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珠小珠落玉盤

秦子衿趁對方沒認出自己，揮袖掩面轉身出了當鋪。

報警！哦，對了這裏叫報官！

古裝劇里不都演過，偷盜者會被荊面、判刑或流放，反正不能容許毒瘤繼續危害社會。

可是秦子衿在街上找了一圈，左盼又顧愣是沒有看見一個身穿制服或是前胸背後寫個‘衙’或‘役’的官家人。

在向旁邊擺茶攤的老伯了解后，秦子衿才明白自己的打算是多麼的天真，過份高估了古代衙役工作的狀態與態度包括難能可貴的職業操守。

古代城市大致分為路、府、州、縣再就是村了，而一個縣的長住人口大概只有幾千人不足至萬，華嵐縣現有衙役一百，當然這是官方公佈，誰都知道算不得准，這當然要刨除這百人里還有虛報名額吃空餉的水份，在各個村分一分巡邏人員，想在街上隨機偶遇到衙役的幾率太小了。

如果你想報案只能去官府擊鼓鳴冤，這裏可沒有24小時值班的報警電話110，有什麼大案要案急案便全副武裝警車蜂嗚的趕到現場，有如神兵天降。

而且沒聽說過嗎？古時候都是‘衙門口向南開，有口無錢莫進來’還想報案？那是要給引路的衙役跑腿費的，還要給文書寫訴狀的錢，當然最主要的還要看案件的輕重緩急給縣太爺包紅包，清官不是沒有，但聽茶攤老伯的語氣華嵐縣的縣太爺可不是那種為官清廉的，他能少收一些苛捐雜稅，大家就謝天謝地了。

所以平常有事，大家盡量找村長啊里正之類解決問題，平時遇到的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誰會想不開的去縣衙。

“這位公子，勸您這事還是罷了，那劉七就是個潑皮無賴，總在這幾條街上偷雞摸狗，弄到官府那幾個衙役與他也相熟了，一般塞幾個銀錢，關兩天又會放出來為禍鄉里，公子一看便是外鄉人，不要與這地頭蛇糾纏，全當破財消災。”

老伯真是熱心腸，不但給秦子衿免費諮詢，還送免費茶水去火。

秦子衿心裏不舒服啊，這古代人生活的也忒艱辛了一點。

想起在現代，有一次他送快遞，車上兩個包裹被人偷走了，報警查監控，不到半個小時就人贓俱獲，而在古代沒身份沒背景就只能自認倒霉。

對老伯道謝之後秦子衿就離開了茶攤。

“龍龍。”兩個字愣是讓他叫出了百轉千回的滋味。

“啊？”龍龍傻白甜的應道。

“我心裏苦啊！”不要臉的做西子捧心狀。

“那就去買糖吃唄。”龍龍翻了翻白眼。

“……”真·好浪費感情。

秦子衿也知道這件事情也只能這麼算了。

反正也不是什麼貴重要緊的物件，要是為了那點東西浪費時間精力繼續糾纏下去，顯然是得不償失，多接些快遞單賺魂石給父母買穿越門票才是正事，當末世來臨一切身外之物都是多餘，根本不必掛心，他不是正義使者也不是救世英雄，也不能為剷除社會敗類做太多貢獻。

凡事都要多多考慮，三思而後行技能1。

凡事只要想開了，自然也就簡單了，天無絕人之路，人也不用認死理的弔死在一根樹杈上，東南枝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既然當鋪那麼黑心，他不當還不成么？街面上掃一眼，這不還可以擺地攤么。

秦子衿又走了一段路來到另一條街，仔細斟酌良久才選了個好位置。

先把早些時候取出的披風展開，連着別人的地攤往地上鋪好。

下擺一撩盤膝一坐，從寬大的袖子裏（手機里）不斷的掏出什麼玉墜、玉鐲、玉串、玉戒、玉簪，各色的水晶手鏈……件件擺放整齊，帶絨的墨綠色披風襯托着精緻的飾品，在陽光的籠罩下端的是五光十色珠光寶氣，很快就引的一群行人駐足圍觀，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秦子衿的攤位可是相當的引人注目扎人眼球！

可不是么，周圍都是賣菜賣魚賣掃帚等等生活用品，就出來他這麼一位賣貴重手飾的，不瞅他瞅誰？

秦子衿起先還是有些小得意的，瞧他挑的好位置，都不用他大聲吆喝，就圍上一大堆的潛在客戶……然後他悲傷的發現，前來觀看的人挺多卻沒有一個人掏銀子選購。

“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藍龍龍坐在他的肩膀上藏在長發后，被一旁魚攤的腥臭味熏的爪爪直捂鼻子，它是喜歡吃魚沒錯，但這種明顯氣味開始腐爛的臭魚爛蝦還是免了，瞅秦子衿這個沒心眼的選的地兒，不小心就會被濺上些魚血魚麟魚腸什麼的……

“瞧一瞧，看一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價廉物美，貨真價實！”這簡單的吆喝是張口就來，估計他要是拿齣電視購物里998的推銷技巧，這些古人還不全給整懵逼了。

