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我家妹子怎麼就成你家的了?”
“他真這麼說?卧槽,什麼偶像劇的劇情啊!”
“好想被陸校草霸氣保護,嗷,真羨慕秋神。”
“你們以為秋神是傻白甜女主?錯,知道秋神說什麼嗎?”
“別賣關子,快說。”
“嗯嗯。”某表演藝術家清了清嗓子,開始繪聲繪色的模仿起單季秋當時說的話,“不好意思啊,我只喊一個人哥哥。噥,這位不用我再跟你介紹了吧。”
“這也太颯了吧!”
“哇,我怎麼聽出了一場浪漫,這互相維護着可還行。”
知情人士趕緊跳出來闢謠:“行了,別八卦了,人家是發小,從小一塊長大的那種。你們不知道嗎?咱學校公開的秘密了,他倆高一進校就說過了,純友誼不來電,兄妹情,當然得相互護短咯。”
“其實青梅竹馬很少會喜歡對方的,太熟了知根知底,彼此都瞧不上對方。就像我跟我那發小,我巴不得他趕緊從我的世界消失。喜歡?這輩子。不,下輩子都不可能的。”
“對,青梅竹馬互相喜歡的情節只存在於小說里。”
“也是,秋神回回在成績上碾壓陸允,男生的自尊心是絕不允許喜歡比自己強的女生,何況還是咱們校草這種靈魂人物。”
“但是陸校草那樣的竹馬,我想要耶。”
“+1。”
“+10086。”
“+電話號碼。”
“這是逼我+身份證號碼。”
“那後來呢?”有人問。
“嚴旭撂下狠話就走了唄,還嫌不夠丟人啊!”
“聽說嚴旭在校外認識一些社會上的混混,還是離他遠點兒的好。”
“……”
校園八卦廣播站以光的速度開始在各班級迅速傳播開來,被當做同學們廁所路上,接水途中,趴走廊欄杆的話題。
而另一邊的當事人們已經在教室里埋頭考試了。
高二(1)班的第一天是瀟瀟洒灑與試卷作伴,一下午考了幾門,這效率是杠杠的。
最後一節晚自習的鈴聲在夜色里叮鈴,安靜的校園裏瞬時間便人聲鼎沸起來,樓梯被踩的“蹬蹬”作響。
單季秋和陸允,譚俊浩從班上出來往樓梯口走,順着人流下了樓,在一樓跟周安和余可夏碰頭。
余可夏一見着單季秋就上去挽着她往外走,還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三個少年。青蔥如松,像仨保鏢。
“真和好了?”單季秋回頭瞅了眼周安,打趣余可夏,“決定當豬了?”
余可夏撅了下嘴:“你跟陸允都演那麼一出了,我倆再不和好還得了。互相道歉就不是豬,OK?”
單季秋彎唇笑着,老母親般地提醒着:“高二了,心思還是多放在學習上吧。”
余可夏一抬頭就對上了單季秋意味深長的眸,像人型CT似的,讓你無所遁形。
“我沒有。”余可夏趕緊否認,又看了看單季秋,好像鼓足了多大的勇氣似的,最終放棄狡辯,“真就這麼明顯?”
“你說呢?”單季秋挑眉,“就差把你‘余可夏喜歡周安’幾個字刻你腦門兒上了。”
余可夏一驚,趕緊回頭看後面。見後面的人沒什麼動靜,這才舒了一口氣。
“你小聲點兒呀。”說著她又嘆了口氣,“哎,你說我怎麼就喜歡他了嘛?”
單季秋:“……”
余可夏:“害,你怎麼會明白?你呀,就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直女。”
單季秋望了眼星月全無的夜幕,偏頭用餘光瞄了眼身後那人,笑而不語。
她怎麼會不明白。
只不過,那個關於他,卻獨獨只屬於她,那難以啟齒的秘密。
打從一開始,大抵就註定只能是個秘密。
身後譚俊浩指了指前面的那倆交頭接耳的姑娘,提出疑惑:“你們說女生哪裏有那麼多話說?天天都見還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周安也及時加入話題:“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女生為什麼一定要手牽手上廁所,成雙對接水,走個路還非得橫行霸道排成排,把路給堵咯……”
陸允抄着兜閑庭信步地往前走,聽着左右護法的“十萬個為什麼”,眼瞧着前面兩個手挽手的纖細背影,目光最終落在了單季秋的身上。
心裏也跟着琢磨,對啊,這是為什麼呢?
