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封
“分別總是在九月,回憶是思念的愁。深秋內綠的垂柳,親吻着我額頭。余路還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大白:
今天是周二,一周的第二天,但是卻是九月的最後一天了。
今天之後,就是國慶節假期,除了寒暑假之外最漫長的假期。
開心!期待!
早上開開心心的來到學校,雖然天氣很差,陰沉沉的,時不時還會颳起一陣陣風,雖然不是很冷,但是吹在身上還是涼颼颼的。雲也很低,好像今天要下雨。但是還好,一想到國慶節在即,這點陰翳的天氣,根本沒法阻止我開心。可是一進校門,我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校門口站着一排同學,全部靠着校門旁邊的圍牆站着。德育處張主任正站在一邊,讓進學校的每一個學生都停下來檢查。從頭髮,到衣着,到手指甲,甚至到鞋子——必須是運動鞋,不能穿涼鞋。
一位同學穿着一個拖鞋,另一隻腳穿着運動鞋,穿拖鞋的那隻腳很明顯是受傷了穿不了運動鞋,就這樣張老師都要讓他坐在旁邊的圍欄上,等待家長送鞋子。她還時不時轉過去叨叨幾句,“誰說腳上做了甲溝炎手術就不用穿運動鞋了?誰說穿不進去了!”
她好不通情理。
然後不通情理的她來找我了。
“手伸出來……嗯,還不錯,行,上去吧。”看我頭髮沒有留過耳朵,手指甲也不是很長,腳上也穿着一雙潔白的運動鞋。是個正經的學生。
臨走之前我看了一眼那排同學,又是那驚鴻一瞥,就瞥到了那個熟悉的人。
趙月舟。
又是趙月舟。
她又怎麼了?
腦子裏在疑問,腳步上卻是一步也不敢停,我就害怕張主任又借題發揮:“蘭與楷,你幹嘛不上樓!在這裏看什麼熱鬧!過來站這兒!”
三步並作兩步,趕緊跑上樓。我覺得背後趙月舟的雙眼一直在盯着我。好像一直在那裏問:“為什麼不過來幫助我?”我很想幫她,但是怎麼幫啊?向偶像劇中的男主一樣,衝到張老師面前,大聲跟她辯駁,說趙月舟是對的,她什麼都沒做錯,學校憑什麼過多干預學生衣着打扮自由!然後像一個英雄一樣,打敗了腐朽的德育主任,腐朽的學校,腐朽的制度,拯救了美麗的受委屈的女主,拯救了無辜的熱愛自由的其他同學們。
呵呵。我的內心戲好豐富。
一路上帶着糾結,與懦弱,還有時不時對自己懦弱的無情批判,我到了教室。你已經在那裏坐着了。
“早啊!”今天是我主動打的招呼。因為你在那裏看英語,認真到沒有注意到我進來了。
你抬起頭,看見是我,微笑着說了句“早”,然後起身給我讓開了位置。我坐到座位里,打開書包開始往外掏作業。
教室里已經開始有同學陸陸續續來上學了,我卻壓抑不住內心的焦急與好奇,趕緊趁着掏書之餘,湊得離你近一點,在你耳邊小聲說:“你知道今天要幹嘛嗎?為什麼讓那麼多人站在校門口的圍牆邊啊?”
