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雪滿鄄都
第六十章
雪滿鄄都
申屠銳隨便拉了張木凳,坐在皇帳前出神,他已洗去滿身血腥,頭髮半乾沒有梳髻,隨便攏在背後,心不在焉地慢慢喝茶,有些疲憊過頭的淡淡興奮。誰路過看他一眼,都忍不住低頭竊笑,這殷切等人的架勢出現在他身上,總有那麼點兒出人意料的好笑。
攻陷了太興府,申屠銳並沒有急着進城,心裏突然冒出來很複雜的情緒,他自己也沒想到。時隔數十年,終於又可以踏進這座城池,並且以主人的姿態,這裏的況味,就連他也有些消受不起,可是能安撫他的那個人還沒回來。
太興府,北漠皇城,對於他來說,有着太多的意義和情感,他希望能攜着她的手,一起回去那座他出生、成長、被迫離開的宮闕。
日已西垂,橙黃色的夕陽灑照在整座營寨,得勝后的傍晚,兵士們大聲說笑,三三兩兩整理甲胄武器,把戰馬都卸了鞍,放出去隨意吃草。炊煙從營寨各處縷縷升起,格外適合秋意漸深的草原黃昏,凄清中添了溫暖安詳。
申屠銳站起來,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來人!備馬!”太晚了,就算從北濟山走着回來,也該到了。
孫世祥笑嘻嘻地從不遠處跑過來,明知故問道:“是要去北濟山嗎?”
申屠銳瞪他一眼,知道還問,孫大人的話也越來越多了。孫世祥跟隨他多年,這一眼瞧過來,就知道皇帝陛下現在心情不是太明媚。他趕緊一縮脖,掉頭親自去給陛下牽馬,但也不是很擔心,一會兒見了浮朱姑娘,什麼大不了的火氣還能存着呢?
負責馬匹的廄長很盡心,親自在營后的草場上放馬,手裏還刷着一匹毛色油亮的棗紅駒,看見孫世祥過來,連忙放下手裏的活兒,笑着問是不是要用馬。
孫世祥看着他正刷洗的那匹馬,眉頭漸漸皺攏起來,“這不是長公主的馬嗎?”
廄長點頭,“才送回來。”
孫世祥隱隱覺得不對,吩咐他備馬,自己卻飛奔着回稟申屠銳。
申屠銳帶着人衝到斕橙帳篷的時候,她正在鏡子前梳頭,顯然小睡才醒。申屠銳語氣不善,喝問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丹陽呢?”
斕橙做了個驚訝又不屑的表情,“看你們攻進太興府我就回來了,她說要多看一會兒,我就依她了。”說著瞟了申屠銳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總躲着我,明顯不想和我同行,我何苦討這個厭。”
申屠銳臉色變得更加青蒼,轉身拂袖而去。斕橙等他走遠,把手裏的梳子狠狠地拍在鏡台上,“出去!”她厲喝,宮女太監們都垂着頭退了出去,帳里再無他人,斕橙才對着鏡子露出猙獰的笑容。
她早有準備,入夜後孫世祥氣急敗壞地來找她時,她故意發了脾氣,把宵夜的粥連盅砸在地上,“我哪知道蕭斕丹去了什麼地方?她讓我先走,我就先走了!我的隨侍們都看見了,聽見了,他們都是人證!”孫世祥也沒客氣,虎着臉揮手叫來一隊兵士,把她帳中的下人全數抓去,一時間滿耳哭爹喊娘。