夏末的風卷着清涼吹拂着他們的發梢,夜色被燈火籠絡,藍白色的校服掩在昏暗的暮色之中。
那些困擾無數人的全國統一難題,也將永無止境的日夜交替傳承下去。
因為這些酸澀且疑惑的,快樂且自戀的,敏感且自卑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只在這幾年裏綻放凋零。
卻必將成為每一個人此生最難忘也最不可觸的美好回憶。
……
校門外攤販不少,掛着夜燈,一隅一亮堂。每一個小吃攤都聚集着不少的學生。三兩成堆,四五成群,好不熱鬧。
單季秋和陸允家的方向跟余可夏他們仨相反,出了校門就分道揚鑣,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士兵般排列整齊的路燈照拂在紅方磚上,一高一矮的兩個影子被拉扯的老長。偶爾分開,偶爾相交,又分開,又相交。
單季秋斂眸瞟了眼摻在光影里的他們,倏然想起了剛才余可夏的話,再看一眼影子,鬼使神差地抬了抬手,像是牽住了身旁之人的手。
只消一秒,她趕緊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背在身後。又偷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某人,嘴上說著與這氣氛完全無關的冰冷試題來掩飾自己剛才的情不自禁。
“數學最後那道,設Q,R分別為OB,OC的中點,連接EQ,MQ,FR,MR……所以EM·FN=EN·FM……你呢?”
“答案一樣,但我沒你這麼複雜,我是省略連接,直接求……”
“……”
兩人就這麼聊着,單季秋時不時拋出一個問題,陸允回答,她又陷入自己的思路之中。
直到“咕咕”的聲響打破了愛學習的人。
單季秋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肚子,看向陸允,咧唇一笑:“它餓了。”
陸允眉目一揚,不咸不淡地問:“想吃什麼?”
單季秋:“何記。”
陸允:“叫聲哥來聽聽。”
單季秋就不明白了,他就真這麼竭盡全力的想當她哥?從小到大,還不夠?
她心裏沒由來的一陣悵然若失,不多言不多語抬步就走。
這才走了一步就被人從後面拽着書包往回扯,扯到他的身邊來。
“跟那個嚴旭說話挺大氣的,現在讓你喊一聲就上脾氣了?”陸允給氣樂了。
單季秋拽了拽書包,拽不動,她身體放棄抵抗,抑制住胸腔中那股子淡淡的酸,心口不一:“我肚子說它突然不餓了。”
陸允抓着她書包的手往上移動,停在她頭頂上用力地揉了揉,輕笑着:“那我餓了,陪我吃點兒?”
單季秋拍開陸允的手,摸了摸發頂,果然被揉炸毛了。
“你是幼兒園小朋友嗎?”單季秋一邊將發圈扯下來一邊罵他:“幼稚。”
陸允好整以暇的瞧着單季秋將發圈向後一扯,一頭烏黑的長發氤氳在昏黃下傾瀉。
她仰着頭用手指在發梢里穿梭遊走,校服領口處那節纖柔的頸脖很適合跳天鵝湖。
柔光下的少女高挑纖瘦,肌膚瓷白髮光。那雙總是染着朗月清輝般的黑色眼瞳微微耷着,睫羽隨着她手上的動作像蝴蝶翻飛着翅膀。粉嫩的嘴唇含着黑色的發圈,視覺衝擊。
陸允不由偏過頭,目光停在馬路牙子路燈下,投射在地上的樹影斑駁處,莫名地盯着愣神。
他再重新回頭看去,姑娘一個清新利落的馬尾已經紮好了。
“走啊!”單季秋看了眼陸允,划重點,“陪你吃宵夜去。”
說完,她率先邁着步子往前走去。
陸允望着單季秋瀟洒的背影,淡笑着低頭撓了撓鼻尖。邁着長腿三兩步跟上了她的步伐,並肩而行。
……
何記是一家麵館,春夏的晚上也會支着燒烤攤,一般都會開到半夜。
單季秋很喜歡吃他家的甜水麵,下了晚自習就好這一口,一周吃個兩三次也不帶膩味兒的。
兩人是常客了,老闆一看到他們就笑問:“才下晚自習?”
