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往事如煙
“藤原律對你並未死心,他還想着和你‘再續前緣’呢。”
在趙正南話里,我似乎聞到了濃濃的酸醋味道。
“藤原律是誰?”我裝傻充愣,只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
他低下頭,用下巴不輕不重地磕了一下我的額頭,“你說是誰?”
我忙做恍然大悟的樣子,“啊!我知道了,你說的是布日固德啊?”
“布日固德?是他的名字?”沒想到,趙正南竟然還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
“博爾濟吉特·布日固德。”終於叉開了話題,我輕描淡寫的語氣,像是在聊着一個並不相干的人一樣。
見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我接著說了下去,“他原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台吉的兒子。”
“從小失了父母,他郭羅瑪法怕他小小年紀,在那個環境裏活不下去,所以接到了京里養着。”
“所以他和他郭羅瑪法的感情很好……”
“台吉?郭羅瑪法?”我無意中帶出的一些詞,讓趙正南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他奇怪地看着我,希望我能給他一點解釋。
我捂住嘴側過臉去偷偷笑了起來,倒是忘記了,他不懂這些。
“台吉……嗯,是蒙語的一種說法,意思就是部族的繼承人或者儲君的樣子。”
“郭羅瑪法,就是外公。”
趙正南認真地聽着,微笑着讓我繼續下去。
我眨眨眼睛,看他似乎很有興趣。
一路慢慢走,對他解釋着滿蒙和漢族的一些區別和習俗。
趙正南甚至還時不時地問上兩句,他多年未曾認真問過我這些話,也沒有刻意了解我以前的生活。
今天,卻是想要把未認識我以前的日子都要彌補起來一樣,甚至讓我把小時候的一些事情都說了出來。
失笑地看着他,年紀越大,他反而在有些事情上就越顯得稚氣了許多。
我自顧自地講着,而他沉默了很久。
“當年我強擄了你走,你,恨過我嗎?後悔過嗎?”
我看得出,趙正南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變得很是緊張。
他不確定地看着我,似乎在布日固德面前時的那股子自信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笑了笑,我看着他的眼睛,將他的手握在手心裏。
他的手,還是那麼炙熱,就如同冬日裏的暖陽一樣,一直是我心裏最踏實的源泉。
“我現在,以後,都是愛着你,只有你……”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便抽出手,按住我的頸后,深深地吻上了我的雙唇。
他的吻帶着深深的眷戀,亦有着不同與往日的急切。
雖然他心裏知道我對他的感情,但是親耳從我嘴裏聽到,又會是另一種感覺。
我像是帶着宣誓一樣的表白,讓他的心裏終於有了肯定。
結束了漫長而又纏綿的一吻,他一手支撐着雨傘,一手將我摟在懷中,輕聲低喃:“我愛你,很愛……很愛……所以,不要離開我,就一直在我的身邊,好嗎?”
緊貼着他的胸口,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我重重地點了點頭,“不會的,我不會離開的。”
十指交纏與他相握,“執子之手,與子同老。”
趙正南后,扔掉手中的雨傘,將我打橫抱起,飛快地步伐抱着我往回走。
似乎雨聲也沒能湮沒他肆意的大笑聲,他似乎像是回到了年輕時候的樣子,熱情、而又瘋狂。
是的,他的肆意張揚,他的沉穩內斂,他的激情和勇氣,都是我所深深迷戀着的地方。
我愛他,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愛上了他,深到……至死不渝!
鈴……
刺耳的電話鈴聲將我吵醒,睜開眼睛環視一圈,趙正南已經去了軍部。
起身起來接電話,清了清沉啞的喉嚨,我拿起了聽筒,“喂……”
“報告長官,門口有一位姓藤原的太太求見。請問是否放行?”
一板一眼的語氣,我聽出是門口崗亭守衛士兵。
藤原?本來不是很清醒的腦袋突然醒悟了過來。
她這麼明目張胆地過來見我,是要……示威還是怎麼的?
思慮了片刻我才回話,“讓她在門外稍等吧,告訴她,我一會兒就出來。”
“是,長官。”
說完后,我放下了聽筒。
在這裏和她見面,的確是不明智的。
我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找到軍部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會知道我的事情的。
今天的會面,我想,應該不會是一個很愉快的結局。
所以,有什麼話,還是到外面去談吧
收拾整齊,我刻意換上了旗袍。
沒有什麼衣服,能比這身,更能顯出我的氣勢了。
慢慢走到門口,我看到崗亭不遠的地方,停着一輛墨綠色的汽車。
見到我詢問崗衛,車門從一側打開,司機下來后,將車後門拉開。
穿着淡粉色和服的女人從車上下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眉頭不覺蹙了起來。
不由心裏贊上一聲,好心計!
