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鱈奈坐在位子上檢索圖書庫存，伊學融推着車在放書回原位。何鱈奈很喜歡這份工作。這時手機震動起來，她打開手機，原來是唐愢茗在她們四人群里發短訊，說要晚上聚餐。其他三人都說去，何鱈奈想了想也回復去的。

她們四人是在阿聯酋的首都阿布扎比認識，同屬英語系，最高學歷皆為美國某大學在阿布扎比的分校。不同於碩士畢業而在圖書館工作的何鱈奈，另外三人皆是當老師。唐愢茗是國內碩士畢業，留任母校當講師。工作很久后再到國外讀博，旋即認識其餘三人。唐愢茗博士畢業再回母校升為副教授，是她們四人中職場經驗最多，職位也最高的。黛蕪綻是國內專科畢業，再在沙迦專升本，而後去阿布讀研。她畢業后在上海的一家培訓機構做補習班老師。之絮冉是國內本科畢業，一畢業就到阿聯酋碩博連讀，畢業回國后當了大學講師，也是4人中年級最小的。

伊學融推着推車回到他倆座位，埋怨道那麼多學生不把書放回原位，處理完一推車，還有三推車等着。何鱈奈朝他莞爾一笑，站起來去推第二輛推車，這是他倆心照不宣的工作方式，兩人輪着一車一車整理。所以，現在換何鱈奈去放書。

待何鱈奈消失在伊學融的視線，他很慣犯地拉開何鱈奈第二個抽屜，那裏放着一盒顏料和各種基礎護膚品。伊學融拿出補水噴霧和護手霜，他賊兮兮地又是噴臉又是塗護手霜，這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剛把東西放回原位，他手機也震動了。

那是群消息，說今晚圖書館的工作人員聚餐，活潑好動的伊學融最喜歡和人打交道，這種聚餐從不錯過。

等到何鱈奈推着空蕩蕩的推車回到座位，伊學融說：“今晚要聚餐。”

何鱈奈向來不參加公司聚餐，說：“那我又要缺席了。”

伊學融自戀地下結論：“看到那麼多美女同事對我獻殷勤，是不是怕吃醋啊？”

何鱈奈懶得和他理論，不反駁乾脆承認道：“是啊。”

何鱈奈坐下，伊學融站起身準備去推第三車。他拿起一本精裝版的《小婦人》，說：“我天天放一大堆《小婦人》的不同版本回書架，會愛看這書的肯定是一堆思春期的小破孩。”

何鱈奈笑了，說：“《小婦人》也不是純講愛情的呀。”

伊學融問：“那你說說還講啥了？”

何鱈奈問：“你不是文學大師嗎？明知道這本書還講友誼啊親情之類的。”

伊學融笑了，說：“比起親情友情的，我就是一想到吵吵鬧鬧一塊長大的勞里和Joe沒在一起意難平啊。”

何鱈奈說：“我貌似能理解主人公們的情感線安排。勞里對Joe更多的應該是感激吧，他在舞會上剛開始喜歡的是老大，但把他拉入她們4個女孩子小群體的是Joe，所以他慢慢地被Joe吸引；但Joe跟他在一起更像玩伴，最後選擇了讓她仰視的教授級人物也很正常。”

伊學融說：“對啊，於童年的勞里來說，Joe就是一道陽光，她讓他釋放天性也快樂成長，所以啊，這種吵吵鬧鬧的玩伴成為情侶多好啊。”

何鱈奈笑了，說：“但很多女生就是喜歡讓自己仰視崇拜的那種，而且帶點年紀差，你看，《小婦人》裏的老二老四，都接近於和大叔談戀愛了，老大我沒印象了，不知道她的另一半是不是也大她很多。”

伊學融說：“最關鍵的人物不就是老二老四嘛，老四隻想找個有錢人，還真讓她撿了便宜嫁給勞里了。”

何鱈奈被他那句撿便宜逗笑了，說：“這才是還原生活的真諦，有些人就是運氣好，或者說碰上的時機對了。老二從紐約回到家鄉想起勞里的好有點想聯絡勞里了，但正是那時勞里和老四在歐洲相遇很快決定結婚。人生不也是這麼戲劇化的嗎？喜歡了一個人很久，被拒絕後也荒唐徘徊了很久。然而，某一天，他突然想開了，碰上合適的女孩迅速結婚了，他沒有了之前對心儀女孩的小心翼翼反而迎來真正的戀情。不是每個人都是何以琛，可以一直等着趙默笙。”

伊學融笑了，說：“得了，也是老二自己性格好強，偏執，溫和善良的勞里不是她的菜。”

何鱈奈說：“拋開愛情，裏面Joe的價值觀其實挺正的。不希望姐姐嫁給窮人，剛開始一心想撮合姐姐和有錢的勞里；又幫助不會一句英語卻生活在說英語國家的德國人；還幫助勞里融入她們的小群體圈子；聽到照顧爸爸需要錢果斷剪髮換錢。她不像老大卻勝似老大。”

伊學融說：“你有發現嗎，現在反而是年輕的更成熟。這部作品裏，我算是看出來了，老四最成熟，老三因為身體不好性格描寫最淡，老二比老大更有主見。”

何鱈奈說：“這個觀點我絕對贊同，你不就比我成熟多了？”

伊學融哈哈大笑。

良久，伊學融平復心情，說：“所以，30歲的你心態還這麼好，一點也不着急，不怕晚遇到只怕不是對的人。”

何鱈奈笑了笑沒回答，她是不喜歡男人，對愛情，她從沒任何憧憬。

伊學融喝了一口水，準備起身推車去書架，又說：“反正我喜歡那種拌拌嘴單純點的愛情。”

何鱈奈好笑地說：“聽你說談了那麼多女朋友，也沒看你有要結婚的意向，那不是打着單純談戀愛的旗幟耍流氓嗎？”

伊學融憤憤地抗議道：“我比你小，結婚還太早呢。”

何鱈奈小聲嘀咕這種時候倒是知道她年紀比他大。兩人就是這樣經常懟嘴，但誰都不會真的往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