可惜現實還真傲嬌的不給他半點面子，圍觀群眾就只看不伸手，連嘗試討價還價的人都沒有。

“瞧這白玉蘭花雕刻的多麼栩栩如生，配上銀色鏤空的簪托，五點四寸加長簪身，進可防身禦敵退可守身自刎，這位美女要不要試帶一下，更顯小家碧玉，清新脫俗哦。”秦小哥是攪盡腦汁誇着手上的商品，雖然是第一次推銷但還是像模像樣有些專業范兒地。

這玉蘭花簪還是《步步驚心》裏女主的同款頭飾呢，淘寶批發十塊錢五根，他打算怎麼著也要一兩銀子一支賣了吧。

“你…你這個登徒子！胡說八道什麼呢！”

手裏挽着菜籃的大嬸被秦小哥這句美女羞的滿臉通紅，折了根籃中的油菜扔在他臉上，奮力擠出人群，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神情甚是愉悅，生氣什麼的裝的一點都不像。

秦子衿淡定的伸出兩根手指從臉上捏起那根油菜……多遇見幾個這樣的大嬸，就夠炒一盤菜了呢。

“諸位怎麼只看不買呢？我這可都是好東西。”

圍觀的人來了又走，沒有一個想買東西的，秦子衿開始有些急了。

“公子說笑了，您這些東西自然是好東西。”一旁圍觀的漢子笑着搭話。

“那怎麼沒人買？”好不容易有個人搭茬，秦子衿窮追猛問。

“東西是好，可不是我們普通百姓能負擔的起的，您這兒玉墜賣多少？”

漢子指着一件玉飾問到。

“二兩。”

秦子衿暗忖，要不要弄個二兩店，再加上廣告詞。

兩塊錢你買了不到吃虧兩塊錢你買了不了上當。

“瞧您這身打扮，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貴家公子，不知柴米油鹽價幾何，咱莊戶人家買一畝田就要七八兩銀子，二兩銀子可以買四石大米吃上兩年了，蓬門小戶的連飯都快吃不上了，誰會有閑錢買這些填不飽肚子，又容易招賊惦記的貴重東西。”漢子誠懇相告。

“二石大米是多少？”秦子衿偷偷問藍龍龍。

“那要算哪個世界的哪個朝代了，以你的世界明朝萬曆年間的標準算，一石約為94點4公斤，二石約為755斤。”龍龍眼中數據串飛快閃過得出結論。“在貧民區里賣鑽石，確實有點坑了。”

“公子若真是有難處，可以去當鋪或是銀樓換些銀子，或是到渭河邊的青樓楚館，那邊可都是達官貴人，富商顯貴，總歸是比這菜市場裏機會多些。”樸實的漢子給出了靠譜的建議，讓秦子衿豁然開朗，他怎麼就沒有想到這麼一個龐大的消費群體呢！

“多謝多謝，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串手鏈送給大哥，拿回去給嫂子高興高興。”有了目標，秦小哥笑的見牙不見眼，還挑了個銀魚紅繩的手串塞在對方手裏做為感謝。

“這可使不得。”漢子驚慌失措的推拒。

“使得，使得。”秦子衿把鋪在地上的披風一兜，趁着人多甩開了漢子的糾纏。

遠離人群后，急忙打開導航調出渭河邊路線，喔喔，有七八家呢。

“……你怎麼看上去特別興奮？”龍龍不解的問到。

瞧，這眼亮晶晶的，臉紅撲撲的，呼吸紊亂的，活蹦亂跳的，賊眉鼠眼的……

“嘿嘿，這你就不懂的了，我們正要去見證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產，它的歷史悠久源遠流長，是由一群特殊的從業服務人員，為顧客提供舞蹈表演、吹拉彈唱、詩詞歌賦等等一系列專業服務，也因此激發了文豪詩人們的靈感，創作出了無數經典著作流芳世間，它在古代的經濟繁榮與文化發展中起到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它有很多的別稱：平康院、教坊司院、風塵花柳、鶯花巷……”

“說人話。”

“……”

自古英雄多好色，人不風流枉少年。

秦子衿自認不是英雄，也不風流，他來到渭河邊這片繁榮的紅燈產業區，完全是為了賺路費。

不過，顯然這個理由並不能說服藍龍龍小朋友。

那恨鐵不成鋼的小眼神，那鄙視加鄙夷的態度，那冷嘲熱諷的挖苦，不就是只精靈龍嘛，為毛要懂的這麼多？！

秦子衿來到河邊時，天剛剛擦黑。

渭河岸邊座座花樓臨水而立燈火通明，河面上更是游弋着掛滿燈籠紗幔的豪華畫舫，花樓畫舫遙相呼應，闌珊燈火匯聚成河，不比天上銀河遜色半分。

踏入此景，隨着河邊微風撲面而至的不只是胭脂的香氣，還有絲竹之音聲聲入耳，琵琶瑟瑟撩人心魂。

唯有親臨才能體驗到，《琵琶行》中所寫的那種意境：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路上行人多緩步而行，左盼右顧，鶯鶯燕燕吳儂軟語顧盼生兮，五彩斑斕的霓裳讓人眼花繚亂，老鴇熱情的招呼讓人應接不暇，這樣一來就更加讓人邁不開步子。

當然也包括來這裏想着賺到古代第一筆啟動資金的秦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