現在正式抗日最敏感的時期,這個女人竟然還穿着一身和服前來找我。
不知道內情的人,說不定就會造出什麼趙正南勾結日本人的話來。
那不僅是國軍方面會嚴厲查辦,連着周遭附近的一些百姓們,都會徹底失了心。
冷冷地看着她,大步向那輛墨綠色的車走了過去。
“上車吧。”我繞過她的身側,直徑拉開了另一側的車門,先坐了上去。
她見我過來,臉上先是一陣如面具般精緻的微笑。
但在我繞過她身側的時候,她臉上的那一抹錯愕卻是讓我沒有錯過。
顯然,看她的表情來看,她應該不是第一回見到我的樣子。
坐回車上,我這才轉過頭細細打量着她。
高高盤起的和式髮髻被打理地一絲不亂,頭上點綴着幾根銀鑲翠的發簪。
臉上敷着一層細緻的白霜,修地細細的眉毛被畫得很彎,嘴上被刻意畫出的殷紅讓我覺得並不是很舒服。
看起來明明很健康的一個人,竟然被妝面化得有些病態。
“您好,我是藤原佐惠子。冒昧打擾,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她操着有些生硬的中國話,微側過身,對我點點頭表示見禮。
我心裏不怎麼舒服,所已對她的態度,也就只剩冷冷的了。
“你知道冒昧打擾,那還過來幹嘛?”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也就沒有什麼好裝傻的了。
她被我刺得一愣,惱怒的表情僅是一瞬,隨即臉上忙掛上了那副面具似的笑容。
藤原佐惠子轉過了臉,正視着前方,淡淡地說道:“因為律君。”
“你說的是布日固德?他怎麼了?”我堅持地叫着他原來的名字。
那個日本名字,我想,不會是他所喜歡的!
“我曾在律君的衣服口袋中,看到過您的像片。”
她的語氣里,帶着一種很深的眷戀,還有,一絲糾結的忿恨。
我沒有接她的話茬,布日固德曾親自讓我看到過那張像片。
不過,那張被他珍藏了幾十年的像片,現在在我的手裏。
車內只有我們兩個人,氣氛很詭異,也很尷尬。
我們兩人,一個是布日固德的前妻,一個是藤原律的現任。
布日固德一直在心裏留戀着我的一切,卻是她陪了他整整二十多年。
這之間的感情,並不是一句兩句話能夠說的清楚的。
如果不是這混亂的世道,我想,我和布日固德,也許會和老輩子的宗族們一樣,安安靜靜的待在京城的一方宅院裏,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吧。
可是,我們錯過了。
這一錯,便是一生。
低嘆一聲,我滿口的苦澀。“你現在找我,是什麼意思,直說了吧。”
在她車裏的時間越長,反而越會造成別人的猜疑。
“想請您,以後不要再見律君了。”藤原佐惠子轉過身來,一改剛剛虛假的態度,強勢地命令起了我。
冷笑着看着她,我的眼中亦是帶着憤然,“你,有什麼權利來命令我?見,與不見,是我的態度。不是,你能命令的!”
真的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往日裏強勢慣了?在布日固德的面前,她也是這樣一種態度的嗎?
“是嗎?”她也笑了起來,不過,她的笑容讓我覺得有些猙獰。
藤原佐惠子搖下了一絲車窗,對外面的人用日語說了一句:“上車,我們走。”
我聽着不對,下意識地想要去拉車門下車。
手剛剛碰到車門上的鎖,門卻被突然拉開,上來一個人,坐在了我的身邊。
關上車門,汽車飛速行駛了起來。
“你想幹嘛?”我轉過身,惱怒地瞪着藤原佐惠子。
“哼……”她沒有答我的話,只是雙手交疊在腹前,直視着前方。
“停車,你聽到了沒有?命令他們停車!”看着車漸漸駛出軍管區,我心裏開始緊張起來。
她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看了我一眼,又轉過頭去。
我從手包里拿出槍,抵在了她的頭上,對前面開車的司機用日語吼道:“你馬上停車!”
可是,藤原佐惠子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緊張,前排的司機也並沒有減慢車速。
我立刻將槍上了膛,“停下,不然我就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