斕橙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營帳里,不知道是不是沒人替她放下帳簾,她冷得渾身發抖。就這樣把她的下人們抓去拷問?看來她還是有些高估自己在申屠銳心裏的分量了,他真是一點兒餘地都不給她留,好歹她也是他妹妹,大晏的長公主,就這麼當著她的面,肆無忌憚地把人都拖走了。
過了一會兒,營寨里響起緊急號角,一聲連着一聲,兵士們紛紛集結,斕橙聽見帳外有人喊:“……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斕橙走出帳門,整個營寨燈火通明,把夜空都照亮了,所有人都在忙碌,列隊的,上馬的,已飛騎奔入夜色的……沒有一個人理會她。已近午夜,寒風刺骨,空中飄落星星點點的雪花,滿營火堆火把,雪似乎無法靠近,只有幾片飄在斕橙臉上,她默默走回帳中,親自放下帘子,卻仍舊擋不住充斥周圍的緊張和寒冷。她哆嗦着抱起雙肩,抵不住脆弱和恐懼,這個所有人都不能安睡的夜晚,還很長很長……
帳中的蠟燭次第燃盡,斕橙獃滯地坐在床邊,沒有去添加,也不需要添加,帳外的火光還是那樣熾烈耀眼,透過帳氈都能把帳篷里照亮。接近黎明,最寒冷的時刻,斕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起身走出去,雪還在稀稀疏疏地飄着,地上一片泥濘,遠處的北濟山被火把從山腳填滿到山頂,整座山都像正在燃燒……彷彿她的心情。她知道,申屠銳的心裏也同樣煎熬,雖然因為同一個人,他是因為焦急,而她……是因為恐懼。事情的嚴重超過她的想像,她已經對結局不敢多做假設,可以確定的是,對她來說絕對沒什麼可僥倖的了。
天大亮的時候,斕橙再也坐不住,騎馬趕去申屠銳所在的地方,他面無表情地端坐在馬上,一整晚積聚在頭髮上的霜氣還沒有散,像花白了一般,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十幾歲。他的臉色憔悴,青白滄桑,眼睛毫無神采,眉頭卻輕輕蹙着,像在沉思。
北濟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搜尋了一整夜,軍隊已散開搜索方圓五里的周邊地域,卻還是沒有什麼收穫。孫世祥騎馬回來通報進展時,看見斕橙並未下馬,很勉強地點頭問了聲安。申屠銳這才發現她來了,卻連看都沒再多看她一眼,只用眼神殷殷詢問孫世祥。孫世祥焦急而又生硬地安慰道:“沒有消息……應該就是好消息……不然……”他不敢說出來。
不然早就該發現屍體了,斕橙在心裏把他的話補完,她心情混亂地又看了申屠銳一眼,發現他竟然在看她,還是那樣愣愣的,沒什麼情緒。
“不管找不找得到她,”他嘆了口氣,“我是都不想再看見你了。”
語氣平淡的一句話,差點讓斕橙從馬上摔跌下去,他竟然對她說這樣的話?
蘇易明飛馳而來,他明明看見斕橙卻像沒看見,只向申屠銳丟了個眼色,“前面樹林裏發現一具屍首!”
申屠銳臉色更加難看,問也不問,策馬跟着蘇易明趕過去,斕橙雙眉一揚,已經都成這樣了,她就是要看看申屠銳肝腸寸斷的樣子!就是要看他怎麼面對斕丹的死亡!
