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男
晌午時分,阮箏用過午膳打算去塌上躺一會兒。她一面拆耳環一面聽白蘇在旁邊和她稟報早上出門的事兒。
聽得白蘇連門兒都沒進,東西也沒送進去,阮箏不由皺起了眉頭。
白蘇說完早上的情景又問了一句:“姑娘,這人到底是誰?”
“一個……故人。”阮箏沒把話說透,喃喃地低語了一聲后,手就擱在了耳朵上,連耳環都忘了卸下來。
她起身走到榻邊歪躺下來,支着腦袋想着這個貞姨和那個男人的關係。
他既是王府內侍,怕是自小便入了宮。那這貞姨莫非是他的親娘?既如此他為何不親自上門,他如今不在宮中來去自由,上門探望自己的親娘理所當然。
還是說這兩人齟齬頗深,他也不便上門?
阮箏托腮想了半天,一雙秀眉緊蹙。這時青黛端着碗酸梅湯進了屋,阮箏一眼掃見那清透的湯水,神情便是一怔。
這幾日雖是春日,卻已有了幾分暑熱。
她當真不能再耽擱了,春日一閃即逝,轉眼便要入夏。到時候便是入秋,等到了冬天夢裏的那一幕說不定便要發生了。她得速戰速決,及早將自己的婚事敲定才好。
若不然最終還是被塞進南國公府,那她豈不是還要再死一回。
關鍵是死之前還要被那個男人那般折騰□□,一想到夢裏那過於激烈的場景,阮箏嚇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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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胡街離富平侯府不算近,馬車在城裏晃悠了兩炷香的功夫,總算是停在了衚衕口。
貞姨家的院子在南胡街的街尾,越往裏走越顯冷僻。她只帶了白蘇一人,令青黛在車內候着。主僕兩人拎着東西上前去敲門,白蘇剛一抬手便疑惑地回頭看阮箏。
“姑娘,這門沒關。”
阮箏上前一看果然見這門只虛掩着。她拿手指輕輕頂了下門板,門便悠悠蕩了開去。一眼可見狹小的院子裏空無一人,再往裏看堂屋內黑沉沉的,看不清內里的擺設。
白蘇站在門口朝里喚了兩聲,見無人應答便扶着阮箏往裏走:“姑娘,這家人不會都出去了吧?”
“若都出去了,怎麼不鎖門?”
“也是。”白蘇點頭應了,快步往裏走了幾步。她一腳踏進堂屋,身子突然一僵。
“怎麼了?”阮箏好奇地上前一看,也被堂屋內的景象嚇了一跳。只見青石地面上躺了一個婦人,看起來不知生死的模樣。她身邊還有個打碎的茶盞,茶水和着茶葉沫子灑了一地。
她和白蘇趕緊上前將人扶了起來。白蘇仔細摸了婦人的脈搏又探了探鼻息,長出口氣:“姑娘,像是突然發病倒下了。”
白蘇舊時家裏是開醫館的,後來家中出事活不下去了才把她典賣入府。所以她算是粗通醫理,會一點微末的醫術。
她一面伸手掐對方人中,一面沖阮箏道:“姑娘,給奴婢倒杯茶來吧。”
阮箏聞言起身在屋內找了一圈,果然找見個茶壺和幾個杯子,她倒了杯溫茶端到白蘇手邊,待她將婦人給掐醒后,便替人餵了兩口茶,隨即兩個人扶着婦人進了後面的屋子,將人放倒在了床上。
白蘇隨即又出去叫青黛進來幫忙,獨留阮箏一人陪着那婦人。阮箏見屋內昏暗便點了油燈,又替婦人拉過薄被蓋在身上。
婦人面色青白一片,恍惚間沖她伸出了手,阮箏識趣地趕緊握住,輕聲喚了她一聲:“貞姨?”
貞姨點點頭,像是明白過來似的睜開眼睛,仔細打量了阮箏的眉眼,便又想把手收回去:“怎麼是姑娘你?”
“我來看看您,前一陣兒我的馬驚了您,實在過意不去。我帶了些藥材過來,您可有看過大夫?”
