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虎春夜裏把墳上

王虎春坐在馬車上，路上於牛遲操再次偶遇，兩個人從小長大，都特別了解彼此的性格，知道老牛是一個急脾氣的人。

正是因為王虎春抓住了他的這個弱點，所以在他面前，總是故意慢聲細語的挑逗他，說在村裡人當中，他可算是膽量最大的一個。

牛掌柜當然不服氣，便說自己那也是獨自敢在亂墳崗，夜裏自由來往的人，怎麼可能你王虎春膽量大呢，藉著牛遲操的這個說法。

王虎春不由的暗自開心起來，當時就毫不客氣的，和他相約在半夜裏，到亂墳崗里一見，端着酒，兩個人坐在那裏暢飲一番。

在村裡，平日裏根本就沒有什麼好玩的遊戲，為了證明自己是村裡大膽的人，更多的時候，在兩個人說僵之後，那就通過各種手段來較量膽量。

而較量膽量的方法，有很多，那就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到墳地里相見，通過這種方法，來比試誰的膽量更大，以此來豎立自己在村人里的威信。

在這種遊戲中，也有膽大的，在深更半夜裏，鑽到人家起走的墳坑裏，躺着睡上一覺，也有膽大的，獨自一人，到亂墳崗里走一圈，取一個信物回來，證明自己確實到過墳地。

還有膽大的，到村裡棺材鋪子裏，獨自一個人，揭開賣棺材的人家裏去，把棺材揭開，自己鑽到棺材裏，美美的睡上一覺，來證明自己的膽量。

當然遊戲有很多種玩法，王虎春邀請老牛到亂墳崗前端酒暢飲，只不過是玩法中的一種，在王虎春的眼裏，老牛別看他喊的歡，膽量並不很大。

因為平日裏，老牛在王虎春面前，總是吹鬍子瞪眼的，一付唯我獨尊的模樣來，其實別人不知道，在這種枉自尊大的外表，表面上看不出啥毛病來。

而實際上，在他們內心深處，隱藏着的更多的是膽怯，他不過是通過這種方法，來掩飾着自己的心怯的內心，如此來顯示，一個貌似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越是這樣，他的內心其實越是脆弱的。

而一個真正內心強大的人，並不是靠着外邊囂張的模樣，來象別人證明什麼，他完全靠的豐富的經驗，足夠的自信，一個穩操勝卷肯定，一個平淡的眼神，一個無奇的動作，一個無畏的舉動，來輕描淡寫的，表達出來。

而王虎春和牛遲操兩個人，雖說家裏條件都不錯，在村人眼裏也是一個比較有實力的一派，腰桿相對而言，能硬一些，自然都想得到村裡人的尊重。

表面上看似魯莽無畏的人，其實他們心裏很清楚自己的內心情況，他們絕對不會和比自己強大的人，裝腔作勢，因為他知道，搞不好。

他就會遇到真正強硬的對手，會讓他變得一文不值，因為村中每年，有很多這種盛氣而相互較斗的人，最後兩敗懼傷，或為此喪命，這點牛遲操不是不定。

當然和村民，那種夜裏鑽墳地，和走夜路，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膽量的表現，這是一種不相信鬼神表現。

正是因為老牛這種膨脹的外表，給王虎春的印象是，或許老牛還是有點膽量的人，而王虎春就是想知道，老牛的膽量到底有多大。

為了搞明白這點，便在言語之中，激他夜裏赴約，到墳地里兩個人坐下來端着酒，好好的暢飲一番，以此來斷定，他的膽量是真是假。

王虎春根本不知道，總是嚷嚷着，自己膽量強大的老牛，以前膽量就極有限，再經感兩驚嚇之後，剩的那點膽量徹底消失，以對夜色格外害怕，尤其是現在這種，一個沒有月亮的夜色里。

而喜裝好勝的牛遲操，當著兩位後生的面，面對王虎春的挑戰，他又怎麼可能服輸服軟呢，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說，他硬着頭皮得接下對方的挑戰。

這次挑戰，看似平淡，而一旦要是在村子裏傳開，得知王虎春和老牛兩個人，那膽子大的，簡直無法想像，竟然在深更半夜裏，坐在墳前暢飲。

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新聞，很快就從村子裏傳開，會讓村民對他們都有一種另眼相看的想法和尊敬，因為這種膽量，可不是普通人所能達到的。

