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超生游擊隊？
聽到這五個字，宋志正瞬間就慌了神，在嚎啕大哭的楊鷺也用手捂住了自己嘴巴，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哽咽的聲音。
92年還處於計劃生育的關鍵時期，獨生子女家庭會得到優待，而超生的家庭則會被超生游擊隊光顧。
這對於一個家庭來說，和一場災難無疑，要麼放棄孩子，要麼交巨額罰款。
按照宋家本來的意願，既然都已經懷上了，就算是交罰款這個孩子都得要，可現在家裏已經遭遇了巨大的變故。一半的積蓄被宋憲換成了滿閣樓的老物件，而且兩夫妻的工作還都丟了。
存摺上的那點錢連交罰款都不夠，以後的生計怎麼辦？
這些都是能夠讓夫妻兩感到窒息的問題。
所以他們現在的想法都很一致，躲！
這也是大多數超生家庭的做法，可現在想躲已經來不及了，楊鷺之前的哭聲早就傳到了屋外。超生游擊隊的人在屋外叫了幾聲之後，直接就推門而入了，手腳沒輕沒重的在宋家搜了起來，很容易的就在屋內找到了宋家三口。
“老宋。”一個頭髮灰白，皮膚漆黑的人站在屋子門口，陰測測的笑着說：“老宋啊，我們接到了同志舉報，說你媳婦懷孕了，有這事吧？”
這個人宋憲認識，大名郭同光，大家都叫他的小名黑鍋，是超生游擊隊的一員，看面相像就不是個好人，實際上更是一肚子壞水，心眼又小，很少有人願意招惹這個傢伙。
見人都堵到門口來了，宋志正只好硬着頭皮站了起來，擺手道：“這事我們去客廳說，我媳婦需要休息。”
“那可不成，孩子就在你媳婦肚子裏，錯是你兩犯的，你一個人算怎麼回事？”郭同光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那個表情實在讓人作嘔。
郭同光和宋志正同歲，可他長得不如宋志正俊俏，人緣沒有宋志正好，工作也不如他體面，就如老婆也不如他的漂亮。
可以說，郭同光從小就嫉妒宋志正，在加上兩人性格不同，年輕時可有不少矛盾。
即便那些矛盾過去了十幾年，這個小心眼的傢伙還記在心裏。平時拿宋志正沒辦法，如今夫妻兩都丟了鐵飯碗，還要超生，這要不落井下石，那還是他郭同光嗎？
性格敦厚的宋志正現在幾乎跌入人生的最低谷，昨天受的氣還沒撒出去，現在又被這麼一激，握緊的拳頭都開始浮起了青筋。
“怎麼？想打我啊？”郭同光訕笑的說道：“就你現在的處境，就像是一隻落水狗，還挺有脾氣。”
他指着自己的臉，叫囂道：“來來來，往這兒扇。”
宋志正不敢揮拳，這是性格使然，也是處境讓他不得不投鼠忌器。就在這時，楊鷺忽然握住了宋志正的手，說道：“我們是夫妻，我們一起面對。出去說吧。”
……
回到客廳，宋憲看見了院子中不少熟悉的面孔，大部分都是街坊鄰里，原本還在嘰嘰喳喳聊的熱鬧非凡，等到宋家三口出現后都選擇了沉默。
愛看熱鬧是國人的傳統，後來叫‘吃瓜’，宋家這些天的‘瓜’一個接着一個。先是兩個知識分子培養出的兒子，居然蹬着三輪去收破爛……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所以這些天，宋憲被扣上了‘沒出息’這頂大帽子。
再之後就是著名的氣功大師打上門，聲稱宋憲騙走了他家的祖傳寶貝畏罪潛逃了，還惹來了警察。
更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今天早上，夫妻前腳雙雙下崗了，後腳超生游擊隊找上門。
這些瓜平時一個就能製造不少話題，而現在全都聚在了一起，這些吃瓜客吃的那叫一個過癮，恨不得擠進房間親眼看看笑話。
……
目光回到屋內，除了超生游擊隊的六名同志外，居然還有一個不速惡客——苟史！
他笑得向狗尾巴花一樣燦爛。
兩夫妻也看見了他，氣得宋志正牙都快咬碎了，指着苟史的臉喝道：“我們家不歡迎你，你給我滾出去！”
“老宋！”郭同光擋在宋志正身前，繃著一張臉說道：“青蓮大師是我特意請來幫忙的，你不好好感謝人家也就算了，怎麼能讓大師滾？”
“他能幫什麼忙？”楊鷺大聲的質問。
苟史笑着，拿捏着一副高人的腔調說道：“你們家不是超生嗎？我來看看你需不需要打胎，如果需要，我的氣功正好能幫上忙，咱們街坊鄰里的，就不收你費用了。”
“媽的，欺人太甚。”宋志正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一件趁手的兵器。
宋憲連忙拉住父親的胳膊，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爸，您冷靜一點，想想我之前說的話，這個仇不急一時。”
宋志正注視兒子的臉，過了兩秒才泄了口氣，拉着妻子的手坐在了沙發上。
楊鷺握着丈夫的手，小聲又堅定的說：“志正，我想要這個孩子。”
宋志正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輕聲說：“放心吧，有我呢。”
郭同光就坐在夫妻兩的對面，說道：“老宋小楊，怎麼說你兩都是知識分子了吧？國家天天都在宣傳計劃生育，你們怎麼就當沒聽見沒看見呢？聽說你們今早都被開除了，要我說啊，開的好！向你們這樣不響應國家號召的人，還捧什麼鐵飯碗？”
“那你呢？”坐在一旁的宋憲忽然插話道，他冷笑的瞥了一眼苟史，繼續說道：“整天狐假虎威，不幹正事，給別人當一條狗你就覺得自己很威風了嗎？你拿了別人的好處，你就是腐敗分子，你配鐵飯碗？”
宋憲一語中的，郭同光之所以態度這麼強硬，說話這麼難聽，還真收了苟史的好處——一枚青蓮神丹。
有了好處自然要賣力幹活。
當然，這種當面被人說穿的感覺還是讓郭同光很不爽。他猛的一拍桌子，對着宋憲呵斥道：“這還輪不到你這個收破爛講話的份！”
“怎麼就輪不到了？這是我家，你小子還想管老子？”宋憲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瞬間，屋外傳來了一連串笑聲，郭同光聽得就覺得刺耳，回頭瞪了那群吃瓜客一眼根本就沒效果。只好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宋志正夫婦，說道：“我也不跟你們廢話了，要麼打掉孩子！要麼交罰款！”
“我們交罰款！”
一家三口異口同聲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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