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Don心裏只有你
邱丞安拿了住院單來給我,很快我被安排上各種檢查。
蕭熠桐細心又耐心得陪在我身邊,時不時和各類醫生用英語交流一些問題。我則是保持微笑,要我躺就躺,要我坐就坐,要打針就伸胳膊,要吃藥就張大口,像個人體實驗機一般由着他們操控。
兩天後,我和邱心玥在進倉前隔着玻璃牆,最後一次見家屬。
玻璃牆外,大大小小5個腦袋擠在一塊看着我們。我和凌然互相比劃着鬼臉逗笑,旁邊邱丞安拿着通話筒和邱心玥說著鼓勵的話。
說著說著,邱心玥把通話筒朝我遞來:“馨妍,爸爸想和你說幾句。”
“不用,沒什麼說的。”我一口回絕。
外面,蕭熠桐拿過通話筒去了,他指了指我,我只好從邱心玥手裏接過。
“妍,我會一直在這裏守着你,直到你平安出來。”蕭熠桐的聲音溫柔得簡直要酥爛人的骨頭。
我撓了撓耳朵,笑道:“不用的,你帶媽媽然然出去玩吧,我得一個禮拜才能出去。”
“你不在,誰有心思玩?一個禮拜才七天,我七年都熬過來了,七天還算什麼?”蕭熠桐的眼睛在燈光反射下尤顯得烏黑明亮,那裏面的柔情更是如潮水般滌盪。
“好,你唱歌給我聽。”
耳邊立即響起深情的英文歌曲。
“你倆要不要這麼膩?”邱心玥嘖着嘴,一臉的看不慣。
“你別聽。”我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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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後,術前準備全都完成,我和邱心玥從各自的倉里被推進了同一間手術室。
邱心玥和醫生嘰哩咕嚕說了幾句,醫生點點頭,讓我們單獨相處一會。
“姐姐,我第一次叫你姐姐,希望不會是最後一次。”邱心玥開口了。
我躺在手術台上,閉上眼不吭聲,心裏暗罵她:小病不治拖成大病,透支青春的下場就是害人害己。瞧把我害得這麼陪着受罪,天天打針不停得為她造血,我這“債主”當得真心不容易。
可是,想想這幾天醫生描述她犯病難受時的形容,唉,算了。
“姐姐,我知道你從小就討厭我,不待見我。可是我們什麼都可以選擇,唯獨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出生卻不能。”
“閉嘴吧,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反悔,站起來走人。”我沒好氣道。
“好吧,我不說了。我說Don可以嗎?”邱心玥語氣明顯弱了,她好像在忍着病痛想說話。
“說。”
“我喜歡Don。”
我扭過頭去看了她一眼,真是找死呢。我動了動,想起身,才發現自己手腳被手術帶綁上了。
“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邱心玥嘆息道,“Don心裏只有你,我對他已經死心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姐姐,你好好對他吧。Don太可憐了,為了你他沒有一點自我,連家人也沒有了。你知不知道他為了你自殺?為了你差點沒能拿到碩士學位?為了你得了厭食症,得了胃病,差點發展成胃癌?還有你知不知道他找律師立了遺囑,把他名下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你?”
我心裏莫名痛了一下,有些事我是知道一些的,但卻都淺顯的很。邱心玥像家人一般一直在蕭熠桐身邊,她的了解程度是我望塵不及的,這也立即勾起了我的妒心。
“你都知道些什麼?”我冷冷得問。
“你跟他處了這麼久,除了跟他鬧矛盾之外,你就不能體諒他一點,替他多想一想嗎?”
“我們之間的事你怎麼能懂?你只管把你知道的告訴我,Don手腕上的蠢事是什麼時候乾的?”
“就是你們分手那年。蕭大伯騙他,說你被解決了。Don當晚就割了自己的脈,失血過多差點沒搶救回來。可是救回來了,蕭大伯又交不出你,Don又割了第二次。直到出去找你的人發了毒誓,說你活着,只是跑了,他才收了手。”
我被怔住了。
我知道蕭熠桐割脈一定跟我有關,我鴕鳥一般忽略此事,卻不知道他竟然割了兩次,為我、為我“殉情”嗎?
