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救美
阮箏一夜都未睡好,她又做了那個糾纏她許久的怪夢。
夢裏依舊看不清那男子的臉,可他擱在自己腰間的雙手卻明顯真實了許多。那粗糲的指腹深陷入她的皮肉里,掐得她生疼的感覺連在夢中也清晰無比。
耳邊似有千軍萬馬奔騰,夢境來回在南國公府被抄家那一夜和那男人的床笫之間來回橫跳,最後她也分不清自己為何累成那般。從夢中驚醒的時候,鼻翼間還飄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回想夢裏最後的一瞥,竟是素白床單上那一抹艷紅的血跡。
白蘇聽到動靜后趕緊披衣進來,給她倒了杯水。
“小姐這是又做噩夢了,都夢到了什麼?”
阮箏不自覺地臉頰微紅,想起夢中的種種不敢多說,搖頭敷衍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屋裏的素喜便過來請。
“老夫人身子不大痛快,想請姑娘過去看看。”
阮箏趕緊提裙過去。到了屋裏一看老太太正坐在梳妝枱前,自個兒拿着柄烏木梳子梳着一頭黑白相間的長發。精神看起來比之昨日倒好了一些。
“祖母可是哪裏不舒服?”
“昨日那葯太苦,喝了後半夜人有點發虛,你不如再去找一回劉大夫,請他過來再診一次脈。或者將那藥方調換幾味葯,或許會好些。”
說完老太太又拿起自己的一串珠子擱在手裏瞧,“這麼好的東西也得有個好匣子裝着才是。”
阮箏明白她的意思,這是催她趕緊去劉長墨那裏將朱漆盒子要回來。
昨日事發突然,阮箏當時真怕長公主會讓人將這裏翻個底兒掉,所以一時情急將私印藏在了那盒子的暗格里。祖母這裏的東西她自小就玩,自然清楚每一樣的機關與用途。
想來過了一夜那劉長墨應該還未發現這裏頭的機關,她現在去將盒子要回倒也完美。
只是印章拿回來該擱在哪裏?
阮老夫人看她一眼,慢聲道:“我與圓覺師太向來交好,想贈她一串珠子,便用昨日那個盒子裝着送去吧。”
阮箏一聽大喜。私印放到住持房裏那是再好不過,長公主就算再跋扈,也不會進人住持屋裏搜東西,傳出去富平侯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二妹的婚事還說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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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箏得了老太太的示意,當即就讓人備了馬車又跑了一趟密雲山莊。這一回她也不勞煩劉長墨出來相見,只與他手下的小廝說了盒子的事兒。
“昨日倉促間錯拿了祖母屋裏的盒子裝了先生的診金。那盒子並非值錢物什,只是陪伴祖母多年,老人家割捨不下。故今日小女子唐突上門想取回那東西,還望劉公子莫要介意。”
一番溫軟細語把劉家小廝說得暈頭轉向。只是劉長墨此刻並不在家,小廝也不敢私自做主,便跑進內堂尋了封瀛來問。他依稀記得昨日自家公子把這一盒子診金都輸給了慎親王殿下,這麼說起來如今這盒子應該是殿下的了。
殿下的東西還能要回去嗎?
小廝正琢磨着,封瀛示意了韓逸一眼,後者立馬取來了盒子遞給小廝,又收了阮箏新送來的一小袋元寶。待小廝走後韓逸問封瀛:“殿下,這銀子如何處置,一會兒還給劉公子?”
“不用,給本王留着。”
韓逸帶着一肚子的疑惑將裝銀子的絲絨小袋擱到了桌面上。
他家王爺又不缺錢,要這袋銀子做什麼。昨日跟劉公子下棋也是,出招比起以往更為狠辣,彷彿就奔着那盒子診金而去。
自家殿下何時為銀錢這般認真過?當真是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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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箏在門外只等了片刻,便見小廝捧了那盒子回來了。她被帷帽蓋過的嘴角微微上揚,強壓下心頭的喜悅讓青黛給了小廝幾顆金瓜子做謝禮,隨即便親自捧着盒子上了馬車。
回去的路上青黛有所不解:“小姐昨日將私印放在盒子的暗格里,就不怕那劉公子發現嗎?”
