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府(中)
“這個……蓮兒姑娘,沐浴之事我自己來就行了。”雖然有些心痒痒,但對周家抱有戒心的楊念宗還是果斷地下了“逐客令”。
徐蓮兒聞言先是一愣,接着滿臉通紅地嬌嗔道:“楊公子,你說什麼呢,不是你自己來,難道你還想……還想……”
啊!誤會了!
楊念宗掩飾性地嘿嘿一笑,徐蓮兒嬌嗔滿面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指了指桌上的一個布包后,拔起小腳跑出了房外。
“看來這人啊,還真不能先入為主。”楊念宗在心裏嘲笑了一番自己的“異想天開”后,走下床來打開桌上的布包看了看,見裏面放了一套內衣、一件青色長袍和一條白色布褲,拿起來摸了摸,質感還不錯,想必都是用上等布料做成的。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熱水澡后,楊念宗穿上了布包里的衣物,然後拿起桌上的銅鏡仔細端詳了一番,心下大為滿意。
“人靠衣裳馬靠鞍”真是千古不變的至理名言,換上這身行頭后,楊念宗自覺比起那些古裝劇中的大俠來也不遑多讓。
整理妥當后,楊念宗喚了徐蓮兒一聲。徐蓮兒繃著小臉走了進來,待看到“煥然一新”的楊念宗后,她眼裏閃過一抹亮彩,緊繃的小臉也不由松和了一點。
“蓮兒,你們老爺在府里嗎?”為了解開心中的疑惑,徐蓮兒進來后,楊念宗便開口問到。
“在,剛才小婢已讓人稟告過老爺了,老爺吩咐小婢等公子沐浴完后,便帶公子去見他。”
“那你現在就帶我去吧!”
“是!”
這周家果然是大戶人家,府邸絲毫不比電視中看到的那些豪宅遜色,水榭歌台、瓊樓玉宇,極盡奢華之能事。
一路上不時碰到三三兩兩的僕人丫鬟,人人都會好奇地看上楊念宗一眼,猜測着這個能由小姐的貼身丫鬟帶路的少年是哪家的貴公子。
看到周家的富庶繁華后,楊念宗心裏嘆了口氣,想這周家富貴至此,又怎可能將他們精貴的大小姐嫁給那家道中落的苦命少年呢?
徐蓮兒領着楊念宗來到了一間客廳里,廳里坐着兩個衣着華麗的中年人。
楊念宗看了那個坐在主位上的中年人一眼,心知此人必定就是周家家主周全義了。這周全義生着一張寬大的四方臉,外表並無出奇之處,但他那一身自然流露出的雍容華貴之風,卻能讓人一眼便看出他絕非等閑之輩。
“楊賢侄!”就在楊念宗打量坐上的兩人時,周全義已面臉歡笑地起身迎了上來,一副十足的仁慈長者之態。
看着熱情的周全義,楊念宗一時真不知該如何回應,便只有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而周全義卻絲毫也沒因此而有所尷尬,依然滿面熱情地拉住楊念宗的右手往椅子上帶去,口中連連道:“賢侄,來,坐、坐!”
楊念宗被周全義半拉半拽地帶到了一張椅子旁邊,當下也只得先坐了下來。而周全義則回到了主位上,笑呵呵地看着楊念宗嘆道:“這一晃眼就過去了十二年,記得上次見你時,你還只是個小鼻涕蟲,現在卻已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楊念宗只是個“冒牌貨”,對這些沒營養的客套話沒有絲毫感觸,當下便直接了當的淡淡說道:“周老爺好記性,不過我對過去的回憶沒什麼興趣,周老爺有話就不妨直說吧!”
周全義聞言嘆了口氣道:“唉!賢侄如此見外,也是應該的。當日賢侄來拜訪時,我不在府上,致使賢侄受了莫大屈辱,慚愧啊!要不是小女昨日將賢侄帶回府中,讓我能有機會彌補這個過失,他日到了下面,可真不知該要如何去面對我那楊老弟了!”
周全義說得情真意切,眼看就連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楊念宗見狀不由暗暗忖道:難道這真只是個誤會?
見楊念宗似乎還有懷疑,周全義揮退了徐蓮兒,然後嚴肅地對廳里那個中年人說道:“二弟,你也該向楊賢侄陪個禮了,順便把那天的事都說給楊賢侄聽聽吧!”
