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痊癒
張辛夏念念叨叨的時候沒看路,腳下台階沒注意,直接一步踩了下來。
搖搖晃晃沒站穩,站在她身旁的郝棋條件反射去扶她。
這下張辛夏不說話了,她的世界靜悄悄,有花兒的種子在萌芽。
可能是張辛夏瞬間安靜的模樣,實在太過明顯,郝棋扶完后立馬紳士得把手抽回來。
在氣氛變得尷尬凝滯之前,他換了個方向,走過來姚悉微說:“不用太擔心,會好好處理的。”
他有點擔心姚悉微作為受害者,會留下什麼陰影。
姚悉微倒是沒那麼脆弱,笑着跟他道謝,眼神開始留意張辛夏的反應。
三個人的心理各自都停留在不同的人身上,形成一個閉環。
派出所位處十字路口,車來車往四周都是嘈雜的車鳴聲。他們站在路口等紅燈,瞪着眼睛看這個紅燈轉綠的倒計時,怎麼每一秒就跳得那麼慢?
郝棋怎麼不在北京了?他畢業后經歷了什麼?他怎麼到學校門口開甜品店了?
張辛夏面上穩住,心裏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蹦出來。
抬頭偷偷看了眼他的側臉,眼神收回時刻意往郝棋的左手停留。想看看無名指上有沒有戒指,可惜他手正插在兜里,啥也看不到。
姚悉微觀察着她亂飛的眼神,把手裏的毛毯遞過去。
“謝謝學長。”姚悉微彎起眼睛說。
郝棋接過她手裏的毛毯,特憨實得拍拍自己胸膛說:“他在我店裏做這種事,我肯定不放過他。”
說完露出個傻笑,又很快收了回去。
在受害者女孩面前這樣不太好。郝棋及時收回表情。
他這個有點犯傻的模樣,和記憶中幾年前高中時候一模一樣。
風一吹將他的頭髮吹動,張辛夏抬眼又對上那對琥珀色的眼睛。
同時注意到左手無名指乾乾淨淨,一點戴戒指的痕迹都沒有。
“你們去我店裏坐會兒吧,晚點請你們吃飯壓壓驚?”
郝棋還是跟以前一樣,很喜歡熱情得邀請別人。
姚悉微沒敢回答,瞥了眼張辛夏的意思。
眼前的紅燈轉成綠燈,人群開始往前走,張辛夏拍拍他往前走。
“好啊,”她說,“好久不見啊,學長。”
四季輪換,夏日逐漸漫長。她從北京繞了一圈回來,再也不是曾經在北京冬季默默掉眼淚的小女孩。
郝棋插兜在前面往前走。他骨架大顯得肩寬,頭髮被他剃得很短,普通的黑色T恤穿在身上有種乾爽的少年氣。
張辛夏跟在他後面走,抿着嘴手指緊張得捏着包袋。
時光明明過了很久,又好像什麼都沒變。時間倒流回到了那個午後,郝棋笑呵呵得從校園裏跑來。
而這不過源於一場意外的久別重逢。
“所以你怎麼會想到在這裏開家甜品店?”
姚悉微拿着剛剛她看中的七折雪糕,光明正大開老闆的後門。
他們又重新回到了郝棋的店裏。
郝棋給她加了個球,說:“畢業后收到過幾個offer,也在北京待了五六年。待得越長就越覺得可能那裏跟我水土不服,嗯……”
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他轉了個話術:“也不是水土不服,反正就是不太合適。我在那裏也沒什麼留戀的,就想回來了。”
張辛夏全程豎著耳朵,聽到他說“沒有什麼留戀的”。
腦子裏的小馬達瞬間開啟,這幾個字被拆開重新組合了無數字,五分鐘做完了一長篇閱讀理解。
“想不到你還會做甜點。”姚悉微隨口一誇。
“我不會做甜點。”郝棋老老實實回答。
他瞪着一雙眼睛顯得真誠又無辜:“但是我會做生意。”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張辛夏哪個笑點,趴在桌上直不起腰來,耳朵都笑紅了。
手指敲打着玻璃杯,指甲在杯麵上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郝棋的電話也跟着叮叮咚咚想起來。
一看到來電顯示,他就皺起個臉,糾結一會兒才拿起手機。
無奈喊了一聲:“媽……”
捂着手機背過身去,後面再講什麼就聽不太清楚了。
張辛夏盯着手裏的咖啡杯,有種要把它看穿的趨勢。
最後聽到郝棋對着電話一路敷衍:“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去看的。”
送點心的服務員看起來跟老闆很熟,至少還能開玩笑。
彎着眼睛問郝棋:“又被壓着去相親啊?”
被郝棋揮揮手趕開:“去去去,幹活去。”
張辛夏對着這銀白瓷的杯子笑得滿臉藏不住開心,姚悉微用胳膊肘撞了撞她。
清咳一聲回神,見郝棋眼神看過來,開始胡扯:“這杯子挺好笑的。”
姚悉微:“……”
在她更胡扯之前,姚悉微及時強硬轉換話題:“澎陽高中這次百年校慶,你會去嗎?”
郝棋點點頭:“學校還從我這裏訂了點心那天用。”
這下輪到姚悉微激動了:“我們那時候怎麼沒……”
風水輪流轉,她被坐在旁邊張辛夏捂住了嘴。
郝棋沒能在自己的店裏坐什麼,沒幾分鐘又一電話進來,他掛斷電話后搖了搖手機,朝張辛夏她們說:“我先去進貨。”
取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開門時一陣風差點吹走,慌慌張張擋帽子,看起來傻頭傻腦的樣子。
又在做正經事的時候,恢復到遊刃有餘的定力。
跟曾經的熱血少年絲毫沒有改變。
姚悉微碰了碰張辛夏胳膊,眼神已經靠過去了。
“這次別再糾結,也別再躲了。”她鄭重其事得說,“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這麼自卑又痛苦的事情。”
張辛夏看着窗外不說話,還在嘴硬:“我沒有自卑……”
說到一半又頓住,叫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份暗戀算是什麼感情。
她可以大大方方跟朋友說出來喜歡,卻在面對郝棋時又使勁渾身解數藏起來。
確實糾結無比。
店內的空調開得足,吹在人身上泛冷,一窗玻璃之隔,屋外正是烈日炎炎的夏天。
今年夏天,陽光旋轉平移時間,將少年時儲存的暗戀盡情蒸發。
她不會在回到北京那個飄着大雪的冬季,曾經在冬季的重感冒,也早就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