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酒店裏。
林灝抱着箱子剛出房間,方才還明亮的走廊如今暗下來,只有牆邊應急用的白燈和綠色安全通道的指示牌幽幽地亮着。
愣在原地兩秒鐘,她反應過來……酒店停電了。
走到電梯口,發覺電梯沒反應,又拿出手機瞅了瞅時間,林灝嘆了一口氣,抱着箱子往應急通道的方向走去。
灰暗逼仄的樓梯設計極不合理,甚至予人一種陡峭的錯覺,空氣中還漂浮着灰塵的味道,林灝怕摔,將箱子下半部分壓在扶手上,側過身如螃蟹般,橫着用腳尖一階階往下探。
十多層的旋轉樓梯高度容易給人一種盤桓不到底的感覺,尤其對林灝這種常年宅家、連床上運動都放棄主動權的選手而言,很快就累的氣喘吁吁,腰、背、手臂,哪兒都是酸痛的。
她乾脆把箱子放在腳邊,再顧不上地板臟不臟,一屁股坐在台階上,用手背揩着額角的汗,表情皺成一團,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接二連三地犯衰,連來個酒店都能剛好碰上停電!
“咚!”
腳下狠狠地踢了踢地面,誰知無意間碰到剛放好的箱子。
她睜大眼睛,眼睜睜看着沒封好的紙箱一路火紅帶閃電,從十數級階梯翻滾而下,沿途掉落無數的塑封包裝。
噼里啪啦,她的快樂躺的滿地都是,粉色橢圓小球的包裝落得最遠,即將滾出她視線範圍地時候,被一隻顏色很淺的皮靴擋住。
隨後,一隻修長的手將那包裝撿起來,拐過彎,恰抬眸看向坐在樓梯邊、表情仍停留在懊惱和震驚的林灝。
“你的?”
女人自覺態度友好地出聲詢問。
林灝:“……”怎麼樣能一秒鐘之內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在線等,挺急的。
樓梯間靜默了十秒鐘,她佯裝鎮定地站起來,俯身一級級撿着那些散落的東西,懷裏抱得滿滿當當,撿起傾斜的箱子,一股腦丟了進去,又站起來抓住女人手裏的包裝:
“是的,謝謝——”
“哎呀,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傢伙,下了跑腿單結果人又不在,恰好碰上停電,你看我這倒霉的。”
她笑得落落大方,完美融入了自己急中生智想出的人設里,然而面前的女人卻狐疑地上下看了看她,看得林灝頭皮發麻、心跳愈快。
鬢角的汗流下的更多了。
殊不知,柏月只是對她這副彷彿剛跑完一場馬拉松的出汗量感到震驚,感慨着跑腿行業的艱辛,手裏忘了鬆開勁兒,讓林灝牙根都繃緊了,硬是沒能把那盒東西抽回來。
等她意識到這點之後……
“抱歉。”
“啊!”
林灝一屁股坐回樓梯上,后腰磕在階梯邊,疼得她當場白了臉,也讓柏月嚇了一跳,連忙蹲下湊過去:“你沒事吧?”
她痛的話都說不出來,柏月立刻抬手去試她后腰的位置,一寸寸地探過,伴着謹慎的詢問,半晌后,柏月輕出一口氣:“我背你去醫院吧,不好意思,影響了你的工作,還害的你受傷,誤工費和醫療費我都會承擔的。”
林灝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小心地蹲在她跟前,側頭看來的眼睛格外清澈,裏面淌滿了愧疚。
*
“啊啊啊救命!”
片場裏,喻夏坐在箱子上,不遠不近地看着薄菀的方向,原是想通過她的鏡頭語言判斷她的風格,但不知怎麼看着看着、視線就到了女人的身上,直到被手機震動的聲音拉回神智。
解鎖屏幕一看,林灝給自己發了條求救的消息,喻夏趕忙回了個問號。
苦0久矣:“救救孩子。”
苦0久矣:“單身太久了,是看到個路人直女都覺得眉清目秀的地步QAQ”
喻夏露出個無奈的眼神,敲字回道,“不是剛把你的寶貝帶回家嗎?怎麼,它們又滿足不了你了?”
“你懂什麼?它們又給不了我愛情!”那邊很快回道,“再說了,這個小姐姐好像指腹有繭子,糙糙的,想想好像……比我買的玩具刺激誒。”
一張流鼻血的兔兔表情包突然出現。
喻夏:“……你穿件衣服吧。”
盯着手機看了半晌,她思前想後不明白林灝怎麼把又把目光放到直女的世界,忍不住起來往角落走,撥了個電話過去。
剛想開口,聽見背景的電子叫號音,喻夏口風一轉:“你在哪兒?”
