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一)
黃機醒來以後仍然有些迷糊,他費力地睜開了眼睛,頭還是有些疼,身體感覺很重。
他環顧四周,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牆壁,而鑽進鼻孔里的氣味有些刺鼻。黃機知道,那是消毒水的味道,偶爾家中也會噴洒這些東西。
每當黃夏丹在屋內灑消毒水的時候,小男孩就會將太陽花搬到陽台通風更好的地方,免得熏到了太陽花。
想到這兒,黃機先是嘗試着用靈識呼喚小男孩的名字。見毫無反應,這具身體原本的靈魂也沒有絲毫波動,他又不由得嘆了口氣。
黃機稍稍轉動了一下頭,然後看到了天花板,那上頭有些花紋,窗外偶爾傳來小鳥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於是他把靈識散發出去了,清醒過來的黃機一下子就變成了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他試着和窗外的植物,包括樹木小草和鮮花溝通,可是使了好大一股勁,仍然沒有回應。
黃機嘗試着把靈識散發到更遠的地方。嗯,這裏有些灰塵,好多噪音,還有好多車,看來這就是馬路了。對面還有一個花壇!去試試!
姚松接完電話,推開病房的門,第一眼就看到床上的黃機睜着眼睛發愣,看起來像是丟了魂。
“哎!你醒了?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姚松這才反應過來,昏迷的黃機就是醒了。他連忙幾步變作一步,奔到病床邊,想要看看黃機怎麼樣了。
沒想到,姚松伸出手輕觸了對方的額頭,可黃機一直對他沒有什麼反應,竟然還是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姚松又用手在黃機眼前晃了晃,對方仍舊是沒反應。他順着黃機的目光望去,天花板還是那個天花板,沒什麼東西啊。
下一刻,他立即覺得頭皮發炸,腦子裏閃過了好多不妙的想法。他一下子急了,哐當一聲扯開大門,奔向了護士站。
“醫生!55號床醒了!您快去看看!”
這話才落音沒多久,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很快便有好幾個人步入了病床了。
主治醫生和護士圍在黃機的床邊。醫生開口詢問黃機的狀況,而護士正想要給他量體溫和測血壓。
可是黃機現在的靈識正在離體,在和馬路邊花壇里的花打招呼呢。
“你們好!”
“你們在不在?”
黃機的靈識蹲在花壇邊,被後方呼嘯而過的汽車捲起的塵土嗆得打了個噴嚏。可是這花壇里的植物,嗯,看起來應該是鬱金香,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或者回應。
哎!想來也是沒有生出意識的,黃機又微微地嘆了口氣。
他坐了下來,整個人盤坐在花壇上,用手輕輕地戳了那一朵黃色的鬱金香,對方還是紋絲不動,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黃機仍是不放棄,低下頭,湊近了那朵鬱金香,聞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感覺像是翻了個筋斗一般,等到騰空之感褪去,他睜眼一看,自己來到了一個黃色的空間。下頭長直,上頭頂着個大喇叭樣的東西,身體還在微微地擺動。
擺動消失之後,出現在黃機眼前的是來來往往的車輛以及行人。哦,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鑽進了鬱金香的體內。
可是,自己什麼時候有這個能力了?黃機傻傻地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有點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在黃夏丹家的陽台住了這麼久,鄰居是好幾盆多肉植物,這麼多年也沒見自己能鑽到這些多肉植物的體內。
現在,自己怎麼成了一朵鬱金香?
不是自己的本體,黃機待着有些不舒服。他只得盤起腿坐着,然後支楞着下巴,運用極其有限的知識思考這一問題的成因。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黃機想了又想,更苦惱和困惑了。
黃機成了鬱金香,一邊努力地思考着,然後慢慢地適應了鬱金香的視角。鬱金香有園林工人專門伺候着,長得特別好,肥料很充足,所以黃機在花壇里待得還算愜意。
而醫院這一邊,所有人都是詫異不已,尤其是經紀人姚松都快要跳腳了。
“小朋友,你感覺怎麼樣?”醫生再次詢問道。
病床上的那具身體仍然是直盯着天花板。
“小朋友,你聽得到我們說話嗎?”這是一個溫柔的護士姐姐。
病床上的人仍然是沒有什麼反應。
這樣的舉動持續了十來分鐘左右,這時病房裏除了主治醫生,連主任也來了。
科室的主任抬起黃機的手腳,感覺到手上的肢體並沒有任何僵硬,完全可以自由彎曲。
醫生拿起聽診器,仔細地聽了一番,又拿起電筒,照了照黃機的眼睛,基本上是心中有數。
“看起來是沒有什麼大問題。”主任一錘定音。
“可是……可是這孩子!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啊!”
說完這話,姚松急得都快抓頭髮了。
主任:“再觀察觀察,如果還是這樣,我們會請心理科介入治療。”
送走醫生和護士,姚松是挫敗不已,不由地抓了抓頭髮,這都是什麼事啊。
然後他又順着病床上的那個人的目光,見黃機這麼久仍然盯着天花板,姚松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接連打了幾個冷顫,表情驚恐。
“如來佛祖觀世音玉皇大帝耶穌孫悟空……不論是哪路神仙,請不要這樣子邪門的事情持續下去。”姚松一邊念叨着,一邊雙掌合十,在病房裏走來走去,四處拜拜。
在花壇里的黃機實在受不了那嗆人的尾氣,只得把自己的靈識從鬱金香體內抽出來。下一秒,他就被吸回了小男孩黃機的體內。
黃機有些眩暈,他努力地抬了一下頭,看到一個人正把頭磕在自己的床尾。
這是什麼情況?