屍首是個精壯的男人,剛被殺不久,因為埋屍的土很新,在大批人馬的搜索下就被發現了。申屠銳蘇易明都沒說什麼,斕橙看見屍體,臉色更加不好了。
孫世祥帶過一個採藥的中年人,有些興奮地鼓勵他向申屠銳解說,中年人看見人多有些畏縮,可見申屠銳確實焦急,便大着膽子道:“這人要找不到了,八成是失腳掉進八隴溝,昨天下雪,地上濕滑,溝里又漲水,這要掉下去,可能就衝到東面的山坳子湖了。”
申屠銳又燃起希望,也顧不得道謝,扭轉馬頭向東而去。
蘇易明和孫世祥緊跟着他,把後面的馬隊甩開一些距離。天還那麼陰沉,雪仍在下,這個天氣,掉進水裏衝到下游,生存的可能小到他們也不敢想,更不敢說。
遠遠看見小湖所在的山坳,申屠銳竟然慢慢地減了速度,其實他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想到了,真要面對那個結果時,他真的害怕了。上次斕丹逃跑,他更多的是傷心失望,這次……面臨的是死亡,任何力量都無法挽回的訣別。
“那是……那是……”
他一走神,讓孫世祥先看見了遠處那個小小的身影,申屠銳的心竟然因為狂喜而被撕裂了,疼得沒辦法呼吸。他瘋了一樣衝過去,是她,只要看那個身影一眼,他就能確認!他太急了,急得腦子都有些不好用,明明騎馬是最快的,可到了半里處,他竟然慌得在馬上坐不住,不等馬立住就跳下去,向那個只是消失了一夜,卻好像分別了半生的人跑過去。他太丟臉了,跑着跑着,因為腿軟還摔倒了,沾了一身泥,手上臉上全都抹髒了,他自己卻不知道,只是覺得心跳得厲害,胸膛快要無力承擔,呼吸太快,嗓子灼燒般疼痛,手腳全都沒了力氣,可眼睛卻把同樣狼狽的她看得異常清楚。
他抱住她的時候,她臉色慘白,眼睛卻那麼幽亮,黑得像世上最清澈的寶石,她噘起沒了血色的嘴巴,嬌俏得天地都甜軟了,“冷啊,好冷啊,申屠銳,我好冷。”
斕丹是被熱醒的,帳篷里點了太多的火盆……身體被清理過,換了乾淨舒適的衣服,這一覺睡得很舒服。守在床邊的申屠銳情況似乎不太好,臉色蒼白,黑眼圈深重。斕丹抿着嘴不滿地看他,手臉雖然洗乾淨了,頭髮上還有泥,太敷衍了!“去喝水。”她命令他,他的嘴唇都是乾裂的。
申屠銳顯然沒聽清楚,見她醒來一臉驚喜,慌慌張張地念叨說:“要喝水啊,早該喂你喝些水。”他忙手忙腳地去倒,夏辛在旁邊抿嘴笑,也不搭把手。
“我是叫你喝!”斕丹體力恢復得不錯,中氣十足,喝了一聲。
申屠銳很久沒好好休息,又陷入狂喜,所以腦子傻掉了,斕丹說什麼是什麼,“哦”了一聲乖乖喝水。
斕丹轉了下眼珠,看見正熬藥粥的葛春,擔心地輕聲問:“還在嗎?”
葛春點頭,難得態度很友善,“我覺得你該自己和他說。”
斕丹笑了下,撐着坐起身,乾淨利落地對申屠銳說:“申屠銳,我有喜了。”
申屠銳原本正安靜地喝水,聽了這句話頓時噴了,嗆得咳個不停。
葛春簡直對這對夫妻忍無可忍,哼了一聲,也不管粥了,起身就走。夏辛笑得臉都紅了,怕自己失態笑出聲,連忙跟着葛春一起跑出去。
斕丹揚了下眉,很平靜,“我記得你說過,人之間各有緣法,當初換給斕凰的那個孩子就和她緣分很淺。可這個孩子……”她摸了摸肚子,“和我一起摔落山崖,又掉進河裏,我擔心過他,可他一直好好的,我知道他好好的,可見他和我們的緣法一定很深。”
申屠銳已經走過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神情已經恢復平常的冷傲了,腦子依然是發抽的,他極其認真地說:“如果是男孩,我就封他當太子!如果是女孩,我就找來天下最好的男人給她當駙馬,就住在宮裏不外嫁,讓她一輩子也不離開我們!”
