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兔,黑又黑(04)
——偷.窺?
秋昀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順勢撿起傭人放在門口的餐盒,直起腰身,不悅地看向沒個站相的男人。
倚在門框邊的男人不知何時叼上了煙。
雙手插兜,一條大長.腿還抵着門檻。
這麼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與之前在樓下客廳里那個氣質溫潤的淑人君子天差地別。
他懨懨地收回目光,轉身回房,關門之際,留下一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等着解釋的周祈元最後卻等來這一句話,不由地一怔。
打他出生起,圍在身邊的都是阿諛奉承之輩;就連父母驟然去世,親戚覬覦家中產業,也無人敢這麼對他說過話。
倒是不想趙家這個據說有自閉症且沒存在感的大侄子膽兒這麼肥!
他夾起叼在嘴裏的煙,看着對面緊閉的房門,忽地扶額低笑了起來。
——趙家這個大侄子還有兩幅面孔呢!
周祈元低笑着把抽了一半的煙丟在地上一腳踩上去,回房披了件外套,帶上房門,轉身之際又瞥了眼對面那扇房門,旋即大步朝樓梯間走去。
周祈元下到一樓,趙延安裹挾着一股若有似無的甜膩信息素迎面撲了過來。
他習慣性地伸手,腦海里不其然響起了不善交際的少年神色寡淡地說出‘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模樣。
伸到一半的手下意識收了回去,斂神淡淡地問:“小安,你十六了吧?”
撲到一半的趙延安及時剎住腳步,不解地仰起頭:“十六歲零兩個月。”
“不小了,已經是大O了。”周祈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跨步越過滿臉疑惑的少年,趙教授已經坐在了餐桌前。
他走過去打了聲招呼。
趙教授放下手裏的Ipad,抬眼問:“睡的還習慣嗎?”
“還不錯。”周祈元微笑着說。
他倒了杯水,潤了潤嗓子。
之前他以休息的名義打發了纏着他的趙延安。
跟上來的趙延安挨着他坐下,支起下巴仰頭苦巴巴地問:“祈元叔,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啊?”
周祈元瞥了他一眼。
趙延安就是典型的Omgea,一張雌雄莫辯的臉尤為精緻。
性格比之時下討人喜歡的乖巧懂事O,更為單純活潑,一看就是被父母寵着長大的。
同樣身為兒子。
趙延平卻與趙延安是兩種境遇。
周祈元斂起目光,放下水杯,指腹摩擦着杯沿:“你年紀也不小了,要與我適當保持距離,畢竟我不是你親叔叔。”
“可……”趙延安頓時變得有些無措,聲音里還帶着哭腔:“可我、可我一直拿你當親叔叔啊。”
“親叔叔也要注意距離。”周祈元抬手揉了下他的腦袋,輕聲說:“畢竟AO有別。再說了,Alpha的佔有欲很高,你這麼親近我,萬一未來侄婿知道了,可是要吃醋的。”
最後兩句,帶着打趣的意味。
可趙延安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趙教授很贊同周祈元的話。
看小兒子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還當小兒子只是單純的依賴周祈元,正要開口勸慰,趙母端着菜從廚房匆匆跑了出來。
她隨手把菜放在餐桌上,心疼地抱住要哭不哭的小兒子,邊哄邊瞪向丈夫:“你斥責孩子了?”
“……”趙教授擰着眉:“我什麼話都沒說。”
“跟爸跟沒關係。”趙延安趴在趙母的懷中,吸着鼻子哽咽地說:“是祈元叔說我長大了,要與我保持距離,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祈元,你……”
趙母緩和了顏色,把目光轉向周祈元,眼神複雜地問:“你多擔待些,安兒一向跟你親近,把你當……當偶像崇拜,你突然跟他說保持距離,所以有點無法接受。”
周祈元笑着點頭,心裏比趙教授被質問還要懵。
他知道Omega嬌氣、脆弱,可沒想到能脆弱到這個程度?!
這頓晚飯吃得他如同嚼蠟。
他不喜歡太脆弱的人,Omega也一樣。
以往的趙延安在他面前也從沒表露過這樣的傾向,所以他不介意多寵寵對方。
可在用餐途中,聽到嫂子不停地哄着哭鼻子的趙延安,心裏非但沒有憐惜,反而越來越不耐,索性放下碗筷,說:“我吃好了,就先上樓了。”
“祈元叔。”趙延安一聽周祈元要上樓,連忙站起身來,可憐巴巴地說:“對不起,你別生我氣。”
周祈元微微一頓,隨即掛上無懈可擊的微笑:“我沒生氣,你好好吃飯,別讓嫂子為你擔心。”
聽到祈元叔說沒生氣,趙延安咧嘴一笑:“好,我聽你的。”
在場的人除了趙母,都沒把趙延安的脆弱往別的方向想。
作為已婚人士,趙教授對Omega的脆弱有更深的體會。
而周祈元看趙延安因他一句話就止住了哭泣,心裏升騰起一股莫名之感。
他邊上樓邊思索。
走到房門口,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只當趙延安是情緒失控。
左右他一年也見不了趙延安幾次,以後遠着點就行了。
想通后,他下意識去看對面的門,門依舊緊閉着,只是門口卻多了個餐盒,微一思忖,轉身走過去,抬指敲了敲門。
正在浴.室里洗澡的秋昀彷彿聽到了敲門聲。
以為是幻覺,便關了花灑,仔細一聽——
叩叩叩!
