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變
當江暮玦從百里筠的院落里走出,已然是夕陽西下。
他慢慢踱到千漪湖畔,那裏,洛南思已等候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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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如火焰般燃燒在天際,閃動着粼粼波光的湖面似被染上了一層緋紅。
走到洛南思身旁,江暮玦笑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李宮明當年便是用這句話拒絕了陸忘情的請求,最終還是沒有出山。當初他若是答應,怕又會是另一番景象。”
“李宮明,字義山,號南溪生,春秋十國士之一。”洛南思頗為感慨地說道,“這樣的人,或許真的能改寫燕國的結局。不過,幸運的是,天意終究站在我們這邊。”
“是啊,天意站在我們這邊。想當初,陸忘情方一繼位,便大刀闊斧,革除弊政,整頓軍備,奄奄一息的燕國本已有重獲生機之勢,結果最後卻還是逃不掉滅亡的結局。當真是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江暮玦神色複雜地說道,“陸忘情啊陸忘情,你明明知道天意如此,何苦逆天而行?”
一旁的洛南思聞言苦笑了一下,喃喃道:“或許,這就是像他這樣的人存在的意義。或許,其實我們和他是同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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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入夜。
金陵,皇城,星圜台。
原本應該寂無一人的地方此時卻有一個老者憑欄而立,仰望星空。
老者頭戴紫玉冠,身穿絳紫衣,尤其顯眼的是,其背部的衣衫上赫然綉着星圖,東方蒼龍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北方玄武七宿皆在其內。能穿着這種程度的衣衫,其身份不言而喻。這老者便是大楚摘星司司首——申寰。
大楚朝廷,在六部的建制之外,還有獨立的三司:摘星司、錄玄司、徹靈司。三司各有其職,摘星司觀星月變化、掌天機運數,錄玄司研陣法運轉、制符籙秘寶,徹靈司探洞天福地、尋玄機福緣。三司之中,錄玄司與徹靈司極為神秘,常人幾乎難以見其真面目。而摘星司卻常在世間走動,是以更為人所知。但這三司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直接聽命於當今聖上,實力也是不容小覷。
而申寰,作為摘星司司首,本身便有地仙境的修為,一手觀星之術更是為人稱道。只不過,此番來到星圜台,卻是因為其心裏莫名的有些不安,才來到這摘星司重地觀星解惑。
修為到了申寰這種層次,對未來都會有某種難以言說的預感,正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即是此理。
可以看到,申寰那雙望着星空的眼眸閃爍着幽微的紫光,深邃而神秘。
突然,申寰臉色大變,驚得低下頭連退數步,口中不斷地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為何會是這等星象?茲事體大,必須稟告聖上。”
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物,申寰立刻鎮定下來,看向皇城中某個方向,身形一晃地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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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雁城,燕王府。
一道身影掠上了重明塔的頂端,立於重重疊疊的古樸青瓦之上,正是洛南思。
洛南思看向夜空,那裏看似平靜,實則在他眼中,漫天星河中的諸多星辰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許久之後,他略帶無奈與擔憂地自語道:“竟然真的出現了這樣的星象。只是為何會是這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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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清涼寺,通月崖。
流動着淡淡銀白光芒的菩提樹下,一位身着破舊袈裟的老僧似已沉沉入定。
忽然,老僧睜開了眼,看向茫茫夜空。不久后,老僧拈花一笑,道:“阿彌陀佛,讖語已應,老衲當往雁城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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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山,靈清瀑,卻繁洞。
一個手持拂塵的老道在此時從洞中走出,穿過水流,向外行去。湍急的水流竟然無法打濕他哪怕一片衣角。
老道在瀑布形成的湖面上站定,與如履平地無二。
他同樣看向夜空深處,未持拂塵的手不斷掐出不同的形態,似在計算着什麼。
很快,他收回了視線,停止掐訣的手輕撫長須,微笑道:“雁城嗎?緣之一字,當真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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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某處。
原本靜謐的一片竹海中有一道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疾掠而出,立於竹梢,驚起一陣飛鳥。
他也像申寰和洛南思一樣想要一觀星象,卻發現空中滿是大霧瀰漫。他頗為不耐煩地冷哼了一聲,隨後他只輕拂了一下袖袍,那大霧竟然盡數退散消失,但見一輪明月、數點星辰懸於空中。
片刻后,他低下頭,用聽起來頗為年輕的聲音對着某處說道:“如你所料,星象所示確是如此。那我接下來該如何做?”
待得他話音落下,便有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啞的聲音自某處響起:“桀桀桀,既然如此,找到他!殺了他!”
黑袍身影聞言點了點頭,身形一晃地化作一團黑霧,向東北方向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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