老牛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可他害怕，不過被虎春的激怒下，他只能強咬着牙應承下來，來接受王虎春的挑戰，想觀過和王虎春比試膽量，擊敗對方，而得到村民的認可。

好藉著這個機會，讓自己在村裡人面前，豎立一個偉大的形象，可當那鴨子跳鍋台，一股衝勁之後，他心個即刻就熊了起來，擔心害怕起來。

王虎春腦思路，自然要比老牛多一個彎，難道真的有那份閑心，和老牛比試膽量，來得到村人的認可嗎？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因為今天是陰曆十月一日，正是農村祭典祖宗的一個重大活動日子。

王虎春忙着店裏的生意，不忍心丟掉上門的生意，大白天的關上店門，跑到家中祖墳上去祭典，在回來的路上，就和王富樂呵呵的說道：

“白天太忙不捨得，跑去墳前祭祖宗，天黑我得乘夜去，表表心意了份心，要是能有人來陪，說說話兒談談心。”

王富一聽，邊趕着車邊扭頭對掌柜的說，自己回村吃完飯之後，也就沒有啥事可做了，那不這樣好了，我陪着你去，不是一樣嗎？

王虎春笑着擺了擺手，並晃着頭對王富說，這樣可不好，他為了陪自己，這一天也夠忙碌的了，再說你家祖墳，你不也得去祭典嗎？

兩個人在路上，王富一邊趕車，一邊和自家掌柜的正閑聊着，突然聽到前方有毛驢車的聲音傳來，這讓兩個人即刻停下了交流。

平日裏天一黑下來，這條路上就極少有人行走了，今天他們趕路，竟然意外的發現有同行者，兩位即吃驚又好奇，瞪着眼睛伸着脖子朝前細心觀察起來。

但眼看就要靠近驢車時，王虎春和王富同時發現，原來是老牛坐在車上，雙手緊緊的抓着兩側護板，樂顛顛的正好憨蛋兩個人交流着呢。

王虎春一見老牛，心裏就不由的愉快起來，眨着眼睛暗自歡喜的笑着，俏俏的對正在趕車的王富歡喜的說道：

“夜裏上墳愁人陪，想找伴來就來人，前方可能是老牛，我要激他定點頭。”

對於王虎春這麼說，王富自己不相信，誰不知道老牛也是很精明的，而且全村人都知道，老牛最不得意的就是王虎春，苦於都是同村，見面了沒有辦法，不得不打個招呼，說兩句話，想讓他陪着王虎春去祭祖墳，打死他都不會答應的。

看着王虎春坐在車上，一付很自信的樣子，王富揮着鞭子小聲的說道：

“掌柜這話說的大，怕是遲操難應下，人家憑啥陪你去，掌柜有點太好笑，並非王富沒禮貌，天生好奇想知道，見面看你如何提，我會用心來學習，真要引他把勾上，定服掌柜有一套。”

王虎春坐在車上，別看天冷還是將擋在前邊的帘子挑起來，用心的朝前邊觀察着，當他們的馬車和老牛的驢車眼看就要相遇時，他俏聲說道：

“老牛性急又暴燥，趕上之後和他鬧，你一句來我一句，兩句他就能上套。”

王富坐在車上，聽到王虎春的交待，不由的樂起來，連連點頭願應幫他逗逗老牛，當他們的馬車和老牛的驢車並排而行的時候，王虎春裝着不知情的樣子，急忙放下篷簾，將身子縮回到裏面。

王富手中揮着鞭子，便開始逗老牛，最初老牛聽到王富的嘲笑，並沒有往心裏去，當看到王虎春從篷子裏探着腦瓜子，說自己膽量是全村第一時。

這可惹鬧了老牛，因為在老牛看來，他可是特別了解王虎春的，論起膽量來，王虎春怎麼可能是在村裡排第一呢，他要第一，那自己排第幾呢。

無論從身體上，還是力量上，及膽量上，而今他當著兩個後生面，自吹自擂老牛被激的當然不能買賬，便瞪起眼睛和王虎春叫起號來。

話趕話趕到這個地方了，老牛覺得自己不能輸給對方，便毫不猶豫的迎接對方的邀請，願意赴約到亂墳崗里走一遭，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見老牛同意，王虎春為了表示自己的膽量大的驚人，歡喜的告訴老牛，他要是願意赴約接受挑戰，他願意帶着酒菜到墳前，端杯暢飲。