你仰起脖子朝窗外樓下看了一眼,皺着眉頭。
“不知道學校又要幹嘛!今天都九月三十號了,明天就是國慶節了,還不消消停停的,讓人開開心心上完學就放假休息,非得整個這,搞得全校人心惶惶的。”
“唉……”我們倆一起嘆了口氣,然後各自低頭,默默讀起了英語單詞。
今天是語文早讀。收完作業之後龔老師就背着雙手走了進來,她和王老師點頭打了個招呼,王老師轉身走出教室,龔老師則緩緩走上講台,拿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今天早讀的任務。然後大家就都開始積極完成任務了。
我眼睛雖然盯着語文課本,但是腦海中依然在不斷的回放着剛剛在校門口看見的那一幕——趙月舟雙目無神,面無表情的站在校門口的圍牆底下,安安靜靜。她的衣着打扮明明很符合學校的要求啊?怎麼了?頭髮是黑長直,沒有染過也沒有燙過,還紮成了丸子頭,並沒有披頭散髮,手指甲也沒有違規,至於鞋子……哦,我那一瞥之間好像真的沒有看到她的鞋子。可能她穿了露腳的涼鞋?啊……那會挺涼吧?畢竟最近也不是很熱了,早晚溫差還是很大的,穿涼鞋可能不太好……
想着這個想着那個,讀着語文課本,一節語文早讀就這樣過去了。很快,很快。
你又站起身來,拿起我的水杯。我想了想,叫住了你:“大白,咱們一起去吧!”我伸出手,拿起你的水杯,站起來,走出座位。你低下頭看看我,微微一笑,輕輕說了聲:“好。”
我們倆仍是一前一後走在過道里。你腿太長,雖然一直在刻意的放慢速度等我,但是我的腿太短了,總要多邁幾步,跑快幾步才可以跟上。走到了水房,我們就站在一起接水,肩並着肩,但是沒有人說話。早上的世界也是蠻安靜的。沒有人說話。就這樣肩並着肩站着,你有時會看看我,我有時也會抬起頭看看你。但是我一抬頭,動作有點大,你的水杯口有點小,就會對不準水龍頭,然後一股熱水呲出,“嘶——啊……”燙到我了。原本不白皙的手上卻立刻變成通紅色。
你趕緊放下我的水杯,兩隻手拿起我的手就放在溫水水龍頭低下去沖洗。
“你都多大了,咋還這麼不小心?”其實沒有多疼,但是被你這麼一說,然後你又跟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樣,死死盯着我的手盯着燙傷的那片皮肉,那緊張嚴肅的眼神與表情,讓我不得不緊張嚴肅起來。
本來還想說句“沒事,我不怕開水燙”來緩解一下氣氛,但是一看你眉頭緊皺,心疼的擔心的生氣的那個樣子,我也是什麼都不敢說了。只能小聲嘟囔兩句:“沒事,不疼……”
“不疼?不疼就怪了!你這一下,要損失多少細胞啊……”說這,你又開始心疼的皺緊眉頭,然後把我的手在溫水底下沖一衝,又拿起來放在嘴邊使勁吹一吹。然後繼續說一些偶像劇裏面女主角幹了傻事受了一點點傷,男主角就會小題大做的說的話。我聽着,既感覺到很幸福,很開心,也很奇怪;又感覺到,我們兩個人好造作啊。哈哈哈哈哈。肉麻。兩個大男生,說這些幹什麼!幹嘛,你要把我當你的小寶貝寵着護着啊?
不得不說,你最近好像就是這麼做的。
難道說?你……喜歡……我?不可能,你就是把我當一個弟弟看的……我也是,從形體上把你當作了我的……哥哥。好吧,還有心靈上,精神上。
馬上上課了,“別吹了,不疼了,咱們快回去上課吧!”我看時間快到了,趕緊跟你說。
“行,咱們先回去上課,一會兒要是還疼就去醫務室。”你放下我的手,拿起兩個水杯,低着頭看着我,很嚴肅的說。
“哦,知道啦……”我嘟嘟嘴,小聲說,腳步卻是一點也不敢停,加速跟着你回到了教室。
我們回到座位,化學老師已經端着他的實驗器材們走上了講台。又是一節有實驗的化學課!真不錯!
但是等了很久,化學老師依然在講昨天的作業題。
巧的是他講的都是我錯的題。但是,我不想聽。我腦子裏只有趙月舟的涼鞋,你的手,和那一堆實驗器材。
哈哈哈哈,我好花心啊!
終於,離下課還有十分鐘,他拿起了實驗器材,在下課的鈴聲響起之前,做了一次實驗。還挺有意思的。
第二節是物理課。不得不說,化學物理連着上,真的有點然人把持不住。好難受。手好累,不停在記筆記,更可怕的是,我記的都是一些我聽不懂也看不太懂的東西,但這些東西對於你們來說,卻非常容易。這就是差距吧。
看我眉頭緊鎖,你就知道我這節課沒有聽懂。於是你時不時湊過來,仔細看看我筆記上都有哪些部分畫了圈圈,然後再轉回去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做下標記。因為物理課侯老師的節奏太緊張太快速,你來不及跟我講,也只能是等到下課或者中午。
第二節下課了。但是,因為下雨,所以不用跑操了。
下雨了?廣播上說下雨了,但是我只看到窗戶外面陰沉沉的,就像早上來學校時候那樣。
聽到廣播說下雨了,不用下樓,大家都很好奇,紛紛看向窗邊。而我就坐在窗邊,為了不直接承受那麼多奇怪的目光,我打開了窗戶,把手伸出去,嗯,是在下雨,細細的,但是很密。而且看看地面,已經濕透了。
你轉過頭,拿着你的物理筆記本,對我說:“那咱們現在看看這些你上課沒聽懂的吧?”
