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雲涌
夏日的清晨太陽便開始炙烤着大地。
皇帝召見,蘇君斐穿着自己那身厚重的紫色綉金莽親王服制,由中庭慢慢往乾清宮去。
腳下的青磚石每落下一步,都會有沉沉的聲響,以正四方修建的中庭,會把細微的聲都放大。
蘇君斐難得像個頑皮的孩童,對自己步子落下的聲音起了興趣,每走一步,會加重腳步或放輕腳步,隨後停頓側耳聽迴響。
如此來來回回幾次,途中停了不知道多少次,來迎接他的皇帝心腹緊張得滿頭大汗,看向他的眼神匆忙惶恐。
已經把他的動作想像成是為謀反的計劃發信號,短短一路,連背都汗濕了。
“別緊張。”蘇君斐察覺到身邊的太監情緒,抬頭朝他微笑,“宮裏連石磚都有趣。”
他眼眸染着笑意,反倒把太監嚇得腿都軟了,一個哆嗦就踉蹌跌坐在地上。
太監反應過來自己失態,想要爬起來,卻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模樣滑稽極了。
蘇君斐居高臨下望着他,唇邊笑意不減,甚至還伸出手:“怎麼,昨兒沒休息好?你們在御前當差也夠辛苦的。”
太監渾身顫抖,自己狠狠咬了舌尖一口,疼痛總算讓他冷靜了些,顫顫巍巍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不敢勞煩殿下,奴婢不中用,謝殿下海涵。”
“唔……”蘇君斐頷首,不以為意的收回手,“那你告訴我,我再走十步,遇到是槍林還是箭雨?”
剛站起來的太監咚一聲就坐倒,臉色慘白:“殿、殿下在、在說什麼,宮、宮裏哪裏來的那些東西。”
居然嚇得結巴了。
蘇君斐低笑一聲:“沒有嗎?我以為陛下專門為我準備了呢,這麼看,我還是沒得陛下厚愛啊。”
那太監知道瞞不住了,雙手雙腳着地,使出吃奶的力氣連滾帶爬就要跑。
可他動作哪裏有蘇君斐快,被他抬腳就踩住脊背,在驚恐中剛回頭,只感覺脖子一涼便被窒息感憋得只能瞪大一雙眼睛。
蘇君斐把玩着藏在袖子夾層裏帶進來的小巧刀片,發現上頭沒沾一滴血:“錦瑟給的這東西,殺人都沒有成就感。”
他還是喜歡沾滿血腥的兵器。
他語氣無比的失望,將百金才能打造出來的刀片隨手就丟在太監還在抽搐的身上,抬腳邁過去,繼續往前走。
“大膽英王!居然敢在宮中行兇!”
他剛走了一步,原本還要十餘步才會登場的重甲禁衛軍嘩啦啦都涌了出來,在他眼前擺起了衝鋒的誅殺陣。
他抬頭眺望,除了眼前這些重甲拿長槍長劍的禁衛軍,屋頂也冒出一排排的弓箭手。
“還是有槍林箭雨。”他挑眉笑,似乎很滿意皇帝的安排。
為首的禁衛軍首領長劍直指蘇君斐,厲聲道:“英王,你可伏法?!”
“法?什麼法?”蘇君斐被問樂了,“是皇帝草菅人命的法,還是欲加罪名的法?”
“大膽!”
不過三句話,就兩句大膽,讓蘇君斐感覺到實在是無趣。
他沒有什麼耐性,直奔主題:“你去跟你們陛下說,我只要他一個罪己詔。”
“放肆!”禁衛軍首領就沒見過如此狂妄的人。
身姿如玉樹的年輕人卻好整以暇地啜着笑。
“——報!急報!北國重兵壓境!”
忽然,一陣馬蹄聲和嘶啞的戰報聲打破嚴肅的對峙,禁衛軍首領神色一變,不可思議地看向蘇君斐。
難道英王是因為北國的行動,所以有恃無恐?!
然而,他想錯了。
在他看向蘇君斐的時候,蘇君斐輕輕拍掌,掌聲剛響起,禁衛軍首領便感不安,左右警覺地查看。
但禁衛軍首領根本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就當他心想對方是不是虛張聲勢時,空氣中蔓延一股刺鼻的味道。
就在一眾士兵茫然的時候,巨響從他們腳底傳來,緊接是天搖地動,碎石煙塵火光遮蔽天空。
慘叫四起,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禁衛軍首領所站的地方,只有一堆碎石和倒塌的屋糧。
蘇君斐面色不變站在原位,錦雲錦風等人從宮門口沖了進來,整個皇宮都為剛才的巨響和震動驚恐,在乾清宮的皇帝父子亦不例外。
“怎麼回事!”皇帝從龍椅里站起來,守在殿外的禁衛軍有人進來稟報,“中庭方向冒着滾滾濃煙!”
本來想探聽蘇涵位置的太子神色一變:“濃煙,走水了?”
下刻他就反應不對,驚恐道:“父皇,莫不是北國的天雷火?!”
天雷火,其實用的是火藥,但北國改良了配方,遠比其他國家的威力大和精準。
而且體積小,不易受潮,若用來埋伏,沒有防備的都不會發現!
“他敢!他就不管蘇涵的死活了嗎?!”皇帝震怒。
口不擇言后,他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面對兒子投來的複雜目光,冷着臉朝禁衛吼:“給朕亂箭射死!”
被蘇君斐放進來的急報,終於來到乾清宮外,高聲說邊陲一觸即發的戰事。
禁衛軍惶惶望着臉都氣成茄子色的皇帝:“陛下,英王那……”
還要用亂箭射死嗎?
皇帝的臉憋成了五顏六色,神色猙獰,咬牙道:“把蘇涵帶到高牆上!”
“父皇!”
太子驚得失聲。
父皇居然真要用蘇涵來威脅蘇君斐!!
皇帝用警告的目光睃了他一眼,繼續吩咐禁衛軍:“叫蘇君斐讓北國退兵。”
然而,他話音剛落,眼前便一陣發黑。
皇帝急忙用手撐着御案,不讓自己摔倒,可眩暈的感覺排山倒海的襲來,讓他連站都站不住。
他心裏已經知道被人暗算了,張嘴想要提醒太子,胳膊此時被人輕輕扶着,他最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傳來:“殿下,陛下似乎不舒服!”
皇帝驚恐地看向說話聲的主人,赫然是他拿來當心腹幾十年的魏公公。
“父皇,您怎麼了!”太子急忙上前查看。
皇帝張嘴,想要告訴兒子,姓魏的狗奴才有問題!
可他發現自己的嘴在發麻,不管他怎麼努力,都只能發出嘶嘶的像破風箱一樣的聲音,根本無法作為警告。
太子見父親居然唾沫沿着嘴角往下滴,這樣的癥狀……
皇帝中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