他那是帶着酒菜陪老牛喝酒，他那是去祭典祖宗去了，當然，如果老牛真的趕過去，他還真得備些喝酒的菜，到很願意的坐在那裏和他吹兩句。

老牛和憨蛋兩個人在店裏忙碌的風風火火，根本就不落閑，早就將今天陰曆十月一的日子忘到了腦後，負氣的老牛答應願意趕到亂墳崗相見。

心裏特別惱火的牛掌柜的，看着王虎春一離開，越想越來氣，感覺自己讓虎春給比下去，從那個角度來說，都有點窩火憋氣。

緊跟着，在好玩的憨蛋的交流之中，便上演了兩個人在路上追攆的場面，看着老牛和憨蛋兩個人被摻扶上驢車，根本就沒有什麼大問題，這讓王虎春鬆了口氣。

路上，王虎春有些愧疚的，對特別開心坐在那裏，趕車的王富輕聲的說道：

“老牛犢子性太急，雪天趕個破毛驢，非要和咱馬車比，性命差點有問題，多虧天冷穿得多，撿條小命真不錯。”

王富坐在馬車上，迎着寒風揮着鞭子，一臉歡喜的模樣，當得知王虎春想跟老牛開的玩笑，坐在車上忍不住呵呵的笑起來，扭頭看着掌柜說道：

“老闆想法很奇妙，抽空夜裏把墳上，為了祭祖盡孝心，天黑也不放在心，只因獨自太孤單，相約老牛陪身邊，要說對方有情意，爽爽快快就同意，為了儘快趕回村，揮鞭趕馬早回村，害怕耽誤去赴約，急着回村腳不閑，半夜忙完陪你坐，你兩端酒嘮嘮磕，也算老牛點氣暴，大厚棉襖穿的多，不然翻車受了傷，，埋怨咱們不夠交，掌柜要是和他遇，得知陪你上墳去，定會氣的背過氣，暗罵咱們不仁義。”

王虎春坐在車上，笑眯眯的點着頭，並沒有直接回答王富的問話，而是朝前方飄着的雪花望了望，他深知，因為天太黑，看的並不是很遠。

不過，他心裏清楚，因為樹葉落的乾淨，放在白天，他們所處的位置，一定能清楚的看到前方，看清村子的模樣，他喜歡這漫天飛雪的夜色。

特別靜，只能偶爾能看到，從林中穿出的野兔，向棵子裏飛奔而去的身影，再就是他們的馬車滾壓地面的聲音，及馬蹄踏雪的聲音。

這次打破了往日返回村裡時的那種心的寧靜，因為遇到老牛，讓王虎春覺得他再一次給自己帶來了開心和愉快。

每次他只要是一看到，老牛那自命不凡的模樣，便讓王虎春忍不住想逗逗他，坐在車上，他掂量着夜裏，等老牛真的趕過去陪自己上墳。

不準備幾個合口的菜還真有點說不過去，當然他不能讓老牛發現自己的目的，他得早老牛先一步趕到墳地，自己先把祖墳祭典完了，再跑到亂墳崗旁邊的山間小路上，耐心等老牛前來。

至於準備什麼菜，虎春覺得這個季節，確實沒有什麼更好的東西，就把家裏的醬肉切兩盤帶上，咸雞蛋和鴨蛋再帶上兩個，酒再備一些帶在身邊，借這個機會，他到想看看老牛的酒量。

因為馬車快，而且這條路他們每天都要跑一個來回，王富特別熟，沒有多長時間，王富趕着馬車，很快就趕到家中。

王富因為也得需要祭典祖墳，他看掌柜的進屋準備吃飯，他獨自將馬車卸下，並將幾匹馬牽到棚子裏用心的餵了草。

然後交待虎春家的長工，到了夜裏喂馬料的時候，一定要喂兩遍，交待完，王富也匆忙忙的朝家趕去。

王虎春在家裏休息下來，他端坐在炕上，臉對着窗戶的位置，邊抿着酒，邊朝着家中正蓋的房子望去，心裏有說不出的成就感。

就在他喝的差不多，準備先休息一下，好好的養養精神，趁半夜裏到祖墳祭典的時候，聽到村子裏，傳來了憨蛋和二狗張羅收貨的聲音。

王虎春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家的炕上，暖暖的屋子，熱熱的炕頭，再聽着外邊那西北風吹的自家窗戶嗚嗚的響着，讓虎春忍不住的想：