“在醫院呢,”林灝壓低聲音,小聲地與她分享自己的發現:“我跟你說,那個小姐姐真絕了,背着我一路下了十樓氣都不喘一下,這腰腹力量——羨慕的淚水從嘴角流下。”
喻夏:“???”
一時竟不知道該先問醫院的事,還是該讓林灝擦擦口水,但好友似乎比她還急,搶先道:“等等,我的戀愛幻想回來了,先掛了。”
“等等,”喻夏真有點怕她搞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愛,“你記得換手機鈴聲,有一首歌特別適合你。”
“嗯?”
“《親愛的那並不是愛情》,建議循環播放,助你早日清醒。”
“……”
等那邊掛了電話,喻夏拿着手機回到原來的位置,思索片刻仍是擔心林灝玩真的,正想再發些消息過去,薄菀的聲音在附近響起:
“我這助理跑哪兒去了?一下午見不着人影。”
她握着手機抬頭看去,“有事的話我可以幫忙。”
郭副導胳膊夾着本子,本來就在薄菀旁邊,跟她商量今晚拍玉液池的戲份,聽到喻夏的話下意識轉過頭來,露出口大黃牙,接茬道:“墜明老師有空去附近花材市場買幾束玫瑰嗎?這拍沐浴的戲份水池子沒點花瓣,不夠美。”
A級的小成本製作,劇組連群演都稀少,逛街的、護衛的,有時一個人換好幾套衣服出現,沒人跑腿也再正常不過,左右喻夏如今沒事,權當散步鍛煉身體,便一口應下。
*
抱着幾大捧批發價的玫瑰回來,喻夏還搬了個木盆道具往角落放,一片片摘下花瓣,經手的玫瑰很快只剩光禿禿的桿兒。
梁秋梧換了一套戲服,依然是普通的宮女裝,但無論顏色、花邊都有別於普通宮人,她正在候場,提起裙擺來到喻夏身邊,從她旁邊拿起一支玫瑰,“小夏老師,我來幫你呀。”
喻夏眼也沒抬,隨口應了,專註地低頭撇花瓣,誰知梁秋梧玫瑰花瓣沒弄多少,忽而抬手去夠她發間別著的竹枝。
所幸被她躲過,喻夏沉着目光,面無表情地看去,女人的手懸在半空,笑容里仍是自來熟的輕鬆,不見半點尷尬:
“我以為是竹葉掉你頭上了,想幫你摘掉來着。”
她的助理在附近不見蹤影,其他主演要麼在屋裏吹空調休息,要麼在化妝間準備,工作人員都忙着佈置晚上的拍戲場景,這角落一時無人光顧。
喻夏盯着她氣質格外清純的臉蛋,不緊不慢地出聲道:
“梁老師。”
“你覺得以我們倆的關係,適合有這些身體接觸嗎?”
梁秋梧被她問住,巴掌大的小臉上,圓圓的杏眸里滿是黯然,可她這次卻沒有一味認栽,反而低低地接道,“她碰你可以,我碰你就不行,是這個意思嗎?”
喻夏沒吭聲。
彷彿默認。
兩人間的氣氛靜謐了幾秒,梁秋梧咬了咬唇,身上戲服寬鬆,為等下的沐浴戲碼做準備,堆疊的單衣襯得她嬌小,明明進娛樂圈以來她的顏值高度只增不減,可看在如今的喻夏眼裏,不知怎麼……有些膩味。
尤其此刻,梁秋梧泫然欲泣的模樣一旦入鏡不知又要讓多少人感慨哭戲功底不錯,極有渲染力,但喻夏腦海里想的卻是昨晚薄菀裝可憐時,眼尾泛起的紅。
媚態極妍,搖曳生姿。
“夏夏,你可以生我氣,也可以不原諒我。”梁秋梧無意識地揉碎了手心裏的一朵玫瑰,將喻夏看的直皺眉,又繼續道:“但這個圈子裏魚龍混雜,有些人也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麼乾淨。”
“哦。”喻夏轉開目光,加快了自己幹活的速度,只想趕緊結束話題,避開跟對方相處的空間。
見她不信,梁秋梧免不了有些着急,語速加快的同時,聲音也提高了一點——
“你不信是嗎?”
“你沒想過為什麼這部戲季風傳媒投資了,但從來沒有那邊的人過來給她撐場面嗎?因為她跟季風的老總關係不幹凈,不能見人,這部戲只是人家隨便丟點錢讓她玩個開心的東西,所以只是A級製作,明白嗎?”
