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襲
曹軍營地，如今坐鎮的是曹洪。
只是軍中沒多少人，不足三百士兵。受傷的傷兵，倒是還有兩三千，這些都受了重傷，缺胳膊斷腿，傷勢嚴重。其餘稍稍輕傷的士兵，稍稍包紮治理，依舊隨軍一起廝殺。
烏巢的袁軍糧倉被焚，張頜、高覽攻打營地無果率軍撤退，曹操返回后，就率領大軍立刻反攻，攆着袁軍屠戮。
曹操一路掩殺，鐵了心要把袁軍的生力軍徹底剿滅。
即便袁紹後方的冀州還有底蘊，但隨着袁紹官渡一戰的落敗，袁家和曹家雙方的實力，已經是攻守之勢轉變，不再是實力懸殊的情況。
如今留下坐鎮營地的曹洪，正一一巡視受傷的將士。
這是曹洪日常做的事情。
要知道，重傷的傷兵多達兩千餘人，一圈巡視下來，會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可曹洪這裏，依舊每日前往巡視。
曹洪作為主將，他信奉的就是和將士同甘共苦。恰是如此，即便曹洪兵力少，他仍然能憑藉麾下的將士，抵擋張頜、高覽的進攻。
曹洪巡視一圈下來后，已經抵近傍晚時分。
進入十月後，晚上黑得更早，早早的夕陽西下，營地內四處都已經點燃了火把。營地內一處處篝火燃燒，驅散了黑暗。
曹洪回到營帳中，荀攸跟着就來了。荀攸坐下后，開口道：“子廉將軍，你每日巡視一番，耗費的時間可是真不少。”
子廉，曹洪的字。
曹洪輕笑道：“我待將士如手足，這些將士，才能為我驅策。我們帶兵打仗的人，倚仗是什麼，就是這些戰場上的士兵。他們受傷了，不僅不能棄之不管，更應該在他們困頓難受之際，給予更多的照拂。”
荀攸捋着頜下鬍鬚，讚許道：“將軍所言甚是。”
他話鋒一轉，再度道：“主公率軍追擊袁軍，雖說沿途掩殺的追擊速度慢，但最遲明天，應該能殺到袁軍大營的位置。這一戰大獲全勝。自此之後，主公再不必擔心袁紹的威脅。”
曹洪頷首道：“說起來，這一戰真是艱險。若非許攸背叛袁紹，這一次，勝負難料。”
荀攸說道：“其實袁紹落敗，是必然的。因為袁紹麾下的派系鬥爭，已經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為了各自利益，可以相互構陷。”
“田豐、沮授被拿下，有兩人自己性格剛強的原因，也有袁紹無法駕馭人的原因。但更多的，還是因為有人拱火進讒言。”
“甚至我斷定，這次高覽和張頜率軍來進攻失敗，他們一回到後方，必然會被問罪。因為袁紹麾下的郭圖，他為了利益，不會放棄對付沮授、張頜這冀州系人員的。”
“除了這些，袁紹寵溺幼子袁尚，還有袁譚、袁尚這嫡庶之間的爭鬥。”
荀攸侃侃而談，斷然道：“所以袁紹不敗，天理何存？”
曹洪道：“軍師算無遺策，我相信軍師的判斷，不會出錯的。”
兩人都是一派輕鬆神情。
“殺啊！！！”
忽然有吶喊聲，自營地外面傳來。
伴隨着此起彼伏的吶喊聲，又有轟隆隆的馬蹄聲傳來。在萬籟俱寂的營地，這樣的聲音無比清晰。
曹洪面色大變，他猛地站起身，抓住武器架上的佩劍，便往外面走。
荀攸也跟着一起走出營帳。
兩人剛走出的瞬間，就有士兵迅速跑回，稟報道：“將軍，大事不好，是高覽，袁紹麾下的大將高覽，帶着約莫一千騎兵突襲營地。前營，已經告破，袁軍騎兵殺進來了。”
曹洪和荀攸聽到，一顆心沉了下去。
擱在平日裏，曹洪的營地防守極為嚴謹，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在高覽、張頜撤軍后，曹操又帶着大軍前往掩殺曹軍，加之大局已定，所以曹洪的兵力不多，只有少數士兵在營地，以至於防守力量很弱。
袁尚帶着一千騎兵抵達，便衝破營盤，殺入了營地內。