斕丹聽了滿意一笑,“嗯,好,就這樣吧。”她把手從他的手裏抽出來,摸了摸他的臉,“你累壞了吧?臉色這麼不好……”
申屠銳看着她的眼睛,誠實地說:“我不是累的,是被嚇的。”
斕丹點點頭,很理解他的感受,“我知道,我知道……”她連聲說,“你中箭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她哽咽起來,“就因為知道另一半死了是什麼感覺,所以我才不能死,我不能讓你那麼傷心。”她親了親他的臉頰,“好幾次我都想放棄了,我抓不住藤蔓了,我沒力氣抓住浮木了……可是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把你自己留下,我還有我們的孩子呢,他還要當太子,或者她還要遇見世上最好的男人呢。”她流下淚來,“申屠銳,我不能死,我還要陪着你呢……”
申屠銳閉上眼睛,彎腰把臉偎進她懷裏,怕她看見他在哭泣,“嗯,你還要陪着我呢,我沒死,你就不準死……”
晚上還沒點燈的時候,斕橙來了,她是特意選申屠銳不在的時候。她沒有坐下,就遠遠地站在距離斕丹床榻五步遠的地方,帳篷里有些暗,斕丹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知道是我吧?”斕橙冷冷地問,是她派刺客把斕丹從山崖上推下去,又派人滅了刺客的口,申屠銳他們找到的屍體就是刺客。現在唯一的活口就是斕丹,也聽說她半天前就醒了,可是沒人來抓她,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斕丹靠在枕頭上,諷刺地一笑,“我不說出來,是為了申屠銳。”她不屑地看了斕橙一眼,毫不掩飾對她的鄙夷,斕橙是個蠢人,並且陰毒。“你是他母親留在世上的一點骨血,我不想他為難,更不想讓他難過。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妹妹有些驕縱,我不想讓他知道,流着同一個母親血的妹妹是那麼惡毒。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我厭惡你……”
話音還沒落,申屠銳已經掀帘子進來了。斕丹一慌,比起斕橙,她倒更像被捉住的罪人。
申屠銳走過斕橙身邊,似乎不想理她,終於還是停步轉身,漠然道:“剛才已和眾位大臣商量定了,選一位公主下嫁北漠郡王,算是和親吧。大晏的公主只有你一位,你去準備吧,不必和我們回京。”
斕橙僵直地站着,沒有說一句話,轉身離去了。
斕丹明白,申屠銳對斕橙所作所為心知肚明,可她並不想和他明說,反正斕橙也要遠嫁,這件事就永遠糊塗下去吧。“北漠郡王?”她故意問道,“是誰?”
申屠銳心不在焉地一笑,“還能是誰,應赫贊舅舅。”
“啊?”斕丹吃驚,應赫贊少說也四十多歲了,斕橙才十六啊!“這……合適嗎?”她弱弱地表示一下反對。
“沒什麼不合適的。”申屠銳態度堅決,“應赫贊舅舅至今未娶,斕橙……或許是上天給他的一點兒慰藉。”
斕丹也不再說話了,難道她還反對這婚事,把斕橙留在眼前不成?
正式進太興府的儀式,因為斕丹的失蹤而耽誤了三天,終於踏進皇城,申屠銳的心情反而平淡了許多。大概是因為斕丹的失而復得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對征服故土的喜悅和感觸極其淡漠,甚至有些厭倦,想早點兒回到屬於他和斕丹的宮殿裏,守着她和他們的孩子,平靜地度過歲月。他看了看身邊盛裝的斕丹,領她登上景泰塔,整座皇城,也是整個太興府最高的地方。
他眺望着城外四周漫無邊際的草原,對她說:“漠的意思,不是沙漠,而是草原,我生於這片草原,卻不屬於這裏了。”
斕丹捏了捏他的手,怕他傷心。
他一笑,有些感慨,也有些揶揄,“幸好我離開了,如果我一直生長在這裏,在這樣廣闊的原野上策馬馳騁,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人,喜歡你這樣的姑娘。”
“我這樣的姑娘?”斕丹不是滋味地重複了一句,又像質問,她這樣的姑娘怎麼了?
