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碎煤渣鋪砌的官道上,時常有馬車經過。那些馬車有富麗講究的,也有簡樸甚至寒酸的。
宋瑤箏坐在車內,她不住地朝外望,心想着照這樣趕路,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京城了吧。她原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踏足京城一步,沒想到三年後又進京了。
三年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三年裏,她的買賣做得風生水起,在永定很快就站穩了腳。她現在不僅能夠自食其力,而且生意做得還相當不錯。
“小姐,您再忍耐幾天。估摸着再有七八天的樣子就能進京了。”陪在瑤箏身邊的丫鬟雨微安慰着有些煩躁不安的瑤箏。
瑤箏沒有說話,早一些,晚一些都沒什麼。
這次她回京只想盡量低調一些,不想驚動宋家。她這次回去主要是有一筆大生意要面談,要不然也不會這樣的折騰了。
天氣炎熱,可真不是什麼趕路的好時候。一場大雨讓他們的行程受阻,等真正進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十來天後的事情了。
連續趕路讓瑤箏疲憊不堪,進城后便吩咐下人找了家客棧落了腳。
總算到達目的地了,不要再折騰,瑤箏舒服地泡了個澡,全身都得到了放鬆。吃飽喝足后就躺在床上等待入睡。
可是由於天氣熱,沒有空調、電扇的房間到了夏天住着就是考驗。
瑤箏躺在床上,盯着帳子發愣,她睡不着。雨微在旁邊陪伴着,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瑤箏說著話,後來見瑤箏沒什麼反應,她便問:“小姐是在想林大爺嗎?”
“我想他做什麼。”瑤箏否認了。
雨微笑道:“小姐擔心他也是正該的,他已經半年沒有回來看望您了。這下跟着世子他們去東易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婢子聽說那邊很混亂,仗的話一兩年裏只怕都停息不了。”
瑤箏依舊沒有說話,想那林硯之本來是個書生,後來也不繼續念書了,跟着她出了京。後面又遇上了朱則。朱則一心想要讓海印法師出山替他們家打仗賣命,林硯之沒有答應,朱則便將林硯之給拐走了。
然而更讓瑤箏沒想到的是林硯之這投筆從戎還真闖出了一番天地,不過半年的功夫就已經做到了把總,後來又因有戰功又被提到了千戶。今年初已經是僉事了。
對這個時代軍中的這些職位她不熟悉,只知道林硯之在一路攀升,十分地順利。看樣子他還真選擇了一條適合自己的路。
從此他在外打仗,很少回永定。瑤箏就留在永定經營自己的生意,他們相互守望,等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又是半年沒見他了。半年前兩人也只是短暫地相聚了兩天,然後也有任務在身又連夜走了。兩人在一起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說話。只記得他又變黑了不少,當然整個人也更加結實了,精神不錯,又沒負傷,一切都很平安。
他走後就再沒一句音信,也不知他過得到底怎樣。
一想起他,思念就猶如洪水一般湧入,宋瑤箏就再也無法安靜地入睡。
這一夜因為天熱,加上換了環境,瑤箏失眠了。一旁的雨微倒睡得格外香甜。
沒有睡好覺,瑤箏顯得有些憔悴,雨微見狀還拿了脂粉來仔細替瑤箏塗抹了,才讓她的氣色看上去沒那麼糟糕。
今天要見一位重要的客人,商談以後合作的事。瑤箏也不敢懈怠,她換了身丁香紫的圓領紗衫,下着緗色羅裙。頭髮也梳得規規矩矩,一絲不苟。
收拾好后帶了管事到約定見面的茶樓赴會。
車子行走在京城大街上。暌違三年,這裏的一切彷彿都沒改變,京城的繁榮遠不是永定可以相比的。
要是有一天生意能做到京城來肯定能賺更多的錢,只是宋家也在京城,到時候又不知起多少的麻煩。一想到這裏什麼念頭都打消了。
見面的老闆是某家大型的生產布料的作坊,瑤箏想和他面談下布料種類,以及質量和價錢的問題。
見面后雙方相互見了禮,那陳老闆見談話的對象是個年輕的女子還有些詫異,不過後面交談起來才又發現這個女子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倒頗有些見識,到後面也沒怎麼介意了。不過他瞅着這個女子竟有幾分面熟,後來又聽一旁的管事稱呼這位女子為宋小姐。他心裏一沉,只是臉上什麼都沒有顯露。
經過一番友好的商談,將合作意向都決定好了,也簽訂了文書。
陳老闆看着落款的名字就更加確定了一件事。後來雙方告了辭,瑤箏依舊回落腳的客棧。
趕了一個月的路,就為了這一上午的談判,好再談判都十分順利。
雨微知道瑤箏把事情都辦好了,她拉着瑤箏問:“我們還要在這裏呆幾天?”