姚松剛剛把合十的手掌和頭從床尾抬起來,一起身,他就看到了黃機那黑溜溜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一臉不解。
“你醒啦?”姚松急得差點趴到了床尾放着的椅子上。他急忙起身,一臉高興。
忽然,姚松一拍腦袋,說道:“原來拜神仙這麼靈!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使的勁!”
黃機眨眨眼,滿腦子的問號,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哎呀!黃機小朋友,你感覺怎麼樣?”
“還……好。”
“哇!你果然能說話了!真的是太好了!神仙果然是顯靈了!”
還沒等黃機有什麼反應,姚松就跑了個沒影了,但是黃機能聽到他的聲音:“醫生!醫生!我們家黃機有反應了!”
黃機聽着,又把頭轉回來,目光正好又回到了那個天花板。
跟着醫生和護士再次進來的姚松,一看到黃機又直盯着天花板,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左腳直接踩到了右腳,踉蹌了一下,好險他扶住了門。
但這回黃機總算對醫生的提問有了反應。不一會,醫生滿意地點了點頭,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後出去了。
“這回不會再像剛才那麼嚇人了吧?”姚松摸着有些光溜溜的腦門,誠懇地問。
黃機眨了下眼睛,不懂。平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這不是最舒服的姿勢嗎?
***
第三天,病房裏來了一男一女兩位警察。
警察小姐姐溫柔地開口:“小朋友,你怎麼樣了?”
黃機先是低下頭,捏了捏T恤下邊印着的那隻黑貓的圖案的尾巴。這可是昨天晚上姚松給他買的,說是醫院不幹凈,黑貓辟邪。
這些他不懂,但是他很喜歡這件衣服。以前每次在家中的陽台見到小男孩穿着帶有各種動物的圖案的衣服,他看着都很開心,特別想摸一摸。
見到黃機這樣的舉動,兩位警察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那位溫柔的小姐姐正要再開口說話,黃機已經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慢慢地說:“還好,謝謝哥哥和姐姐。”
女警察一聽,臉上就盛開了一朵花,高興極了。看着臉上還帶着一些嬰兒肥的黃機,頭上有幾根呆毛,表情還有些呆愣,黑白分明圓圓的大眼睛看起來特像T恤上的那隻黑貓。
好想摸一摸這可愛孩子的頭髮。女警察忍住了衝動,輕咳了一聲,然後到:“小朋友,5月26日晚上7點,你在做什麼呢?”
“搬花,搬太陽花。”黃機扭過頭,先看了看外頭的陽光,然後又回頭,把頭低下,慢慢地說:“接着媽媽讓我吃藥,吃了葯很困,就回去睡了。”
男女兩位警察相視一眼,點點頭。入院的時候,黃機的燒還沒退,醫生也說他吃了感冒藥。
“那之後呢?”
黃機搖搖頭,輕聲說:“臭......很臭。”
“小朋友。”女警察斟酌了一下話語,略帶小心地問道:“你媽媽平時有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舉動呢?”
黃機搖搖頭。他在黃夏丹家住了這麼多年,從未見她有過這麼奇怪的舉動,甚至是那個帶着臭塑料味道氣息的人,他也是第一次感知。
女警察又問了幾個問題,姚松在旁邊臉上的着急是肉眼可見,臉上的肉都抖了抖,他想要說什麼但又不敢說。
女警察又問了他幾個問題,黃機都不知道也很迷糊,很多話他都聽不懂,特別是對方問家裏有沒有經常出現注射器,以及這個東西是和誰買的。
女警察問完話之後,面帶惋惜,想要說什麼,但又沒說出口,最後開口的話是:“小朋友要好好休息,身體健康最重要。”
然後,兩位警察離開了病房,姚松隨即跟了出去。
有聲音傳來,黃機聽到是姚松的。
“兩位警察同志,我和黃夏丹認識多年,她是絕對不可能自殺的,更別說吸食注射那個玩意!”
“姚先生,我們只看證據,但現在所有的證據都表明黃夏丹注射了毒**品,隨後煤氣泄漏。”
“可是……可是!”姚松的語氣有些着急。
房間內的黃機,臉上滿是震驚的表情,不是因為警察和姚松的談話,而是因為他感受到了身體裏另一股靈魂的波動,那是屬於小男孩黃機的,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
果然還來得及!黃機在這具身體裏,一點一點地放出靈識,像是爬山虎的觸角一般,想要再去觸發那個靈魂波動。
隨着警察的話,那個靈魂波動越來越強烈,像是要反對他們關於自己母親的說法。
“你在哪裏!我可以過去嗎?”黃機用意識在自己的身體裏問道,可是那個靈魂波動不見反應。
這時警察離開了,姚松推開門進來。
黃機再次嘗試了一下,那個靈魂波動消失了,但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小男孩的靈魂仍在這具身體裏。
黃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好小男孩還在,就是不知道對方的靈魂碎片還剩下多少。
姚松一臉挫敗,抹了一把臉,看到黃機坐在床上,立即收回臉上那挫敗的表情。
這時,姚松的手機響起。
他接起電話,電話另一頭是一個女聲,姚松越是聽着,臉色越是發青,最後握緊了拳頭,目光凶戾。
電話掛斷之後,姚松立即打開手機,登錄了某個論壇。只見論壇上最火熱的帖子是《聽說那自殺的黃機媽媽吸**毒!》
而這個帖子的樓層數飛快的增加!很快就要破500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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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報警問題,請看文案和第21章作者有話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