阮箏托腮沉思。
說完全不怕是假的,只不過這劉長墨是什麼人她一早也都打聽好了。劉家世代為醫,家中祖祖輩輩從前朝起便出了好幾位太醫院院正。其餘人等也多醫術高明頗具口碑。且他家除了行醫外,仕途走得也極順。當今內閣閣老劉興修便是劉長墨的族叔,聽聞他母家也是清流之家,世代書香出過不少文人墨客。
這樣的人家若真是嫁了進去,雖聽着不如南國公府烈火着錦,實則卻要舒心愜意得多。
這也是阮箏為什麼敢把私印悄悄裝進盒子交給劉長墨的緣由。當然她也沒有陷對方於不義的想法,如今東西取回,皆大歡喜。
馬車在石子路上顛簸個不停,阮箏的心情卻比來時快活了許多。她讓青黛幫忙留意着,自個兒則打開盒子的暗格,準備從裏面將私印取出。
只是在打開暗格的一剎那,她整個人呆愣當場,暗格里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青黛一眼瞥見阮箏臉色不對,趕緊湊過來瞧,一見之下也嚇了一跳。
“姑娘,那私印……”
阮箏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別出聲。主僕兩人對視了長久,誰都不曾再開口。
馬車依舊向前走着,車內卻如墜冰窖,冷意順着背脊慢慢往上,衝到了阮箏的頭頂。她臉色煞白身體僵硬,低頭盯着手裏空無一物的盒子,如遭雷劈又像是被架上火上炙烤,難受得幾乎要暈過去。
青黛趕緊伸手扶住她,悄聲道:“小姐,不如咱們再調轉回頭……”
話沒說完外頭突然響起一陣狗吠聲,緊接着是兩匹馬的嘶鳴聲以及車夫的揮鞭和叫罵聲。車身猛地左右搖晃,阮箏一時沒坐穩差點摔出去。
青黛慌張挑起帘子朝外張望,隨即便尖叫起來:“不好了姑娘,咱們叫一群野狗給圍住了。”
阮箏也挑了自己那一側的帘子看了一眼,果然馬車外頭突然圍起了一圈狗,個個張着嘴巴露出獠牙,一副躍躍欲試要往馬車上撲的架勢。
荒山野嶺哪來這麼多的狗,而且這些根本也不是野狗。阮箏眉眼一挑正要說話,就聽得外頭一個男人笑着道:“小姐莫慌,在下這就來相助。”
語氣里透着輕浮,一聽便知道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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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箏此前曾在閣老家的菊花宴上遠遠見過南國公世子顧鴻一眼,所以這會兒便認出那人來。
當日離得遠,她隨便瞥了一眼確定了這個有可能是自己未來夫婿的男人沒有缺胳膊少腿,五官端正身材頎長,便沒有再管過。
畢竟她想得透徹,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有那樣的門第家世,就算不是玉樹臨風也不打緊。醜男配嬌妻,或許更知道疼人。
沒想到這位顧世子容貌沒什麼缺陷,性子卻這般輕狂。
想到夢裏這男人摟着戲伶的模樣,還有為活命毫無世子之風,將自己的新婚妻子獻出去的醜態,阮箏便一陣反胃。不管那夢是真是假,這個顧鴻不是良配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阮箏放下帘子,一張臉便沉了下來。
好色也就罷了,竟還這般無恥,實在是叫人作嘔。看來這人是斷斷不能嫁了。只是看他現在這架勢,是打算英雄救美還是要將醜事做成?
車身又是一陣亂搖,外頭的狗叫聲越來越大,阮箏顧不得想太遠,此刻只想着如何脫身。順着帘子的縫隙向外望去,那個姓顧的不僅帶了狗來,連馴狗的人也一併帶了來。此刻那十來只惡犬正在馴狗師的指揮下朝着馬車圍攏來。
它們並不襲擊人,只一味地叫個不停,叫聲與挑釁激怒了兩匹拉車的馬,害得車內的阮箏大吃苦頭。
那個姓顧的見了這番情景卻是樂不可支。母親的吩咐他自然熟記於心,他若是想贖那戲伶的身,便要聽話搞定富平侯府的嫡長女方才可行。
他前些日子看中了百花班一個名叫鈺文的男旦,本正是如膠似漆難捨難分之時。可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竟是有人要與他爭這個男旦。
他本想為男旦贖身,可與他相爭之人頗有些財力,他自己手裏銀錢不夠便要求助母親,而母親對他喜好男風一事早已知悉。只是為了南國公府的面子和子嗣着想,對他提了一個要求,便是要他先娶妻再贖人。
顧鴻想着自己既是非娶妻不可,那便娶個京城第一的美人回來吧。
一想到此番搞定阮箏便能為心上人贖身,房中又多一位嬌妻,顧鴻便腦子充血,興奮地連帶着手也跟着顫抖起來。
他俯耳對身邊的馴狗師低語幾句,對方立馬揮舞起手中的鞭子,那些狗也跟着興奮起來,吼叫聲越來越大。有性子野的甚至直接伸起兩隻前爪,撲向了趕車的車夫。
車夫嚇得大叫一聲,正要揮鞭去打,卻感受遠處撲來一陣勁風,緊接着一支利箭穿透猛狗的身子,直接將它釘在泥地里。
這突然的變故嚇得所有人一跳,顧鴻大驚失色,瞪大眼睛朝着兩邊的山頭望去。
“誰人暗算,有本事出來。”
喊了幾聲卻沒一人回應,只剩他自個兒的回聲在山谷里聽起來格外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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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的紅包來拿呀。
箏箏:不是噩夢,是純潔的夢。
白蘇:小姐,我看上去很傻很好騙嗎?
箏箏: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關鍵是哪個天殺的拿了我的私印!
封瀛:我拿的,怎麼樣?
箏箏:那你能不能還給我?
封瀛:不能。
阮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