那個中年人聞言點了點后,眼神複雜地看着楊念宗嘆道:“楊賢侄,那天的事和我大哥並無關係,都是我擅作主張,想藉此斷了你結親的念頭……”
聽到這裏后,楊念宗不由給了中年人一個憤怒的眼神,但由於見他似乎還有下文要說,便也就沒打斷他。
中年人看到楊念宗的憤恨眼神后,苦笑了一下接着道:“雖然我並不願將雨幽許配於你,但賢侄萬勿以為這是我周家嫌貧愛富所致。你父親於家父有救命之恩,又與我大哥有金蘭之義,我周全德雖不敢自稱君子,但也還不致如此忘恩負義,那日將賢侄拒之門外,實在是有不得以的……”
“夠了!”楊念宗怒聲打斷了周全德的話道:“好一個‘不致如此忘恩負義’,將故人之子拒之門外,讓家僕當街侮辱毆打,這就是你所謂的‘不致如此忘恩負義’嗎?”想起那少年當日所受到的屈辱,楊念宗就覺得怒火中繞,虧這個周全德還敢講得如此冠冕堂皇。
楊念宗濃眉大眼,發起怒來頗有幾分威勢,周全德被他吼得愣了一會兒,而周全義則打圓場道:“賢侄先不要動怒,毆打賢侄之事並非我二弟指使,是那幾個下人狗仗人勢,擅自而為,我昨日便已將他們痛打了一頓,逐出了周府。”
周全德也接著說道:“賢侄誤會我了,我本來只是想阻止你進府,以期斷了你的念頭,日後再想其他的辦法補償於你,實在是沒料到那幾個惡仆會如此仗勢欺人。”
笑話!那少年被“情敵”派人挾持到荒郊野嶺去了你們都不知道,還說什麼補償?
楊念宗不屑地哼了一聲后,冷言問道:“那不知周二老爺可知道我這些日子都住在什麼地方嗎?”
周全德聞言愣了一下,支唔道:“這個……”
楊念宗冷笑道:“連我去了哪裏都不知道,不知二老爺的所謂補償該如何交給我呢?要是我前些日子已遠走他方了,難不成二老爺還會讓人滿天下的去尋我不成?”
周全德被問得掩口無言,其實他與楊圖並未打過幾次交道,和楊圖的交情也遠不及他大哥,所以什麼“日後補償”之言只不過是一句場面話罷了,沒想到卻被楊念宗藉此發難,弄得他無言以對。
周全義看了二弟一眼,嘆了口氣道:“罷了,楊賢侄,這些事就不說了,總之是世伯有愧於你。當年你爹被楚國權臣誣害枉死後,我也曾多次派人去尋過你們母子的下落,可惜一直沒有找到。哎,想我那弟妹素來高傲倔強,大概也不想在家道中落之時接受別人的救濟吧!賢侄,我想你娘讓你來蜀郡找我,恐怕也只是為了不背棄當年的誓言吧?”
這周全義給楊念宗的感覺就真誠多了,當下便答道:“不錯,家母臨終之時曾跟我說過,來周府結親之事不必強求,只需履行了當年的諾言即可,至於周家還想不想遵守這個約定,那就是你們周家的事了。其實那日我也曾跟你們的家僕說過,若是你們周家不想結這門親,只需明明白白地退了婚約即可,可沒想到……”
聽到這裏后,周全義點了點頭,瞥了臉帶慚愧之色的周全德一眼,哼聲道:“二弟,聽見了嗎?我早跟你說過,以楊家的家風,絕不會貪戀富貴,你卻硬是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讓我們周家丟臉!”
看這周全義一直表現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楊念宗不由暗忖道:難不成這周全義還真會將他的女兒嫁給我這個窮小子嗎?
周全義訓斥完周全德后,卻又突然看着楊念宗嘆了口氣,眼裏滿是無奈愧疚之色。楊念宗見狀不由暗自冷笑道:“來了,冠冕堂皇的話說了一大堆,這下才要進入正題。”
果然,周全義沉默了一會兒后,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賢侄,若是世伯說不能將幽兒許配於你,那你……”
楊念宗臉帶嘲諷地哈哈一笑道:“我楊念宗一無權勢、二無富貴,又怎敢高攀周大小姐?周老爺無需如此拐彎抹角,我剛才就已說過了,這門親事成與不成,全在周家,如果周老爺要退婚的話,只需給我一紙文書,讓我可以在家祭時燒給先父先母即可。”
這周家真是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毀約就毀約嘛,一個蠻橫無理,一個惺惺作態,有這個必要嗎?
其實楊念宗作為一個現代人,對於什麼“指腹為婚”之類的包辦婚姻絕無好感,所以真正讓他不滿的就是周家的做法。
周全義聽到楊念宗的諷刺之言,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周全德則拍桌而起喝道:“楊賢侄!我剛才就已說過,周家不能履約,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跟什麼富貴權勢並無關係,你又何必一再相譏!”
楊念宗好整以暇地“哦”了一聲后,淡淡地問道:“那我倒想聽聽,這苦衷到底是什麼?”
這時周全義已恢復了鎮定,接口嘆道:“賢侄,你還年輕,不明白世道之險惡啊!我周家富甲一方,坐擁萬貫家財,表面看起來風光無限!可值此天下紛亂之時,這萬貫家財卻使我周家無異於一只讓人眼饞的肥羊,所以有很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不得已而為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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