老牛犢子有兩下，車翻受驚還在干，連夜回村把貨收，村裡村外緊張羅，一刻不停身不閑，勁頭十足為掙錢，雖說自己也挺累，和他相比很悠閑，夜裏安靜來休息，沒啥牽挂躺家裏，今夜兩人如相遇，誇他兩句來鼓勵。

王虎春躺在那裏，交待家人晚上準備幾個菜，一些用來祭祖，一些用來和老牛下酒，看交待完了，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美美的躺下休息。

他腦子裏想着老牛摔到草棵里，那裝死的可笑樣子時，忍不住笑了笑，覺得這傢伙真是皮實，就這麼折騰，還瞪着眼睛想跟自己比試膽量呢，也不知道這犢子能不能真的那麼聽話，準時趕到亂墳崗去相見。

村裡西山處，因為有山林密，而且前方有一大塊平坦的地勢，在平坦的地勢前方，還有一條綿綿流淌的河流，奔騰歡暢的流向前方。

也不知道那位風水大師，經過查看之後，便認定這裏是極好的陰宅寶地，從那之後，村裏有不少人家，便將故去的人，葬在西山處。

按照古人選陰宅的說法，有好幾個類型，其中就有，地貴，平坦，背靠大山，面朝河流，確大山前有平坦的開闊地，陽光也特別充足……。

因為村子裏死去的前輩們，幾乎都到那裏尋塊地方，把死去的人葬在此處，天長日久，那裏自然的就形成了亂墳崗。

王虎春家的祖墳，離亂墳崗不遠處一個側面的山根下方，位置和亂墳崗極為相似，也是陰宅特別好的位置，同時還為自己家的祖墳種上了很多樹，將祖墳的位置給圍了起來，因為年頭太長了，王家的祖墳樹長得特別粗壯。

王家的祖墳靠亂墳崗一側，僅隔一條山間小路，往來不過五分鐘的時間，王虎次祭完祖墳，很輕鬆的就可以信步來的亂墳崗的一側，這就不會引起老牛的疑心，站在那條山間小路上的高處，藉著月光可以清楚的觀察趕來赴約的老牛。

在憨蛋和二狗兩個人張張羅羅的，喊開村裡幾個大戶的門，又是商量又是收購，緊忙碌着，引來村中狗一聲高過一聲的狂叫中，王虎春好象是聽着美妙的音樂，舒舒服服的愉快躺下休息了。

此刻天黑的早，夜特別長，等到王虎春一覺醒來，用心辨別了一下，確認此刻上墳時間還早點，就穿好衣服，給自己泡了一壺熱茶，坐在那裏慢悠悠的品嘗着。

沒有多長時間，老婆將他預定好的東西全都備齊，放在一個菜籃子裏，站在那裏陪着王虎春說了兩句話，王虎春朝那些準備好的菜看了一眼，勸老婆早些休息，他獨自又坐在那裏，慢悠悠的品着茶休息了一餘。

看時間差不多了，他端起上墳的物品，腦子裏計算着時間，自己趕到祖墳上完供，再返到那條小路上，時間也就差不多了，老牛肯定也就匆忙忙的趕來。

王虎春悠閑的邁着步子從家裏走了出來，夜黑，寒冷的風朝着他迎面撲來，王虎春本能的將自己扣在頭上的棉帽子，用力的在頭上壓了壓。

又擔心提着的菜冷了，他又抖起自己的外衣，簡單的遮擋了一下，然後樂顛顛的朝着自家祖墳趕去，他邊走着邊用心的聽着村裏的聲音。

靜，特別的靜，這個時間所有的人都進入了夢鄉，只能聽到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音，為了趕在老牛之前，上完祖墳，王虎春走的極快。

從他家到祖墳的這段距離需要走二十多分鐘，等他完成祭典需要十來分鐘，看時間充足，他走的雖說快了一點，可還是時不是的回頭朝着後面望上一眼。

因為他想斷定一下，這功夫，老牛是不是以從他家裏趕了出來，如果湊巧的話，沒準兩個人正好相遇，不過，老牛忙碌了大半個晚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那麼聽話，屁顛屁顛的跑出來陪自己。

雪停了下來，又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裏，顯的格外黑，為了能徹底的把老牛比下去，王虎春毫不遲疑的，藉著雪光，憑着感覺向自家祖墳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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