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澇水碼頭!
開元二十八年—夏—八月二十三,黃道吉日。
宜:出行、求財。
百無禁忌。
清晨時分,李昭起床梳洗之後,換上了全新服飾,打扮的猶如貴族公子一般,並把象徵宗室子弟身份的青魚袋子、掛在了腰間的蹀躞上。
蹀躞,是唐朝男子使用的一種多功能腰帶,大都是小牛皮材質的,上面有很多的小環,可以將小刀、火石、酒壺……等物品掛在上面,很是方便。
又把一柄鋒利的小裁紙刀,放在了靴桶之中,以防不測。
準備妥當之後,和青姨、金寶兒一同用了早餐,又和小夜叉玩耍了一會兒,這才以外出散心為借口,和白饃騎馬離開了李家祖宅……
……
武安縣城—南門外!
遠遠的就看到了白日鼠,半蹲在城牆根下,不時的東張西望、神色焦急,黑眼圈又大又濃的,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這不奇怪,在‘身中劇毒’的情況下,就算是意志堅定的漢子,也會食不知味、寢不安席的,何況一個膽小怕事的小偷呢……旁邊的大樹上拴着一匹青鬃馬,是從城內的車馬行租來的,壓金十貫錢,一天一百文。
看到李昭的身影出現,白日鼠連忙迎了上來:“公子爺,您來了,小的等候多時了。”
“嗯,很好,陪本公子去一趟澇水碼頭!”
“去那做什麼?”
“不該問的別問,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
“是,是小人多嘴了,該打!”
……
白日鼠不敢多問了,輕輕的抽了自己兩巴掌,而後乖乖的翻身上馬、頭前領路。
一頓飯的時間,三人來到了澇水碼頭附近,李昭還是第一次來這裏,當即勒住了韁繩,聚精會神的觀看起來……
只見澇水水面上、大小船隻往來不斷,黑壓壓的一大片,其中又以商船最多了,把瓷器、鐵器、藥材、絲綢……尤其是糧食,源源不斷的販賣到長安城去,支撐着那裏上百萬人口的消費。
水運樞紐,人流極多,人多就熱鬧,而熱鬧的地方肯定生意興隆!
因此上,澇水碼頭附近的店鋪極多,酒樓、客棧、車馬行……以及青樓楚館、勾欄瓦舍,一座挨着一座的,專門賺往來商人們的錢財。
如今是國喪期間,民間禁止一切娛樂,這的店鋪也大都關門閉戶,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可是仔細看會發現,前門是關着的,後門卻是開着的,不時有客人進進出出的,一點也不耽誤做生意。
……
“崔通,去找個地方,本公子要玩一玩!”
“玩一玩,嘿嘿,沒想到公子爺年紀不大,卻是個風流人物,澇水碼頭附近大小青樓數十家,裏面的姑娘個個身材婀娜、嫵媚動人,一點不比長安城內的名妓差,價格還特別公道,找她們玩,錯不了。”
“呸,想什麼呢,本公子是要到賭場去,大殺四方一番,快點頭前帶路,再敢胡言亂語,小心本公子賞你一顆伸腿瞪眼丸。”
“是、是,小的這就領路。”
腦袋上挨了一記‘暴栗’,白日鼠不敢胡言亂語了,領着兩人轉了幾個圈,來到了一家客棧附近:高升客棧!
當然了,客棧只是幌子,裏面其實是一家賭場,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的,有大腹便便的商人、有衣衫楚楚的貴族公子、甚至還有一些穿着官靴的傢伙。
如今是國喪期間,民間禁止一切娛樂活動,那些閑不住的傢伙,紛紛跑到澇水碼頭附近來玩了,吃喝玩樂、揮金如土,致使這裏出現一種病態的繁榮!
“公子爺,這裏就是賭場了,不過恕小人多一句嘴,您最好還是別進去。”
“哦,這是為何?”
“賭場裏魚龍混雜,小人是替您擔心啊。”
白日鼠指了指客棧的大門,凡是進出的商人、公子哥,身邊都會帶幾個身強力壯的護衛,而且人人攜帶匕首、短刀、峨眉刺之類的兵刃。
這不奇怪,進出賭場者絕無善類,輸打贏要是常有的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事也不新鮮,要是沒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根本就不敢來這裏玩。
李昭今年才十五歲,身邊只有一個小侍從,這樣的組合進了賭場,那就跟羊入虎口沒什麼區別,賭輸了固然糟糕,賭贏了恐怕更加糟糕了,非但錢拿不出來,還會引來麻煩呢,輕則被人痛毆一頓,重則小命不保、變成澇水中的兩具浮屍。
如果李昭丟了性命,誰來給自己解藥呢,白日鼠故而出言勸阻。
“哈哈,放心吧,本公子既然敢來這裏玩,自然有全身而退的辦法,附耳過來,聽真切了……”附在白日鼠耳邊,李昭嘀咕了一陣子,前者聽的頻頻點頭,目光中更是多了幾分敬佩之色,而後跳下馬車,大搖大擺的進了高升客棧。
他是賭場裏的常客了,進出這種地方,就跟自己家一樣容易!