“好……”我微微一笑,帶着一絲絲尷尬,和很多絲絲的感謝與開心,也打開了我剛剛合上的物理筆記本。
“你看這個,侯老師上課說……”
等等,侯老師!我還要去找一下侯老師!但是不是物理侯老師,而是那位負責數學競賽的數學侯老師!我要告訴他我不參加競賽了。
“等一下大白,我得出去一趟。”
你見我匆匆忙忙的站起身,也只好趕緊起來給我讓開位置,然後急忙問一句:“怎麼了?怎麼突然要出去?”
“我突然想起來,要去找一下數學侯老師,我要退競。”
“退競?退什麼競?你……參加競賽了嗎?”我聽你還在後面小聲說些什麼,但是我已經快步跑出教室,沒法再回答你了。
跑到胡斌說的,二樓西北角辦公室,那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很多位老師都在這裏辦公。
我找到一張貼着“侯彧”的字的桌子,圍擋裏面坐着一位很胖很白的男老師。
“老師您好,請問是侯老師嗎?”我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問。
“啊?是我,你是……”侯老師抬起頭來,怔怔地看着我,一連茫然。
“老師您好,我是高一十班的蘭與楷,本來上周末是要去上數學競賽課的,但是我不想參加數競,所以來找您,想跟您申請一下推出數學競賽。”我帶着僵硬的微笑,大概說清楚了我的來意。
“為什麼要退出數學競賽?”侯老師還沒說話,坐在他對面的老師抬起頭來,帶着極為奇怪的表情,就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我。是侯老師,一班的物理老師,圍擋上貼着“侯文遠”。原來一班的物理老師叫侯文遠啊!
“啊哈哈哈……我比較喜歡文科,所以以後分科也要去文科班,所以……也沒想着對競賽用心……而且數學不是我的興趣點,讓我去搞數學競賽,我估計我也沒有那個恆心和毅力,所以就……”我尷尬地笑了。一會兒看看物理侯老師,一會兒看看數學侯老師。他倆一個很瘦,一個很胖。但是同樣都用那看怪物的眼神,在看着我。
“所以就提前退出?”
“是,不耽誤老師時間,也不耽誤自己時間嘛……”
物理侯文遠老師“呵呵”冷笑一聲,低下頭繼續批改作業,不再說話。
數學侯彧老師清了清嗓子,對着我說:“那你既然已經決定了,老師肯定是支持的,那我就把你的名字從數競名單中刪去了。”
“好的。”我在一旁連連點頭。
“只是有一點,你現在想好了,以後可不能再後悔什麼的,就是離開數競就不能再回來了……”他伸出一隻手平舉在半空中,做出了一個“期待我的回答”的表情。
“好的。”我點了點頭,眼神很是堅定——誰稀罕這數學競賽,我肯定不會再回來了!就算是你們八抬大轎請我回來上數競,我也不會同意的。當然,靜蘭中學競賽班是怎麼樣的高傲,不可能這樣對一個學生的。
“行,那你回去吧!我知道了……”侯老師對我點一點頭,低下頭操作去了。
“好的,謝謝老師!”我道一聲謝,轉身離開。
“嗯。”侯老師在後面小聲回應了一聲。
“還有不想上競賽的學生?”走出辦公室,我就聽到年級主任袁卿風尖着嗓子,很奇怪的問。她是咱們高一的年級主任,也是化學競賽班的負責人,好像還是二班班主任,二班和八班的化學老師。她真的很厲害,一個人每天搞定全年級的事務、一個班的班務、兩個班的化學課程教學、一個競賽班的競賽教程。哇哦。能力沒得說。但是,尖酸刻薄是真的。像胡斌一樣痴迷於競賽,歧視非競賽生,也是真的。
算了,不管她。她是老師,有自己的個性與想法無可厚非。我反正達成自己的目的,推出了競賽班就夠了。
一身輕鬆的回到教室,看到你正在那裏低着頭,應該是在思考怎麼樣給我這個笨蛋講清楚上節課的內容。
嘿嘿嘿。想起來還有點小幸運哦。
我趕緊走到座位,輕輕拍了拍你的肩膀,你抬起頭,看見我,微皺的眉頭立刻就舒展開了。起身,讓我進去。
“怎麼樣,退了?”