申屠銳笑起來,解釋道:“我總是在忍耐,所以看見同樣在深宮中隱忍的你,就覺得有那麼點兒同病相憐……”
下塔的時候,皎絨太后和她的兒子柏齡素服等在階下,垂首等待着當年被他們排擠出太興府的少年發落。
申屠銳站在台陛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太后,柏齡哥,十幾年沒見,你們變得我都認不出了。”
皎絨和柏齡一抖,並沒有抬頭看他。
“當初我恨過你們,可等我長大了,覺得你們的決定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如果易地而處,或許我也會做同樣的事。”他笑笑,“去吧,去北漠極北的滄龍河,也嘗嘗千里流放的滋味。”
申屠銳看着守衛帶走了這對母子,北漠的前主人,他們很快也會遭遇他和媽媽當年遇到的事情,那麼多部族,很多人容不下他們,能走出去多遠,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你的北漠名字,叫什麼?”斕丹仍舊拉着他的手,這種時候尤其不能放開。
“柏旭……我……叫柏旭。”申屠銳輕輕地閉上眼睛,心裏終於起了酸苦。
新晉的北漠郡王到鄄都朝拜的時候,已接近新年,鄄都連下了好幾場雪,整座城池又變成晶瑩的琉璃世界。
這是斕丹第一次見到應赫贊,在太興府的時候,因為他要做些收尾的事情,沒有見到。他並沒有多作盤桓,覲見過後,要回了熙妃的骨灰,珍而重之地捧在手裏,再沒放下。
申屠銳帶着斕丹親自送他離開,看她望着應赫贊發獃的樣子,他很不是滋味。“口水擦一擦,都要結冰了。”他冷嗤。
斕丹還在看應赫贊騎馬行走在積雪中的俊美身影,突然就憤憤不平了,“太便宜斕橙了!這哪是什麼半老頭子,簡直是……簡直是……”絕世大美男!雖然沒有申屠銳這麼鮮嫩,可成熟的韻味也很迷人。她斜眼瞟了瞟申屠銳,問他:“你要是在應赫部落里,是不是就算個一般人兒?”
申屠銳翻了下眼睛,不理會她這個刻薄的問題。
她突然“哎呀”一聲,臉就變了色,眼淚汪汪起來。申屠銳慌了,扶住她的雙肩,連聲問她:“哪兒不舒服?肚子疼嗎?”
斕丹已經開始哭了,抱着申屠銳的腰,十分傷心,“我都忘了,我這張臉是假的,將來孩子要是像我原來的樣子怎麼辦?別說和應赫贊比了,就是和你比,也會差一截的。”
申屠銳心裏發堵,哼了一聲,氣鼓鼓地半晌不說話。看她還是那麼傷心,終於不忍心了,安慰說:“別瞎擔心了,應赫族的血緣特別厲害,只要沾上點兒就能傳到美貌。”
她哭得鼻子發紅,不太相信地問:“真的?”
申屠銳嫌棄地撇嘴說,“你不記得申屠榮慶長什麼樣了吧?丑得……丑得……”他似乎一時找不出形容的詞句,然後報復說,“反正比你原來丑得多,看看申屠鋮,皮相不也很不錯嗎?”
斕丹完全沒被安慰到,反而更傷心了,她過去真那麼丑嗎?
申屠銳也覺得不說兩句好話,倒霉的還是自己,於是深情地說:“你原來的樣子也不難看,把我迷得神魂顛倒的,連斕凰都比不上你。”
斕丹抿着嘴,邊哭邊笑,“嗯,這還差不多。”
“申屠銳,我們到城牆上去吧。”她把眼淚抹在他斗篷上,瞬間又雀躍了。
“幹嗎?”他不解。
“我想再看看應赫贊。”
“……你別太過分!”他咬牙切齒地說。
攜手走上城頭,天又絮絮揚揚地下起鵝毛大雪,應赫贊的馬隊在白皚皚的雪地里留下一串串馬蹄印,漸行漸遠地消失在雪霧中。
斕丹和申屠銳目送着他,心裏有無盡的感慨。
鄄都的雪,覆在朱門綺戶的京城繁盛上,和那年他們看得一樣美。不知道若干年後,他們的孩子中,有沒有人帶着心愛的人一同來看這樣的雪,許下摯愛一生的誓言?
那……都是屬於別人的故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