一批一批的騎兵衝殺，在營地內屠戮。同時這些士兵行動時，不斷打翻火盆，到處扔火把，以至於營地四處都燃燒起來。
曹洪看到了前方燃燒的火光，亂竄的士兵，在這一刻只覺得頭皮發麻，心神大亂。
怎麼可能有敵襲？
高覽和張頜已經撤走，怎麼可能還會帶兵來突襲？
荀攸極為冷靜，即便遇到亂局，也臨危不亂，立刻道：“將軍，大營是關鍵，不能丟失。如果我們撤退，大營丟失，必然波及前方追擊袁軍的主公。我們唯有死戰，守住大營，拖延時間。將軍，可敢死戰？”
曹洪瞪大眼睛，高呼道：“大丈夫，何懼一戰？”
作為軍中宿將，曹洪很清楚大營的重要性。
他可以下令撤軍，只要是撤退，將士都可以保全，可是營地被焚毀，對前線的曹操來說，消息傳到前線，袁軍也開始反攻，那就是致命打擊，會導致圍剿袁軍的計劃功虧一簣。
大營，絕不能丟。
只能死戰。
曹洪握緊拳頭，立刻吩咐士兵傳令，召集將士集合。在將士安排下去瞬間，曹洪看向荀攸，擲地有聲道：“軍師，你立刻從后營離開，帶着兩個親隨去前線，告知主公情況，請主公決斷。我留守此地，鎮守軍營。時間緊迫，軍師不必勸說，你行動吧。”
荀攸張嘴欲言，但到了嘴邊的話，轉眼又咽了回去。
他雙手合攏，九十度躬身行了一禮，道：“將軍保重。”
“快走吧。”
曹洪大袖一拂。
荀攸轉過身，就急匆匆的離去。
曹洪頂盔摜甲，站在中軍大帳外面，短短時間，將士開始雲集在曹洪的身邊。
最裏面是三百完好的士兵，外面則是一圈一圈的傷兵。只是這些傷兵，都缺胳膊斷腿，如今歪歪斜斜站着，形成了防線。
這是最好的安排。
能最大限度的死戰，拖延時間，以及抵擋進攻的敵人。
曹洪看到不遠處縱火廝殺的袁軍，他高呼道：“眾將士，袁軍殺來了。今天，就是我等為曹公報效死力的時候，可敢隨我死戰？”
“死戰！”
“死戰！”
一個個將士高呼起來。
這些人的臉上，都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
這是曹洪善待將士的結果。
曹洪平日裏，待將士如手足。如今遇到戰事，他一聲令下，一個個將雲集。即便這些士兵傷勢重，手腳不利索，卻也是聚集起來，準備死戰。
在曹洪準備妥當時，袁尚帶兵已經靠近。他看到列陣的曹軍，吩咐道：“高將軍，我給你兩百人，你帶人在營地內縱火焚燒，我來滅掉這一支曹軍。”
“是！”
高覽立刻應下。
他調集兩百士兵就先一步離開。
袁尚帶着人，直撲曹洪麾下的軍陣。如果是完整的曹軍將士，維持穩定的長槍陣，即便八百騎兵侵襲，長槍陣也足以如刺蝟一般，死死把騎兵擋住。
然而這些士兵，都是傷兵，一眼看去就是缺胳膊斷腿的，戰鬥力嚴重不足。
袁尚帶着人往前沖，雙方不到三十步時，他下令射箭。一個個騎兵輻散開，挽弓射箭。輕騎兵的優勢，在於可以輻散開騎射。
一波一波的弓箭下，一個個士兵被射殺。
曹洪卻穩穩守着。
即便許多曹軍中箭倒下，曹軍依舊不曾亂了陣腳。
袁尚連續帶兵射殺了兩輪，射殺了許多曹軍后，不再耽擱時間，提劍指向曹軍陣型，高呼道：“眾將士，立功的機會就在眼前，殺！”
“殺！！”
一批一批的將士高呼起來。
八百騎兵高呼，如浩蕩洪流發起了衝刺。
一匹匹戰馬沖入人群中，戰馬輻散開來衝撞下，這些本就重傷了的曹軍士兵，紛紛潰敗，甚至被當場撞死。
兩千多的殘兵敗將，陣型直接亂了。不是這些士兵不精銳，是一個個受了重傷，戰鬥力嚴重受損，能聽從曹洪的命令來集合，已然是盡了最大的能力。
如今還要廝殺，卻沒有能力。
袁尚策馬沖在最前方，他帶人衝破曹軍殘兵敗將的陣型，目光往前一掃，看到了最前方軍陣中心，頂盔摜甲的曹洪。
袁尚記憶中，是認識曹洪的，所以袁尚一看到的瞬間，眼中頓時掠過殺意。
曹洪，是曹操的心腹重臣。
今日，便斬斷曹操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