單季去笑着回答:“對。”
老闆:“高二了吧?”
單季秋:“老闆記性真好。”
而陸允則習慣性地抽出兩雙筷子去接杯開水走到店外面去燙。
他一抬眼看到了路對面的消防車,還有滿身污漬的消防員或坐或蹲在馬路牙子邊吃着碗裏的面。大快朵頤,應該是忙着出警沒來得及吃飯。
陸允將杯子裏的開水倒掉,拎着杯子和筷子朝收銀台走了過去。
單季秋見陸允回來了,伸手接過筷子,面也跟着上來了。
兩人埋頭吃面,快吃完的時候就聽見老闆在說話:“你們的面錢有人給了。”
“什麼?”消防員渾厚的嗓音擲地有聲,“那可不成,咱們怎麼能讓別人幫咱付錢。”
老闆:“可是,他給了錢就走了,我不能再收你們的錢了。”
消防員:“這樣,我把錢擱這兒了,等你下回見到他還給他不就成了。”
老闆:“他不是常客,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來,這個……”
對方似乎看出了老闆的為難,轉身環顧了四周,指了指某處,看向老闆:“你們這兒有攝像頭?”
老闆:“啊,對。”
“不介意我看看吧?”
老闆瞥了眼旁邊那桌,兩邊都堅持,他也沒辦法,只能點頭:“呃,可以。”
陸允伸手給單季秋遞了張紙巾:“走了。”
單季秋瞭然於胸地接過紙巾,背起書包起身,一邊擦着嘴巴一邊跟着陸允往外走。
經過那位消防員的時候,單季秋看了眼身邊的陸允,淡淡地笑了起來。
直到幾天後,一個視頻突然在網上走紅。一個高中生幫幾名消防員買單的新聞引發熱議,說的最多的就是“少年強則國強”。
偏偏攝像頭像素太低,這位高中生又合理地避開了攝像頭。大家也明白他的用意,便不再強求硬要找出這個人是誰。
……
陸允和單季秋出了麵館,往回走去坐公交車回家。
單季秋瞧着陸允但笑不語。影影綽綽下,她那張冷艷的臉也因為她狡黠的笑容而削去了她容貌上的冷艷感。
陸允伸手揪着單季秋的馬尾,扯着腔調問她:“我是不是又帥了?”
單季秋反手去拉回自己的馬尾:“你撒手。”
陸允聽話地鬆開手,見單季秋在整理自己的馬尾,乾脆半彎着身子,抻着脖子與眼前的少女平視。
巷口的風一起,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氣浸入了他的鼻息。
單季秋手上的動作一僵,通巷四下無人,夜幕罩的極低。
她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極近的距離是他那雙點墨桃花眼,眼尾挑着幾縷風情。
他一笑,她的心就猝不及防的狂風暴雨。
她暗自咬了下唇里的軟肉,垂眸,努力壓下那突如其來的慌亂。遂幾不可察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你說什麼?”她問。
陸允伸手在自己的臉前打了個圈:“我說,我是不是又帥了?”
單季秋:“你又自戀了倒是真的。”
陸允:“那你瞧着我一臉崇拜。”
單季秋隨意地將雙手往褲兜里一插,抬步便往巷子裏走,邊走邊說道:“那不是崇拜,我那不過是笑某人做好事像做賊一樣。”
陸允“哦”了一聲,跟上。
微微偏着頭湊到單季秋的耳邊,漫不經心地笑:“你剛那表情,我還以為……”
他頓了一下:“你暗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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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二,這大概是你離真相最近的一次呢。
單季秋說的題是09年的奧數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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