貞姨卻笑着擺擺手:“不勞煩姑娘了,你是個善心的我知道,只是我這病是舊疾,臘梅已經去替我抓藥了,不多時便能回來。”
“那、那我給您做點吃食吧。”
阮箏一口一個“您”叫得歡,面上神色也頗為恭敬,倒是把貞姨哄得極為熨帖。她又盯着阮箏看了許久,這才道:“姑娘別忙了,還是早些歸家去的好。我身子無礙,今日這事當真是麻煩了。”
“不麻煩,您若有什麼事兒儘管來找我。我、我的馬傷了您,我心裏總是過意不去。”
阮箏也沒有久留的意思,東西已經送到,還額外救了一回人,她便也準備回去了。臨行前正好碰上臘梅抓藥回來,她又跟人叮囑了幾句,這才帶着兩個丫頭離開。
她們一走臘梅先是將門閂好,這才進屋來看貞姨的病情,嘴裏道:“姑姑,那小姐帶了好些東西來,倒是正好給您補身子。您這病得調養,只抓這幾味葯確實不行。”
貞姨沖她擺擺手,顯然不願多談自己的病。臘梅見狀輕嘆一聲,又去廚房盛了碗粥來。
“那小姐還給您做了粥,您先喝一碗。”
貞姨沒有拒絕,自己拿着碗喝了幾口。她是宮裏出來的人,從前也是嘗過山珍海味的,自然吃得出這粥里擱了不一般的東西。想到阮箏眉眼出眾心地又好,一時間對她也生了幾分好感。
她離宮多年,常年窩居在此處小院中,除了臘梅再無親近之人。現在倒是對一個萍水相適的小姑娘有了幾分親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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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箏去了一趟南胡街,回去后便在屋裏歇了一下午。待黃昏晚膳時分,坐在那裏聽青黛和她說著府中趣事時,卻突然想起了個事兒來。
她猛地站起身來,焦躁在屋內來回踱步,滿腦子都是那日和那男人的對話。
他讓她做的她都做了,但他該做的卻是一字沒說。她那日也沒顧得上問他,事成之後如何拿私印一事兒。是去山莊直接問他要,還是他有別的法子給她送過來。
她如今既回了府,再要去青雀山可就不那麼容易了。不僅是她連她身邊的丫頭們也不可能長途跋涉隨便上山。這府里大大小小多少雙眼睛盯着,便是她今日出門,都是打着替祖母尋兩味珍貴藥材的幌子。
一想到自己被人擺了一道,白白被驅使了一趟,阮箏又是氣得在心裏罵了一通死太監沒信用之類的話。
長得好看又如何,這人心思當真是壞透了。
青黛見她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本想勸她去廳內用膳,卻見白蘇快步從外頭走了進來,神色明顯有異。
青黛立馬將門關上,乖乖地守到了門口。白蘇則走到阮箏跟前,翻出手裏的字條給阮箏看。
“奴婢見鴿子又來想着定是有消息來,怕被人發現便只拿了這字條過來,鴿子已然放走了。”
阮箏大喜過望贊了她一句好,又展開字條掃了一眼,隨即迅速在燈下將字條給燒了。
又是只有一個地址,約她後日午後去日升茶樓聽戲。說是聽戲只怕是要見一面,一想到私印能拿回來,阮箏一夜都沒睡安穩。
第二日她便修書一封,讓人送去了監察御史姜家。那姜家小姐與她同歲,兩人是自小的玩伴。想到她近日頻繁出門,怕會引起長公主的懷疑,所以只能約了姜家小姐做掩護。
姜小姐接到信后自然應邀,兩個小姑娘便直接在日升茶樓碰了面。
阮箏到得早些,一早便定好了二樓的雅間,邊喝茶邊等着姜小姐來。果不多時一個少女便在丫頭的陪伴下掀起了她的門帘,一進屋便親熱地過來拉她的手。
“箏兒,咱們有日子沒見了。”
“我前些日子去了青雀庵陪祖母,這才剛回來。蓉兒你最近身子可好?”
薑蓉點頭應下:“自然是極好的,我爹說了我這身子能打死一頭牛。”
阮箏聽了直笑,心知監察御史姜大人最寵這個么女,當真是什麼話都敢跟女兒說。只是她這笑意里還夾雜了幾分複雜的情緒,怕被薑蓉看出來只能藉著喝茶掩飾過去。
她在想跟那男人見面的事情,一會兒得想個法子跟薑蓉分開一陣子,要不然那男人怕是不會露面。即便他當真露面,自己又如何當著薑蓉的面與一個外男相見。
雖說這人也算不上是個……男子?
兩個小姑娘唧唧喳喳說話喝茶的時候,並未留意到幾簾之隔的另一間雅間內,正坐着阮箏想見的人。
韓逸給封瀛倒了杯茶,又壓低聲音道:“殿下,富平侯家的小姐已來了有一陣子了,只是她身邊還有個監察御史家的姜小姐,只怕暫時不方便見面。”
封瀛捏着茶盅輕晃兩下,淡淡回了一句:“不急。”
“是,屬下明白。”
封瀛看他一眼,那眼神顯然是在說你壓根兒就不明白。韓逸也確實不明白,只是還個私印而已,為什麼自家王爺要約人來這茶樓相見。還特意讓他今早去了姜家,去看這姜家小姐是不是也如約而至。
殿下這一回不僅要見富平侯家的小姐,竟是連姜小姐也要一併見了?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即,耳邊卻傳來了封瀛低沉一聲輕咳。
“戲開演了,好好看着。”
韓逸立即回神,卻未聽見底下台上鑼鼓喧鬧之聲,只是方才還空無一人的戲台上突然出現了兩人,竟還扭打在了一起。
一時間,茶樓內熱鬧非凡,看客們全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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箏箏:粥雖然不是我煮的,但確實是我吩咐人煮的。
今天除夕,大家新年快樂,發一波快樂的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