“嗯,退了。還被侯文遠和袁卿風給嘲笑了。”我故意板著臉,裝作很生氣的樣子。
“他們倆嘲笑你?為什麼?”你笑着問道。
“因為我不參加競賽。袁卿風在我走了之後還尖聲怪氣的說了句:‘怎麼還有同學不喜歡競賽’?呵呵,我就不喜歡競賽。”我故意把袁卿風學的陰陽怪氣。
“哈哈哈哈哈。”你在一旁開心的笑了。
我也跟着你一起笑了。
“好了別笑了,咱們先把你不會的知識點搞懂吧?”很快你又認真起來,讓我學習。
“哦,好叭……”我撅起嘴,獃獃的看你一眼,然後向你湊了湊,準備開始聽講。你也湊過來,我們基本上耳朵貼着耳朵,悄悄的在講。講的不是風花雪月,不是地久天長,而是勻變速直線運動。
這浪漫的陰雨天就這樣一點點過去。隨着第四節歷史課那位讀課本的老太太喊了句:“下課!”大家又是飛一般的衝出教室,奔向食堂。你在前,我緊緊跟在後面。
跑到餐廳,趕緊衝到打飯窗口,看着那光鮮亮麗,五彩繽紛的飯菜就是一頓猛點。然後打到餐盤裏才會發現,好難吃。好難吃。好難吃。
“你把肉和這些青菜吃完,剩下的給我吧,別浪費了。”你看我還剩了很多菜,嘆了口氣道。
“哈哈哈哈好,謝謝你,我的垃圾桶。”我腦袋一歪,一個鬼臉送給了你。
你微微一笑,開始夾我飯盤裏面的菜。
我看着你修長的手指操作着長長的木筷子,一時間腦子裏響起了剛剛脫口而出的那句話:“謝謝你,我的垃圾桶。”我的?我的?我瘋了吧!我腦子裏都在想什麼啊!
你倒是沒什麼,怡然自得的吃着飯盤裏面的飯菜,不論是我的還是你的,你都通通扒拉下去。你一點也不嫌棄我。我好感動。我吃一口米飯,又突然發現一件重要的事——每次吃飯之前你都會問我一句:“今天吃什麼?”每次都是我來選擇。每次都是你跑在前面為我們開路,到了餐廳就變成了我在前面挑選窗口,你在後面跟着我。我選擇吃什麼,你就吃什麼。你好關心我。你為什麼這樣關心我?因為我們關係好嗎?那我也要這樣關心你才對!明天中午我一定要先問你:“大白,你中午想吃什麼?我們一起去吃。”一定要這樣!
要不是今天我突然發現,這件事都要被我當成理所當然了,那樣對你太不公平了。
吃完飯,我們倆溜達着回教室。因為明天就不用來上學,所以大家都是喜氣洋洋的,很開心的樣子。真的就跟過年了似的。一路上遇到的同學,甚至是老師們,都很高興,有說有笑的上樓了。
走上二樓,拐過拐角,走在陽光斜射下的走廊,看着旁邊長高了的棕櫚樹,金綠色交加,斑駁着一份又一份的秋日生機。真是人高興了一切景色盡成詩意啊!
走到快到班級門口的時候,一個女生從另一邊的樓梯間轉身走出,徑直走向你我。還大喊了一句:“蘭與楷!”
我趕忙向她走去。因為近視加散光,我真的真的看不清這是誰。只能分辨出這是一位女同學。
“蘭與楷,胡斌讓我來跟你說個事。”是柳子瑜。天啊,很久沒有聽過柳子瑜的聲音了,我居然不能從最開始那一聲“蘭與楷”中分辨出是她。
“柳子瑜!哈嘍啊!”見到柳子瑜,我還是有些尷尬。因為自從她上次生了我的氣之後,我一直沒有給她解釋,所以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就像是被冷藏了一樣。見了面也不怎麼說話。現在她主動下來找我,不管是因為什麼,總之是來找我說話了。我真的很開心。
“怎麼了啊……”我走上前兩步,我們離着還有大概五六米的距離,雙方就都站着不動了。我見柳子瑜也沒有向前繼續走的想法,就也沒有向她繼續靠近。
“胡斌讓我來的,他說要讓你知道一下,既然你已經做好選擇了,國慶節之後你就直接回十班上課吧。”柳子瑜冷冰冰的對我說。
我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然後“開心”的說:“好啊,那我就國慶之後回去……”我還想說什麼“套近乎”的話,卻被柳子瑜冷冷的無情打斷了:“行,那你今天放學就把東西收拾好,可以一放學就把書包什麼的拿回十班,你的座位沒變,同桌換成了張曉晗和趙月舟。”
“哦哦……”我一邊聽着她的指令,一邊在瘋狂加速我的大腦,讓它趕緊工作起來,好好思考一下柳子瑜說的這些話,嘗試捕捉一下重點信息。
然後我捕捉到了——“拿回十班”,“座位沒變”,“趙月舟”。
我換同桌了?換成了趙月舟?