她就差說出“薄菀被人包-養”這句話。
喻夏將手裏的花桿丟到旁邊,起身看着梁秋梧,失望和憤怒填滿了她的眸子,甚至讓她的胸膛明顯起伏好幾次,才將這怒火壓下。
“是我錯了……”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深呼吸一口氣,又道:“以前我只覺得你是生活所迫,所以活的現實,今天我才發現,你只是讓人噁心。”
梁秋梧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玫瑰早在她的掌心裏被揉出深色花汁,指縫裏都是淺淺的紅,眼見喻夏一刻也不肯待,轉身欲走,她還是沒忍住,帶着哭腔道:
“好。”
“你不想聽這些,我可以不說,我也可以道歉。”
“可是夏夏,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跟你才是同類……你還在寫這樣的故事,《明月傳》的蘇成雅跟楚思瑾同是江南人,同樣是皇權的犧牲品,她們只能互相從對方身上汲取溫暖;《心理追蹤》裏,兩個女配角相互攙扶着往有光的地方去——”
“可是在你的世界裏,跟你一起同在煉獄裏待過,跟你一起逃出來的人是我。”
天空忽然平地一聲驚雷。
暗下來的夜幕里,有銀色的閃電在雲層間翻滾,如銀龍露出雪白肚皮,槿城的初夏向來如此,白天還是晴空萬里,悶得人心頭火起,晚上就變了臉色,傾盆大雨瓢潑而下,澆在滾燙的城市裏,也像是潑開水。
喻夏與梁秋梧對視,冷笑一聲,正想反駁什麼,郭副導從不遠處的房間裏跑出來張望:
“天氣預報沒說今晚下雨啊?”
“趕緊收外面的設備!快快快,都來幫忙。”
*
暴雨打斷了夜戲的安排,本來浴液池戲份就在室內,按說能拍攝,可惜那景觀所在的屋頂瓦片漏水,池子裏的水被弄髒、帶着泥沙翻滾,劇組的工作人員全傻眼了。
聯繫園區管理找人清理該是明天的事情,今日戲份通通泡湯,薄菀看過情況,乾脆揮手讓大家提前下班。
喻夏抱着那盆滿滿的花瓣往酒店的方向走,準備將它們放冰箱裏保鮮,她運氣不錯,回到酒店時,那邊早接上了備用電源。
噼里啪啦的雨點敲打着窗戶,喻夏躺在沙發上,拿着手機思索晚餐吃什麼,忽聽見敲門聲。
走過去開了門,見薄菀一手拎着兩盒酸奶,另一手拎着兩份粥,倚在門邊對她笑,脖頸上不規則的項鏈配飾墜了枚藍色的水晶,像夜空的星星,可那銀色纏繞着她的脖頸,更似鎖鏈。
將人放進來之後,喻夏便忍不住抬手去摸她脖頸上冰冷的鏈子,總覺得有種……
禁忌味道。
薄菀笑眯眯地看着她,也由着她輕輕拽的動作,往前傾了一些,眼眸垂下來時,頗有些乖巧。
“姐姐是想先吃飯——”
“還是先吃我啊?”
連問的問題里,都帶着股由人為所欲為的蠱惑。
喻夏今天心情多少有些受梁秋梧那番話的影響,怕現在動她,有些控制不住,於是鬆開手,摸了下她的臉,指尖拂過肩頭,落下去接她手裏的袋子。
“當然是先吃飯。”
薄菀歪了下腦袋,嘟了嘟嘴,似乎沒想到自己的魅力下降了,由着喻夏將吃的拿走,便跟着去她身邊坐下,順便解開自己臨時披的外衣。
黑色的半透明蕾絲裙露出痕迹,從雪白的脖頸往下,鎖骨位置是菱形的開合設計,視線再往下,喻夏手裏的酸奶差點沒端穩,“……你不吃飯?”
女人無辜地轉頭看她:“吃啊,但姐姐上次不是說,來你房間不許穿超過一件嗎?”
外套滑落,露出若隱若現的窈窕弧度,春光半遮半露,比故事裏藏在烏雲后的月亮還要引人窺探,喻夏心不在焉地往嘴裏放了一勺酸奶。
甜膩的蜂蜜覆在雪白的酸奶上,細碎的桂花干灑在上面,一併在舌尖融化時,酸甜攫獲人的味蕾,滑與澀結合,豐富層次。
但喻夏卻嘗不出來——
她將酸奶的碗放在旁邊,嗅見那甜膩的味道從身邊人那兒若隱若現地飄來,驀地捧着薄菀的後頸,湊近去聞。
果然,同樣的香甜味……她身上也有。
不知怎麼,喻夏忍不住笑出來,被薄菀今夜一重又一重的小心思弄得心情頗為愉悅,與那琥珀色的雙眸對視片刻,她湊過去抵着對方額頭,鼻尖觸着鼻尖,呢喃問道:
“你把蜂蜜塗身上了?”
薄菀雙手撐在身後,眼眸彎起,連挑起的眼尾都像是把小鉤子,緊緊勾着人的心神。
“塗沒塗——”
“姐姐舔一口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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