又過了一會兒,李昭、白饃把坐騎拴好,也走進了高升客棧,立刻有小夥計迎了上:“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咱們客棧的上房,又乾淨、又寬敞,包您住的舒服滿意。”
“不打尖,也不住店!”
“那兩位是要?”
“控鑾!”(江湖黑話:特指賭博)
小夥計立刻明白了,這位英俊小公子是來玩的,不過看着有點眼生,如今又是非常時期,還需多盤問幾句。
“頭回杵,報個萬?”(您是第一次來吧,怎麼稱呼?)
“抄手蔓、火點,來控鑾。”(本公子姓李,有的是錢,來這裏玩一玩。)
“牽線子?”(誰介紹你來的?)
“雪花萬,回頭點!”(一位姓白的朋友,他是這的熟客了。)
……
進門之前,白日鼠把賭場裏的規矩都交代了一遍,李昭牢記在心,故而對答如流。
小夥計微微點頭,做了個請進的手勢,領着兩人進了一道小門,穿過幾間房子,又轉過幾條走廊,來到了客棧後面。
……
“三個三,豹子,通殺,哈哈!”
“該死的,老子又輸了!”
“下注啦,下注啦!”
後面果然是一家賭場,規模非常大,花樣也多:骰子、骨牌、葉子牌、鬥雞、鬥鵪鶉、斗蛐蛐……一切應有盡有;還有形形色色的賭徒們,一個個大呼小叫,玩的忘乎所以。
大唐律法規定:‘賭博者,杖一百,並沒收浮財,至於設賭者,輕則充軍發配,重則人頭落地。’
可惜的是,歷朝歷代都在禁賭,歷朝歷代都有人在賭,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尤其開元盛世以來,隨着社會穩定、經濟發達,百姓們手中都有了點小錢,賭博的人也就多了起來,賭場也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了。
當然了,光明正大開賭場還是不行的,大都偽裝成茶樓、客棧、飯莊之類的,標準的掛羊頭、賣狗肉!
李昭略加思考,並沒有去玩鬥雞,而是走向了玩骰子的桌案。
鬥雞雖然好玩,可是贏錢的速度太慢了,今天不僅要贏錢,還得速戰速決才行,因此骰子才是最佳選擇。
骰子桌前,玩這個的人很多,有錦衣華服的公子哥、有大腹便便的商人,更多是滿臉邪氣、衣冠不整的地痞流氓,一個中年黃臉漢子負責坐莊。
規則很簡單:莊家手持骰盅,裏面有三粒牛骨骰子,用力搖動之後扣在桌案上,讓賭客們猜測裏面的點數!
桌案上鋪着一大塊牛皮,上面畫有方形圖案,中間有大、小兩個字,周圍是一圈小格子,寫着不同數字。
賭客們可以壓大、小,其中三至十點為小,十一至十八點為大,壓中了一賠一,壓錯了賭注歸莊家。
也可以壓點數,賠率卻各有不同,比如四、五,十六、十七,這樣的點數極難出現,壓中了一賠十二!
六、七、八,十三、十四、十五齣現的幾率略大,是一賠八!
九、十、十一、十二出現的幾率最大,是一賠六!
還可以壓豹子,就是三枚骰子點數一樣,這個最難出現了,壓中者通吃,不僅莊家一賠三十六,其餘賭客下的注也全歸贏家所有。
至於賭注,金銀、銅錢、牲畜、房契、地契、古玩字畫……乃至於女人、孩子都可以,賭場裏有專人負責估價。
“開盅了,二四六,十二點大!”
“哈哈,我贏了,我贏了!”
“呸,晦氣,接着來,老子這次壓兩畝水澆地的。”
……
骰盅揭開了,三枚骰子相加,十二點,一個臉上有疤的中年漢子壓中了,大笑着接過莊家賠的銀子,那些輸家則是垂頭喪氣,又取出錢財繼續下注,其中有人輸紅了眼,已經開始賭家當了。
李昭擠進人群中,卻沒急着下注,而是一邊暗暗計算各種點數的贏率多少,一邊用耳朵傾聽,三枚骰子落下的聲音。
做為一名資深玩家,李昭當然會賭術了,撲克、麻將、牌九、轉盤,骰子……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心算能力更是驚人。
不過嘛,李昭會賭,卻從不嗜賭,最多是逢年過節之時,跟親朋好友們小玩幾把,而且每次都故意放水,十賭九輸。
原因也很簡單,善騎者墜於馬、善泳者溺於水,善賭者……那怕是賭神當世,早晚也會輸個傾家蕩產!
可是今天,自己必須大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