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8.
郁秋劫持了阿修羅,帶着妖族、魔族的人突出重圍。
仙盟在後面窮追不捨,勢要將眾人趕盡殺絕。
烏綺雲乘着青鸞飛上阿修羅的肩頭,來到郁秋身邊,道:“這玩意在顧風華手裏可夠邪乎,一掌能將魔尊拍飛,殺死孤下屬無數,怎麼到了你手上,只是個逃命的玩意?”
言下之意,是在埋怨郁秋拿到阿修羅的控制權之後,沒有大開殺戒,反而選擇了逃命。
郁秋以為:以烏綺雲的性子,恨不得跟仙盟拼殺到最後,將雙方最後一點戰鬥力都消耗乾淨!
左右她是要渡劫飛升的,剩下這爛攤子扔給誰都無所謂。
但郁秋擅自做主,選擇了逃命,烏綺雲心裏縱然有一萬個不願意,也只得跟着跑了。
“當下勝負已分,妖族大勢已去,再這樣打下去也沒有意義,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既如此還不如多爭取些條件,議和時能為妖族爭取到更多的利益。”郁秋解釋道。
烏綺雲冷笑一聲道:“要打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大人,”郁秋規勸道,“您有數千年的修為,遲早要渡劫飛升,您是可以打下去,您可以繼續跟仙盟那幾位宗主拼個你死我活,可您走了以後呢?整個人間會變成什麼樣子?妖族還有生存的空間嗎?是不是又要像從前一樣被趕盡殺絕?”
“晾他敢?!”烏綺雲拔高音調,篤定地說:“孤不會飛升!”
“飛升一事,舍你其誰?”郁秋嘆了口氣,手扶在烏綺雲肩上,苦口婆心道:“烏綺雲大人,您莫要任性了。”
烏綺雲望着她,苦澀地笑了下,推開她搭在肩上的手。
片刻后她道:“秋兒,你當真……想留在這濁世?”
郁秋道:“心意已決,還請烏綺雲大人不要攆我走。”
“孤哪是攆你走?孤能給你的,世上千千萬萬人都求而不得!修道之人,哪一個不盼着得道飛升、脫離這濁世苦海?”烏綺雲沉吟道片刻,道:“你不願意,要麼是這世上有你牽挂之人,要麼便是……你還有別的安排了。”
郁秋安靜地看着烏綺雲,想了想問:“大人您呢?您屬於哪一種?”
“哪一種都不是,”烏綺雲垂眸看着腳下的焦土,冷笑道,“說白了,你與孤一樣,都不會適應這世間的規則,你聰明絕頂,偏偏不懂人情世故,生得一副熱心腸,處處為人着想,卻落得個被仙盟正道追殺、走投無路的下場,孤第一次看到你,就忍不住想多疼疼你。”
郁秋低眸笑了下:“承蒙您關照,我得以苟活至今。”
烏綺雲擺了擺袖子,有些不耐煩聽她說這些客套話了,直接了當地說:“說罷,你到底喜歡哪一個小崽子,孤為你抓來,成全你今後幸福,孤便能安心去了!”
郁秋:“???”
“啥?”
郁秋一臉懵,獃滯地看着面前這條美艷的九尾狐。
她在說什麼?
什麼叫做成全她今後的幸福?
烏綺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語氣十分堅決:“你不肯飛升,暗地裏卻做了這麼多事情,孤一開始也想不通,到今天……總算是想明白了!”
“告訴孤,你究竟喜歡哪一隻兔崽子?是不是你那三個徒弟中的一個?”
郁秋耳根刷一下就紅了。
她一貫沒臉沒皮,撒謊成性,此時卻僵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個問題。
烏綺雲打量着她,微微眯了眯眼。
“大人,”郁秋尷尬地笑,“您誤會了……”
烏綺雲嫌棄道:“啐,你這口是心非的性子,就是孤,也快忍不了了!”
郁秋:“。”
烏綺雲道:“之前在那院子裏和司珩青對峙的時候,孤見你神色不太正常,對那顧家小崽子也是,左右不過是一刀,有什麼殺不得的?”
“還有那陸見寒,他幾次三番問孤要人,孤起初並不在意,現在想來,他或許早已經傾心於你了,否則就憑那假貨三腳貓的功夫,怎麼可能傷得到他?”
郁秋一臉匪夷所思。
烏綺雲注視着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若是喜歡小陸,或者那顧家小崽子,問題都好辦,但若是看上了司珩青,嘖嘖嘖……麻煩可就大了。”
郁秋頓了頓說:“……什麼麻煩?”