瑤箏說:“長途跋涉也辛苦,總要住些個七八日吧。你想要去逛的話就放心去逛吧。”
“小姐您不去嗎?”
“我喜歡呆在屋裏,最近太累了,趁機好好休息一下。”瑤箏更擔心遇着宋家的人,那麼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然而就在瑤箏打算足不出戶,想要好好睡幾天懶覺的時候,麻煩還是自動找上了門。敲開她門的人竟然是宋理。宋家的那位世子。
“瑤箏,果然是你!”宋理驚訝之外又帶着幾分薄怒。
瑤箏見是宋家人後,啪的一聲想要關門,宋理卻先一步闖進了屋子。
“這幾年你死到哪裏去呢?”
瑤箏之前和宋理就沒什麼交情,瑤箏和大嫂呂氏還算說得上話,對於這位大哥她生疏得很。
“我不是你們宋家人,你認錯人了。”瑤箏不想承認。
宋理抓住了瑤箏的胳膊說:“怎麼可能認錯,我難道連自家妹妹也認不得呢?你快跟我回去。家裏這幾年為了找你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嗎?你倒好,還會躲藏起來。”
宋理強行要將瑤箏帶走,瑤箏這次上京也是帶了隨行的護院。馮鎮可是林硯之親自挑選讓瑤箏帶在身邊以防萬一的。後來馮鎮出來護着瑤箏,宋理最終也沒能將瑤箏怎樣。
這次沒有讓宋家人得逞,瑤箏便知道京城不能再留下去了,也不知是誰走漏了她的消息,她得趕快離開這裏。
瑤箏連夜逃走,總算是順利出了城。她擔心宋家人會追來,所以路上根本就不敢停歇。早知道就不跑這一趟了,她把事情託付給管事全權辦理就行,何必跑這麼遠,還冒這麼大的險。
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一直在趕路。後來馮鎮與瑤箏道:“小姐,必須得找個地兒休整一下,再這樣走下去馬會累趴下的。”
瑤箏便知道到了必須要休整的時候,當即她便找地方落腳。再怎樣趕路也得養好精神才行,不然到時候人仰馬翻,只怕更是連累。
在回永定的第九天的路上,瑤箏遇着了一個熟人,而那個熟人不是別人,正是半年不見的林硯之。
“您怎麼趕來呢?”瑤箏感到很不解。
林硯之說:“我回到永定,他們說你上京了,我就只好馬不停蹄的往京城趕。這裏是又打算回去了嗎?”
瑤箏不好說是因為在躲避宋家的追蹤,她點頭道:“事情都辦妥了,也該回去了。鋪子上也不好耽擱太久。”
當天他們兩方人馬找了處路邊的小客棧安頓下來。瑤箏與林硯之也算是久別重逢,兩人說些別後相思,倒別具一番滋味。
“您這次回來能在家呆多久?”這些年來兩人總是聚少離多。
林硯之道:“可能有半個月的休整。阿箏……”
瑤箏聽見他呼喚就抬頭看他忙道:“您有事就直說吧。”
“可以和我一起去拜訪下海印法師嗎?”
瑤箏愣了一下,她說:“只怕我不方便直接露面。”
“你要覺得為難的話,我也不勉強。只是……你既然在宋家人面前露了臉,他們要找到你的話只怕是時間問題,你想過退路沒有。”
林硯之的話一針見血地指出,瑤箏一時有些懵,她想了好一陣才道:“就算他們強迫我,我也不想再回到那個牢籠里去。本來好不容易才過了幾年舒心日子,我可不想再被人擺佈了。”
“可是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想要天長地久的一起就必須得到他們的承認,我想光明正大地迎娶你。”
如今林硯之已經有了身份地位,再也不是那個依附宋家生存的遠方窮親戚,再加上林母的服早已經滿了,他自然就想考慮和瑤箏的親事。
瑤箏道:“他們承不承認有什麼要緊的,難道他們不承認,我們就不能在一起嗎?”
“話不是這樣說,你也別惱,這事我來好好謀划,你就不用操心了。”
瑤箏一愣,她有些不放心地問:“您打算要做什麼?”
“想娶你做新娘啊。阿箏,你放心,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林硯之覺得躲躲藏藏也不是辦法,當初他把人家小姐帶了出來,總要有個交待,他已經沒了家人,不能再讓瑤箏將來再沒半點依靠。
這一步無論如何都得邁出去,瑤箏不願意的話,他來做主動,他來謀划。餘生還很長,即便得不到祝福,他也想有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