬次,不可以,不可以。。貓子,你混蛋,你該走了!!
可所有的抗爭到了嘴邊卻碎成了幾聲細不可聞的嗚咽。
不是說有情人做快樂事嗎?可為什麼我和他之間蔓延的卻是瘋狂如末日一般的浪潮,幸福的潮汐來得太快,所以去的也更快嗎?
神魂不清的瞬間,我聽到他對我說。
在原地等我,貓子。
他說。
我愣住了,耳朵里嗡嗡直響,只當剛才的那句話是個幻聽。
那天經歷了太多的事,我的倦意在那之後席捲而來。入睡之前,朦朦朧朧的,我好像對他說,“你可以走了,我想睡到明早再離開,沒有問題吧。”
他緊了緊環着我的手臂,又俯身過來吻了吻我的鬢角,低聲在我耳邊說:“我不走。”
最後,居然是他先睡著了。
我被他的言語和舉動搞懵了,無論是思維,還是眼睛裏面,都是霧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楚,都說女人這個時候是腦子最混沌的,看來此言不假。可是平措,你到底要做些什麼呢?你以為我真有九條命可以用來逃嗎?
後半夜醒轉,身後卻已是一片空白的涼意,我的心也跟着沉了沉。嗓子因為喝酒的緣故乾澀難忍,我撐起身子,準備去外面找水喝,可我一起身,卻看到窗口處立着一個人。那個人,正是平措,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襯衣,卻並不讓人覺得不雅或是突兀,反而令我轉不開視線。他靠在窗口抽煙,可能怕驚到我,所以打開了一扇窗戶,聽到身後的動靜,他驀地回眸,正對上我的眼神,離得有些遠,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只是覺得心慌,小聲說了句:“我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