烏綺雲陰沉着臉,煞有介事地,湊到她耳邊,沉聲道:“秋兒,你難道沒看出來嗎?那司珩青就是個瘋子,你還去找他談條件,跟瘋子有什麼好談的?”
“他沒瘋,”郁秋想也不想,忙為阿青辯護道,“他人很好的。”
“果然,”烏綺雲嘆了口氣,拍了拍郁秋的肩,“你這麼維護那廝,多半就是他了,既然如此,孤便替你將他抓來,當面把話說清楚!”
郁秋:“?!”瘋了嗎?!
烏綺雲道:“你既然拿了孤留給顧風茹的信物,就默認你是這未來大地上妖族之主,妖族有妖族的規矩,若是中意誰,直接抓來制伏了便是!”
郁秋被烏綺雲的想法震驚了,忙攔住她,“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你別貿然動手!”
“郁秋!”烏綺雲突然間勃然大怒,厲聲道,“孤給你修為你不要,讓你飛升你也不要!難道就這點小事,你也要拒絕孤嗎?!”
郁秋:“……”
她從來沒見過烏綺雲發這麼大火,猛然嚇了一跳,一時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心裏隱約有不祥的預感,她猜想烏綺雲早已經料理好一切,包括她自己的結局。
離開之前,她還想為郁秋做點什麼,所以才說出了剛才那番話。
郁秋無言以對。
烏綺雲發完火,神色不太自然,拂袖轉身離開,身影化作一道亮色,朝空中飛去。
所過之處,刀光劍影,飛沙走石,仙盟弟子們哀鴻遍野。
而郁秋帶妖族、魔族逃去的地方,乃是幽境最北面、最貧瘠、最暗無天日的深淵,名為無極淵。
只要逃到那裏,他們的人便安全了。
最壞的結局也就是被仙盟鎮壓,數百年內不得進犯幽境。
可郁秋帶着妖、魔二族尚未走遠,變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整個大地都在動搖,蒼穹彷彿被撕裂一般,地獄之火從天而降,封鎖着整個幽境的結界崩塌了。
“發生了什麼?”
郁秋回過身去,站在阿修羅肩上往南方眺望,只見無數人影或是御劍、或是御器,或是化作原形,一窩蜂地往南方飛去!
與此同時,來自洛水南面的、新鮮的力量也開始加入這場戰役,仙盟的人,妖族、魔族,就連鬼族也來了,聲勢浩大,場面既壯闊、又混亂。
“護法,護法!”赫連飛上來,興奮地喊道,“洛水的結界打開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逃往南方了?”
郁秋:“?!”
為什麼?
滄瀾宗主為什麼在最後的節骨眼上,做出這種事情?!
他要把整個戰場擴大到人界,拉着全天下的人一起陪葬嗎?!
“滄瀾宗主打開了結界,我們有援軍了,不用去無極淵了!”赫連激動地說,“護法,我們是不是可以調轉方向了?!”
郁秋睜大眼睛看着眼前這副壯闊的景象,渾身都在顫抖,她不願這場戰爭變得無休無止,不願洛水以南的其他仙盟力量、妖族、魔族卷進來!
“不行!”郁秋喝止道,“不能往南方去!”
赫連愣住,興奮的表情僵在臉上。
“仙人打架,凡人不得遭殃,這是所有人都必須遵循的規矩!亂了規矩,必將付出慘痛代價!”郁秋篤定道:“繼續往北!去無極淵!”
如果能逃亡南方,誰還願意去無極淵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
赫連被當頭澆了盆冷水,卻沒有異議,立刻傳達郁秋的命令。
如今郁秋在他心目中已經是妖族之主了。
命令傳達出去后,只有很少一部分妖族願意繼續跟着郁秋往北逃,其餘的都像發了狂、撲火的飛蛾一樣,死命地往洛水南岸飛去——
然而等待他們的,是死神揮舞下來的鐮刀。
但凡越界飛往洛水南岸的,無論是仙盟弟子,還是妖族、魔族,都在越線之後不久,在空中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郁秋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切,她回過頭,彷彿看到司珩青孤身一人立在蒼茫天地間,手持死神的鐮刀,大開殺戒,毫不留情。
光是想像着那副畫面,她渾身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烏綺雲怎麼樣了!
她後悔了,滄瀾宗主果然是個瘋子!這天下間沒有比他更瘋的人了!
烏綺雲就不該再回去找他的!
“赫連!”郁秋急道,“你帶着他們繼續往北,前往無極淵!不要停下來!我要去找烏綺雲大人!”
赫連還處在深深的震撼之中,好半響才回過神,道:“護法,烏綺雲大人……好像和滄瀾宗主打起來了……”
郁秋:“……”
天地時而漆黑一片,時而被火光照亮,九尾狐的身影遮天蔽日,狐爪掠過長空,朝洛水之上的滄瀾宗主發出全力一擊!