“是什麼時候換的啊?”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要換嗎?”柳子瑜不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更加冷冰冰的問。
“我,想……那為什麼要換同桌啊?”我趕緊陪笑着問。
“上周末就換了。好了,你快回去午自習吧,記得放學了找你新同桌問一下十班的國慶節作業,每個班是不一樣的。”說完,她跟一直站在我身後的你點頭示意,也算是打了招呼,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我……”一肚子的話,被柳子瑜一個瀟洒的轉身憋死在了肚子裏。
“走吧?”你輕輕攬了一下我的肩膀,輕輕的說。
“嗯嗯……”我懵懵的,跟着你走回了教室。
一個中午,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思考着柳子瑜的表情,語氣,還有她問的問題——“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換同桌嗎?”為什麼啊?到底為什麼啊?她為什麼對我這樣冷冰冰的啊?為什麼提到趙月舟的時候還有點惡狠狠的?搞不懂。猜不透。
一中午我都過的很混沌,我以為我是困了。於是中午睡的很香甜。但是你並沒有。一中午我都能聽到你在我身邊翻來覆去,衣服與抱枕來回摩擦的沙沙聲,就一直在我耳邊迴響。我很清楚的知道,你應該是一個中午都沒有睡着。
“怎麼了大白?中午失眠了?”午休起來后我睡眼惺忪的看着你。
你沖我笑一笑,笑的有些疲憊,然後又用你那低沉磁性的蘇音說:“一想到馬上見不到你了,我就睡不着。”
啊……這……
我又被你擊中了。
這是什麼情況?見不到我,因為馬上就見不到我了,就擔心或者難過的睡不着?這是多麼真摯的友誼啊!我好感動!
“沒事!我會經常下樓來看你的。”我拍拍你的肩膀,就像是哄孩子那樣對你溫柔的說,“你要是真的想我了,就可以上樓找我啊……而且我們還可以中午一起去吃飯啊……對吧?”
“怎麼一起吃啊?”
你也真是被離別的傷感沖昏頭腦了:“你每天在樓梯口多等我十幾秒,等我從三樓下來,咱們一起從那個口跑去餐廳不就完了?”說完,我一個側頭殺,送給了你。你應該也是被我擊中了,露出了甜甜的微笑。然後伸出你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摸了摸我的頭。還故意壓低嗓子說:“當然可以,小蘭……”
我扒拉開你的手,嘟了嘟嘴:“咸豬手,拿開!”
“誒呀?還嫌棄我了?”你一下子來勁了,張開兩隻大長胳膊就撲向了我。課間啊,大家都隨意的在休息,你這明目張胆的抱住了我,有多少人都看見了!
一瞬間,歡呼聲,驚呼聲,尖叫聲,此即彼伏。
“誒呀!白絮!”我推開你的胳膊,惡狠狠的瞪着你低聲吼道。
“對不起小蘭,我錯了!”你笑着道歉,但是根本沒有一點誠意。因為你笑的很開心。
我嫌棄的瞪你一眼,帶着我通紅的耳朵,轉過身去背對着全班同學默默收拾東西。
“好了好了!別起鬨了!”你笑着對大家說。大家又“吁”了幾聲,但最後還是安靜了下來。
我紅着臉紅着耳朵,收拾着東西,就聽見王老師走進班,對着我這邊大聲說:“蘭與楷,你出來一下!”我趕緊起身,你也起來給我讓個位置。王老師剛剛轉身出去,又一個轉身回到班級門口,對着你說:“白絮也一起來。”說完就要走。但是當你和我被叫到一起的時候,全班又開始了異口同聲的“吁——”很快,王老師一個回眸,就是那一個眼神,殺氣十足的眼神,讓全班安靜了下來。
走到辦公室,敲敲門,我們一前一後走進去。王老師還沒坐下,站在桌子邊,依靠着辦公桌圍擋,對我說:“蘭與楷,你已經選擇了,就是要回到十班。可以,老師們都尊重也支持你的想法。那麼你今天就好好收拾一下東西,把最後這一個下午的課聽完,給你這次來一班學習畫上一個句號。好吧?”她說一句,我點個頭表示答應。最後她說完發問,我也是趕緊點頭答應:“好的,好的……”
“嗯,以後不論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都可以來找我,或者是一班的所有老師,我們永遠都是你的老師。”說到這裏,王老師那厚厚的鏡片下面折射出的,已經不再是寒冷,以及令人髮指的理性;而是慈母般的溫柔,與關心。
“好的,謝謝老師!”我鼻子有點酸酸的,想哭。
“嗯,白絮,你回去好好幫蘭與楷再收拾一下啊!”
