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章 趙書記心中不了情
工資發了!剛到賬的!手裏有錢心裏不慌。想起尕支麗麗走了那天,我一個國家公務員,扶貧幹部,要到萬勝書記家祝壽,還要看望車禍傷者,竟然身無分文,李元海想起這些,心裏就有種無比的惆悵和悲哀。
有錢了,有三千四百一十八元五角。
買東西的那一瞬間,建設銀行短消息來了,李元海把皮包里的現鈔,和銀行進賬短消息告訴的資金總額相加,得出的準確數字。
李元海隨手買了兩包張飛牛肉,一袋椒鹽脆花生,四瓶啤酒,花了一百三十九元。
趙書記也不拒絕,吃花生吃牛肉喝啤酒。
他告訴李元海:“先說為什麼我喜歡他。我到丁山六年了,我剛到丁山是鄉長,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聯繫了長坪村李老闆捐資一百五十萬,整修丁山場街道。場鎮商戶、居民,大多數贊成支持拓寬、硬化街道,說這有利於提升丁山形象,吸引臨近鄉鎮人員來丁山經商、交易,有利於丁山農產品、土特產外銷,增加場鎮居民商戶收入。也有人反對。豬商屠夫周慶寶竭力反對。周慶寶他家是祖傳屠夫,他們一家三弟兄都經營豬牛羊等大宗牲畜買賣、宰殺、銷售,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基本壟斷丁山豬牛羊肉交易,按現在的說法,就有黑惡性質。有錢就牛逼,三弟兄聯起手來更是無法無天,按照規劃紅線,要他家商鋪後退零點五米。這談何容易?鄉里大大小小的幹部說了多少回,都沒有成效,黃珊龍出場了,連續十二天,每天五點就到周慶寶的門口站着,先唱山歌宣講鄉拓寬街道的政策好處,然後唱山歌勸周慶寶服從規劃把店鋪后移,最後就唱山歌諷刺周慶寶幾弟兄賣肉缺斤少兩、賣病死豬肉、賣注水豬肉、販賣國家禁止買賣的野生動物等等似有若無的光榮故事,那些日子,黃珊龍沒有時間去唱山歌掙一日三餐,餓了,就買個餅子充饑,渴了,買根黃瓜解渴,周慶寶罵黃珊龍是鄉里養的的一條狗,到處咬。黃珊龍唱道:我就是鄉里一條狗,咬到到惡人不鬆口!我只記得這一句,其他記不得了。黃珊龍天天講,天天唱,周慶寶拿殺豬刀威脅他,黃珊龍說,來快點,你殺了我,國家就依法殺了你,你婆娘好早點嫁人!周慶寶又不敢下手。十幾天山歌,就把周慶寶唱軟了,看別的一百多街坊鄰居都簽協議了,只好到鄉里簽訂協議,所以,一直以來,我和老宋都很感激黃珊龍,以後許多事,都很遷就他,偏心他。”
李元海對趙書記的話,將信將疑問道:“一個殘疾人,用這點手段,唱幾句山歌,就會把一個五大三粗的街霸屠夫,收拾得服服帖帖?”
趙書記說:“主要是街道兩邊上百家店鋪人家,都服從大局,陸陸續續簽了協議。還有,就是周慶寶的確做過一些欺行霸市、缺斤少兩的奸商行為,或者暗地裏確有這樣那樣買賣野生動物違法勾當,只是沒有敢公開講出來罷了。黃珊龍天天講,天天唱,唱得他心虛了!”
李元海和周慶寶很熟悉,食堂一般情況下是趙師傅自己去買東買西,每當鄉里有人數眾多的或者有重要的客人來臨,李元海都要親自去採購豬肉耳葉豬舌排骨之類,秋冬春季,他那裏還有牛肉羊肉,以及牛羊下水,偶爾也有山貨,比如野雞野兔,野豬野黃羊等,有些野物交易,李元海偶爾也親自買過。
李元海問趙書記:“是不是你們指派黃珊龍出的面?”
趙書記笑了:“肯定我和老宋沒有出點子,指路子。我那樣做了,就德不配位了,就辜負了黃珊龍對我的敬重了。”
縣上的表彰會開會時間是第二天上午九點半,李元海起床洗漱了,來到大街上,又碰着了黃珊龍,想起前些天的一些不愉快,黃珊龍繞開行人,有明明白白的躲避李元海的意思。
李元海知道黃珊龍在躲他,偏偏斜跑過去:“黃,啊,黃叔,這麼早?吃飯沒有?我辦招待,吃米粉。”
聽李元海李主任要辦招待吃米粉,黃珊龍不想離開:“走吧,給你面子,都去吃米粉。”
李元海想笑:我無事相求,你又不是我親戚朋友,也不是同事鄰居,我給你辦招待,還說是給我面子,豈有此理!想起昨晚上與趙書記說的閑話,也就不計較。
看黃珊龍要吃完了,李元海說:“你要有思想準備,我到了金口河跑了一趟,幸艷梅的丈夫喬春陽死了,那年離開幸艷梅的第二天就死了。因此你要有思想準備,我想給你說個婆娘!”
黃珊龍兩眼放光:“你要給我正式介紹幸艷梅?你要幫我向幸艷梅提親?”
李元海笑了:“羞死你先人!你都要滿五十的人,命好的話,都該當‘爺爺’了,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就要我給你提親!”
黃珊龍喝完碗裏的湯,擦擦嘴,右手把黑白相間的毛髮抹了一把:“到你辦公室去說,這裏人多嘴雜。”
黃珊龍把李元海李主任當成了媒人。
李元海在前面走,黃珊龍跟得緊。
沒有招呼,黃珊龍自己坐到了藤椅上,把金屬拐靠着辦公桌。
李元海說:“先回答我的問題,你躺在周慶寶的肉案上唱的什麼山歌把周慶寶唱軟了的?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我其他本事沒有,凡是自己唱過的山歌,不管多久,都能記得。”黃珊龍說。
李元海說:“不要顯擺,你先唱唱。如果沒有斷斷續續接不上句的情況,我今年之內,保證把幸艷梅說到你黃珊龍的床上。”
黃珊龍拍拍胸,乾咳一聲:
“我是鄉里一條狗,
咬着傻瓜不鬆口!
不像有人當惡霸,
壞事做盡不回頭,
領導說了多少話,
指條明路你偏不走,
哪天你的事情翻了船,
警察逮着你(舍),
把你趕進監獄裏,
坐牢要坐到白了頭!”
聽了黃珊龍的山歌,李元海沉思起來,看來黃珊龍的山歌,雖然簡簡單單,全是大白話,但直抵周慶寶的心窩,戮到周慶寶的隱憂,撕開了周慶寶的痛處。
李元海轉換了口氣,親切溫柔起來:“接婆娘的事情,慢慢來,既然我到了金口河,把你們亂愛路上的障礙弄清楚了,我這個紅娘就當定了。還要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對趙書記宋鄉長他們恭恭敬敬,對他們那麼么好!?”
黃珊龍鬼兮兮的說:“假設我不回答你呢?”
李元海馬上跟了一句:“我就不給你當媒人,有可能,我就把幸艷梅說到其他男人的床上。”
黃珊龍說:“我也遇到賴皮了。想不到你堂堂黃黃的李主任,也這麼手段下作。好,為了我找到老婆,為了我的幸艷梅,我說。不過,你要先給支煙,一支好煙。”
李元海笑呵呵的摸煙,摸出打火機,給黃珊龍點了火:“這下你總該說話了?”
黃珊龍說:“好好好,我回答你。趙書記能夠做到的事情,好多幹部做不到,你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