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今天的主角不是老侯，而是我母上大人，因為她把她近四十年的發小兼摯友拉黑了。

老爸對此是極為不贊成的，他覺得畢竟四十多年的朋友，何必呢？但我卻知道我媽這次是因為真的傷心了。

該從哪兒說起呢？老媽年輕的時候吃了很多苦，又因為年輕不懂事愛打牌，所以家裏一直是沒房沒車沒存款的苦日子。

直到我讀高中才她才終於醒悟，把所有的寄託都放在唯一的女兒我身上，盼望長大成人，有那麼些出息。

直到近幾年，我總算小有所成，偶爾給人家撰稿做做兒童讀物之類的，家裏才漸漸走上正軌，慢慢變得小康起來。

於是老媽也成了她幾個相伴幾十年的朋友里，條件稍好一些的那個，再後來她結識的一些朋友里，她也一直是被人羨慕最享福的那位，只是沒想到麻煩也因此來了。

過去她曾結識的幾位我就不提了，都是一樣背信棄義不歡而散的結局。

我想說的是住在我家樓上的那位，我媽數月前才認識的朋友A。

A讀過書，早年很享福，丈夫事事寵她疼她，女兒也是丈夫一手照顧。只可惜天不遂人願，沒過多久她的丈夫離世了，她帶着一個女兒一直沒改嫁，生活也挺苦。

老媽心疼她的遭遇和現狀，又像過去交朋友那樣，巴心巴肝開始對人好。

她買的水果也好，零食也好，剛剝的嫩蓮蓬也好，總要勻一些給人家。

她不做飯讓我幫忙點的外賣，也總是拿到人家家裏一起吃。

那位傷了腰，她就成天給人家用藥膏按摩腰，做了飯盛一半出來給她送飯。

出去玩，一些不大不小的開支她也爽快地替人家給。

我出差或是旅遊，老媽也叮囑我帶兩份特產，一份給她。

那位似乎朋友不多，老媽就熱心腸地把自己幾十年的幾位朋友介紹給她認識，但凡組織活動都叫上她。

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起初我是挺為老媽開心的，雖然有不少不好的前車之鑒，可目前來看，這位A朋友初初對老媽也是不錯的。老媽在社區里或者生活里的一些瑣事，但凡有不懂的，A都挺耐煩地幫我媽解決。為了感激她我也請她吃過飯，送過面膜。

後來A經常找小旅社抱團，拉着老媽和朋友一起去旅遊，都是非常坑爹、洗腦購物的廉價團，價格均在一兩百，三四百。但老媽堅持想和朋友一起玩，覺得再貴了大家也難得負擔，我也就由着她被坑了。

但沒想到，時間久了，問題也來了。

我不知道那位A朋友是怎麼想的，她曾說老媽是她結識以來最大方的人，但或許在她看來老媽的這些“大方”並不是大方，也許對她來說更像是炫耀，或是施捨。

她們鬧掰之後，我問老媽怎麼了。老媽說，她好心把自己的圈子介紹給她，把自己的發小介紹給她帶着她玩，但沒想到她竟然捧她的發小，反過來踩她。

老媽很難過，她巴心巴肝對人好，結果那次和發小一起去A家做客，A拿出兩瓶牛奶，一瓶自己喝，一瓶卻給了發小。

後來這種事也是常有，一向比較小氣的A開始不遺餘力地討好老媽的發小。

這讓老媽很難過，她覺得自己掏心掏肺，到頭來卻落得這樣的結局，甚至在言語上時不時還會被對方“酸”幾句。索性她就退了群，不想來往。

直到昨天，老媽的發小打電話來，說在A家裏玩，A請她吃飯，發小問老媽來不來？

我家與A家僅隔着一層樓，按理來說這位幾十年的發小，難得大老遠來一趟，無論如何也應當到我家來和老媽打聲招呼。但卻悶聲不吭地去了A家，直到最後也沒下樓來打招呼。

老媽大概是真傷心了，於是直接把她四十多年的發小，拉黑了。

老爸不理解，我卻明白那種感受。

我想了半天，也想明白了。

交朋友，要麼勢均力敵，要麼三觀一致，否則時間一久，誰知道人心會生出什麼東西來？

她笑過老媽捨不得花錢報幾百的旅遊團，跟老媽比過包，說這是她同事在她生日送的一千多的包，也跟老媽比過裙子，說得有很貴，但卻洗了一次就脫線不得不送去裁縫那裏修補。

她暗暗比老媽較着勁，昨兒更是暗戳戳地把頭從陽台伸出來看我家，正好被在側面廚房裏忙活的老媽看到了。

我想，或許是相處久了，A覺得，她讀過書，長得瘦，比我老媽有文化有素質，卻拖着一個女兒，過着不如意的生活。而我老媽做家庭主婦與社會脫節太久，有些胖，活脫脫像個體面的傻子，沒讀過什麼書，沒文化素養，偏偏“命”比她好，有個捨得給她花錢穿金戴銀的女兒。

又或者是老媽不懂得人情世故吧。老媽一直是個不會拐彎抹角的直腸子，在與人相處上更像是一根筋，更別說“委婉”和“奉承”。偏偏A也是個喜歡聽人奉承她，附和她的人，偏偏這些老媽做不到，講話像放炮。

我最終還是勸老媽，不要傷心，不要慪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雖然同樣的事情如果放我身上，我一定恨不得上去戳人脊骨罵一句白眼狼才好……但是想了想，只希望每一個善良的人都有善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