“後來、後來就好了吧?他的胃,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差?他現在真的沒事了吧?是不是真的能好起來?”我結巴了,只怕蕭熠桐和我說的都是蜻蜓點水,真相都在水底下。
“那年爸爸和蕭大伯商量了,把Don帶來美國,想他換個環境。他也來了,學習很努力,考上了哥大。可他得了厭食症,總是不喜歡吃飯,總是寧可餓得肚子痛也不願意吃一點東西。”
我知道,我知道,人在一種痛里困久了,會以為換一種痛能夠取而代之。
七年,蕭熠桐痛了七年,把一個好好的胃痛成了糜爛。
唉,蕭熠桐,你是存心要我做惡人。
門口傳來推門的聲音,醫生護士們回來了。
“你先回答我,那次Y市胃鏡報告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好轉了?”我急着問道。
“是,你該高興的。可你一定不知道他那次回Y市是想賣了他家的食品公司,他在整合財產。”
我心裏舒口氣,眼睛裏看到一個個綠大褂圍了過來,再朝邱心玥搶一句:“那公司效益不好,賣就賣了,有什麼?”
“誰說的?誰說效益不好?他們蕭家家族幾乎全都賴着那公司過日子,Don想賣了它,是怕你將來去接收會出麻煩。還有他家別墅,他拿着你的身份證找人辦了過戶都過給了你,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搶白不過了。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對Don,他太愛你了。”
邱心玥的最後一句話穿過醫生護士們錯開的身影傳到我耳邊。視線模糊中,我看見自己頭頂輸液管里有針劑注射進來。在意識消失前,我朝旁邊的手術台大聲道:“邱心玥,你一定要活下來。我們會幸福給你看,我不會讓你看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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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中,我微微睜開眼,白的牆,白的頂,白的燈,白的空氣,怎麼都是白的?
我莫名一種想哭,啜啜泣泣。
“妍,怎麼了?”有個聲音湊了過來。
我依稀感覺面前有個人,我手指輕輕探了探,撥着眼前重重白霧。一點點,一點點,這個人的臉在全身白色無菌服無菌帽的包裹中漸漸明晰了起來。
是個男人,年輕,英俊,沉靜,清朗。星眸凜眉,皎皎清湛明亮,鼻樑高挺如翼,溫唇紅潤上揚,白熾燈下玉澤生輝,讓人很想咬一口。
真好看,像我夢裏喜歡的人兒。
可是我為什麼想哭?
我伸了手過去想把他拉近點,可手上卻一點力量也沒有。男人主動的把腦袋環進我胳膊,摟過我身背,把我小心的抱了抱。
我“哇”一聲放開了喉嚨大哭起來。
“不哭,乖,是不是哪裏痛?”男人各種安慰,按響了牆上的叫鈴。
很快又有人過來,給我做了些檢查,和男人說了幾句,走開了。
男人看着我,臉上的擔心慢慢轉成了笑意。而我哭得停不下來,哭得一發不可收拾。在我越哭越大聲時,他也越笑越大聲。
我感覺自己的淚水汪成了海,他卻笑得前仰后翻一把把揉起眼睛。
“混蛋。”心神一點點哭了回來,我終於能張口說話了。
“笨蛋,你怎麼這麼可愛?”蕭熠桐趴在我床邊樂不可支。
“我都哭成這樣了,你怎麼沒有一點同情心?”
“醫生說,你這是術后反應,就跟初生嬰兒剛來人間一樣,哭過去就好了。”
“什麼?我重生了?”
“是啊是啊,你又活一回了。”蕭熠桐笑得眼睛柔情似水。
我四周看了看,人還在倉里。我拉過蕭熠桐的手,問道:“你怎麼進來了?”
“術后允許家人陪護,我就來了。”
“邱心玥出來了嗎?”
“還沒有。不過送你出來的醫生說,手術很好,你的血細胞很活躍,她應該沒問題的。”
“那是。”我驕傲得揚起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