“好的老師,您放心。”你很沉穩的答道。一邊的我卻已經開始小聲抽泣了。
“怎麼了?怎麼還哭了呢?”王老師突然注意到了我在吸溜鼻涕,眼圈又有一點點紅紅的,趕緊問。這時我抬起頭,看到了她的微笑。很溫柔,很溫暖。
“哈哈哈哈,沒事……沒事……”我擠出微笑,強忍住淚水。
這一周內你對我的照顧,王老師對我的照顧,其他老師同學給我的照顧,像翻日曆一樣一頁頁翻過,一頁頁在我眼前回閃。感動,感謝。
“好,那就回去吧!還有一個下午,好好上課!”王老師深呼吸一口,輕輕對我們兩個說。
“好的,老師再見!”我們倆異口同聲的說。然後一起轉身,一起離開辦公室。
一下午的課,我都沒有很認真在聽,我腦海里只有你,你給我講過的一個個物理知識點,一道道化學錯題,還有你為我接的一杯杯水,與我一起吃飯,還吃完我剩下的難吃的飯……感動。感動。
那個時候真希望時間能慢一點。但是事與願違,很快放學了。王老師利用最後五分鐘總結了國慶作業,提醒了大家出去玩注意安全。最後,她帶領全班用最熱烈的掌聲,對我這個外班人進行歡送。
結束了。一周的“寄人籬下”的交換學習結束了。但是因為一直有你在身邊,幫着我護着我帶着我,我沒有多少“寄人籬下”的感覺。只有在上課或者寫例題,回答錯誤的時候,在他們鄙視的目光下走下講台時很難過;還有一班同學之間較為冷淡的個人關係;除此以外,也沒有什麼讓我不舒服的。
“大白,再見!”我架好凳子,一個帥氣的甩包動作,把書包搭在了肩膀上。我的天!好沉!我的小身板壓不住這個很重很重的巨無霸書包,身子一瞬間向後仰去。你趕忙伸出一隻手抱住我的頭,另一隻手抱住我的腰。然後輕輕一笑,低沉磁性的聲音就又鑽進我的心:“沒事吧?還不知道要小心啊!”
“沒事!”我推開你的手,避開你熾熱的目光,小聲說。
“哈哈哈哈你害羞了嗎?就像我們上周三早上在班級門口一樣誒!”你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捏着我的耳垂。那是一個通紅的耳垂。
“誒呀!別動!”我伸出手扒拉開你的“咸豬手指”,無情的推開你高大的身軀,大踏步走出教室。
這個時候班裏面人也不多了,你突然叫住我:“蘭與楷!”
我轉身看着你。“怎麼了?”
“我……我……”你站在那裏,像一根白色的擎天柱。但是你卡殼了。說了幾個我,就是說不出下面的。
“你怎麼了?”我開始笑了。
“沒事,你……拜拜!”你臉紅了。我雖然看不清,但是我能感覺到。
“拜拜!”我揮揮手,最後留給你一個側頭殺,然後轉身離開。離開一班教室,離開教學樓,離開學校。
走在夕陽下,小巷子兩邊有許多柳樹,雖然已經不是很綠了,但是還是一水兒的碧色。很清脆,很柔美。
我走過它們,走到我們往常要分手的路口——你要往東繼續走,我要往北拐。
“拜拜。”我攥着兩隻手,似乎是有什麼東西。
祝:
國慶快樂!
蘭與楷
2017.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