三聲規律且有節奏的敲門聲印證了之前不是幻覺,恰好他洗的也差不多了,就隨手抽了條浴巾匆匆擦去身上的水,拿了旁邊的浴袍披在身上,邊擦拭頭髮邊走了過去開門。
能敲他這扇門的人,除了送飯的傭人,就是趙父。
秋昀還以為是趙父,把毛巾掛在脖子上,打開一條縫隙,頓時一雙筆直的大長.腿躍入他的眼帘。還不等他視線上挪,頭頂上方再次傳來熟悉的嗓音:“你這狗狗祟祟的樣子可真像之前偷.窺我的小賊。”
“……”秋昀斂着眉眼拉開門,雙手抱胸堵在門口:“有事兒?”
周祈元挑了下眉,打量着身披浴袍的少年。
屋外天光暗淡,室內燈光明亮。
少年頂着濕漉漉的短髮站在門口。
走道上的明亮光線將少年的面容切割成兩半,一半隱在陰影里,一半暴露在燈光下。
凝結在發梢上的水珠順着他光潔的半邊臉,緩緩滑過無暇的臉頰,流淌過脖子,鎖骨。
周祈元隱晦的視線跟着水珠沒入潔白的浴袍內,心裏驟然升起一股遺憾。
只是這絲莫名的情緒剛一上來,就聽到少年冷淡地說:“叔叔,想體驗出門有免費的保鏢和專車接送,順帶包吃包住的套餐服務嗎?”
“什麼?”周祈元猛地回過神來,迎上少年淡漠的眼。
就見少年神色冷淡地看着他,薄唇輕啟:“猥褻未成年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猥褻?
周祈元聽着這個詞怎麼有點耳熟?
心念驟轉,方才想起之前用‘偷.窺’來冒犯過面前的少年,忍不住低笑了一聲:“年紀不大,還挺記仇的。”
秋昀攏了攏浴袍,說:“有事說事。”
“不請叔進去坐坐?”周祈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對這個不怎麼熟悉的大侄子感興趣,就像他之前因為對方一個挑釁的動作而決定留下來一樣沒邏輯。
秋昀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側過身體,示意他進來。
房間裏燈火明亮,書桌前還開了一盞枱燈。
周祈元四下打量了一圈,房間很大,裝修得也很精美,從這一點看得出趙教授在物質上沒有虧待這個兒子。
但物質無法彌補精神上的缺失。
而且房間面積過大,缺少人氣,顯得太過冷清。
“我聽延安說,你連他都不讓進來,怎麼願意讓我進來?”打量完畢,周祈元坐在單人沙發上,交疊着雙.腿,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介意我抽根煙嗎?”
秋昀瞥了他一眼,從桌几上倒了杯水推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捧着水杯垂眼說:“我這裏什麼都沒有,又跟他沒共同話題,進來做什麼?”
周祈元見他沒阻止,點燃了香煙,抬眼瞥見對方衣襟不知何時敞開了,露出大半塊胸膛。
他微微一怔,連忙垂下眼皮,卻又瞧見對方敞開的衣擺下暴露出來的大.腿,呼吸一滯,只覺得先前若隱若現的淡淡清香放佛變成了火,一不注意吸進體內燒得他渾身難受。
他連忙別開眼,深吸了一大口煙,吞進肺腑。
尼古丁撫平了他心中莫名的焦躁,不想卻看到了書架上陳列的書籍,劍眉上揚,語氣裏帶着說不出的意味:“你想二次分化?”
“不想。”
“不想你收集這麼多跟基因和二次分化有關的書?”
“那是以前買的。”秋昀循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心中思索怎麼跟周祈元相處。
天道把他送到一切還沒發生之前,肯定不是只讓他過來看看,應當還有讓他改變趙延安未來的意思。而壓制趙延安的人,只有周祈元。
但周祈元是個瘋子。
不發瘋的時候,他言談舉止得體而大方。
一旦發瘋,六親不認。
劇情前期,他就像是個完美到虛幻的鄰家叔叔。
可當趙延安暴露了心思,還要算計他的時候,他絲毫不顧念趙周兩家交情,也不顧及他大哥的苦心勸告,整沒了趙父的工作,打壓趙父背後的趙氏,挑撥趙氏對趙父這一脈的怨氣。
再用手裏的權力限制趙父一家離開京都,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一家三、不,還要加上江陵,一家四口落魄到最後只能擠在狹窄的出租屋裏互相指責埋怨。
如果趙延安算計成功了,他這麼做還能說是情有可原。
可趙延安沒有成功,還把自己搭進去了,在兩家有交情的情況下,他這麼做顯得冷血無情。
想到這兒,秋昀輕聲說:“現在不想了。”
周祈元聞言收回目光,找了下煙灰缸,沒找到,就抽了張紙放在桌面上,對着鋪開的紙巾彈了彈煙灰,問:“是覺得沒希望?”
“不是。”
“哦?”
秋昀琢磨着劇情里讓周祈元發瘋的點,看他突然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心念一轉,問:“你喜歡被信息素支配的感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