那一剎,天地彷彿被盤古的斧子重新劈開了!
無邊的法力劇烈地碰撞着,在遼闊的大地上撥散開,地崩山摧,海水翻湧,連遠在阿修羅肩上的郁秋都不免被波及,猛地吐了口血。
烏綺雲七尾全斷,滄瀾宗主亦受到了重創。
這一擊,見證過的人都嘆為觀止。
僥倖還活着的人不多,而郁秋所率領的妖族因為隔得遠,所受的波及不太大,還勉強存活着。
此時的天空卻如沸騰的海水,在激烈地醞釀著什麼。
黑雲之中,徒然電光一閃,照亮了天與地,照亮了山川和海水,照着一張張驚愕不已的面龐。
誰都不曾想到,烏綺雲的雷劫就在這個時候降臨了。
一道雷劫猝然劈下來,照着烏綺雲迎頭一擊,在地上劈出了巨大的天坑,坑裏熊熊烈火焚燒着,將烏綺雲的身影完全覆沒了!
郁秋:“!!!”
“烏綺雲!”
郁秋操縱着阿修羅,奮不顧身地往天坑裏跑,眼睜睜地看着第二道雷劫劈下來,整個地表彷彿要被貫穿了!
飛升之劫,怎麼會如此慘烈?!
而烏綺雲剛剛經歷惡戰,九尾俱斷,又怎麼可能經得住這樣的雷劫?!
阿修羅在天地間狂奔,郁秋巴不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替烏綺雲擋下這致命的雷擊。
緊接着,第三道雷劫劈下來,阿修羅以巨人身姿滾落天坑,鐵甲迎上雷劫,頓時被貫穿,火光四射,從地底噴薄而出!!!
那火勢之盛,竟是令阿修羅整個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烈火中融化了!
更沒有人看清楚,那原本在阿修羅肩上的人是以什麼樣的墜落之姿,葬身在火海里。
“郁秋!!!”
“師尊!!!”
有人撕心裂肺地喊着。
顧風華看到阿修羅墜入深淵時,極近崩潰,不顧阻撓飛過來,到了深淵邊上,在熊熊烈火映照下,才發現那裏已經有三個人了。
郁秋被人生生拽住,跪在懸崖之上,面向那深淵的烈火,掙扎着、嘶喊着,一遍遍喊着烏綺雲的名字。
雷劫不斷地落下,地表一點點地沉陷,鬼斧神工,劈出了這樣一道無盡深淵。
目之所見,深淵裏除了烈火,一無所有。
九道雷劫悉數落下,烏綺雲恐怕早已經化成了灰!
即便是到了滄瀾宗主這般境界的人,也不敢輕易靠近那深淵,以免被雷劫殃及。
顧風華走上前,目光依次從他師尊、魔尊、滄瀾宗主身上掃過。
“師尊……”
顧風華夢囈似的喚道。
郁秋眼睛被烈火灼得接近失明,汗水涔涔地流,被系統提醒,才終於回過神來。
滄瀾宗主站的離她最近,他安靜地注視着深淵,注視着她,手裏拿着看不見的絲線,將郁秋從深淵邊上一點點拽回來。
正是他,在千鈞一髮之際,鉗制住了崩潰失控的郁秋,將她從阿修羅肩上生生拽下來,保住了她這條小命。
滄瀾宗主青灰色的衣袍上染滿了血,在應付九尾狐的全力一擊時,他靈核大傷,更別論在冰川上大開殺戒時消耗的靈力了。
誰都不曾想到,師徒四人竟是在這種情境下碰面,場面一度尷尬。
“郁秋,”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陸見寒,他提着劍一步步走近,冷笑道,“可笑啊,為了個烏綺雲,你竟然傷心成這副樣子?早知如此,你又何必跟仙盟的人串通來殺本座?跪在地上給本座磕個頭,你要什麼,本座還不給你?”
郁秋抬起袖子抹了下臉上的汗和淚,回過身看着他,以及另外兩個徒弟。
真好啊,他們全都在這裏。
良久,她雙唇動了動,揉了個笑容,說:“淵兒。”
聽到久違的稱呼,陸見寒先是一僵,接着猛地抬高音量,怒道:“你叫我什麼?!郁秋!你也配?!”
郁秋無奈地笑着,看着他,默然不語。
“你他娘地別用這種表情看我!”陸見寒大步上前,被顧風華拽住,他猛地一把推開顧風華,指着郁秋道:“這裏每一個人,哪一個不是對你付出真心?你又是怎麼糟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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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策了,跳崖差了一點,沒算好,別打我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