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一秋

草木一秋

“老太太,把我的筆拿來。”

“老太太,把我的本拿過來。”

被陳可辛喊做老太太的婦女終於忍無可忍,咬牙說道:“小兔崽子,老娘把你生出來,就是為了做你的保姆?”

坐在一張小破桌子面前的少女,一隻手托着腮,另一隻手轉着手上僅剩半隻的鉛筆,開口說道:“老太太,你以為我使喚你,我樂意啊?”

婦女氣的跺了跺腳,上前一把扯住少女的耳朵,疼的少女嗷嗷叫。

少女發了狠子,猛的就把自己耳朵扯了出來,疼的少女跺腳幾次。

婦女開口道:“陳可辛,你這學習成績不咋地,屁事怎麼這麼多?”

陳可辛忍過那股子疼勁兒后,冷笑着說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老太太,你老了。”

婦女對着少女的屁股就是一腳,踹的少女前沖了好幾步。

陳可辛猛的回頭,就要對着婦女喊。

但婦女太了解陳可辛了,撅什麼樣的尾巴,當什麼樣兒的屁。

婦女先於陳可辛開口說道:“在胡說八道,這個月的零花錢就沒有了。”

陳可辛猛的閉嘴,換上一副諂媚神色。

婦女只說了滾。

婦女在風花城裏做清潔工,每天收入最多不過一百多塊錢,勉強能把陳可辛養大,陳可辛現在不過五年級,就學會察人觀色,懂得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在學校里,其他同學嘲笑她母親是個刷碗掃地的時候,陳可辛永遠不置可否,但也不會去解釋什麼。

陳可辛在學校里有個要好的朋友,名字很好聽,林言霜。

“小妞兒,下課了你要去跟着你媽一起幹活?”

明明長相很乖的女孩兒,卻說著與其形象不符的話。

陳可辛躺在由兩張椅子拼成“床上”,百無聊賴的看着林言霜說道:“你這不廢話。”

“小妞兒,你想沒想過以後去幹啥?”

陳可辛胳膊壓在眼上,無所謂的說道:“隨便找個活,養活我家裏那老太太。”

林言霜扯了扯嘴角,開口諷刺道:“沒出息的樣兒!我以後可要嫁給一個高富帥,這樣下輩子也不用愁吃愁喝。”

陳可辛猛的坐起,把一旁的林言霜嚇得不輕。

“你幹啥啊你!”

陳可辛直接上手捏住林言霜白皙的臉蛋兒,齜牙咧嘴的說:“你這個小妞兒,咋一點兒都不知羞吶?”

林言霜一巴掌拍掉陳可辛的爪子,老氣橫秋的說道:“你懂個鎚子你。”

陳可辛又順勢躺下,林言霜坐在一旁單手托腮。

被陳可辛喚做老太太的婦女正在一處陰涼地吃着沒有加火腿的煎餅果子。

小時候,日子好像是一天天掰着手指頭過去的,慢慢的,長大了些,一個月一個月的,一年便過去了。

身着一身正裝的陳可辛站在老婦女身前,擺弄着衣領,開口問道:“老太太,咋樣,正式不。”

老婦女扯了扯嘴角,抬起有些消瘦的手臂,指着陳可辛說道:“真不咋地。”

聽到這番話的陳可辛火冒三丈,這可是我兼職數月,挑選幾百次才買下的衣裳,你個老太太懂個屁!

經過陳可辛高中三年外加複習一年的努力,終於考上了二本大學。

陽光射在林蔭里,映下一片片光陰扔在青石地板路上。

陳可辛換上新購置的鞋子,感覺自己就是茫茫人群中唯一閃亮的星星。

陳可辛看向新生報到處,好多好多人啊,有好幾個陳可辛喜歡的類型,給陳可辛樂的大牙都快掉了下來。

‘你好,我叫劉白。’

就在陳可辛流哈拉的時候,聲音響起,陳可辛趕忙擦掉口水,轉過頭來,是一個身着運動裝的短髮女孩子。

劉白給陳可辛的第一印象就是,青春正好。

無巧不成書,劉白和陳可辛被分到了一個宿舍。

兩人成為舍友不過半個月的時間,陳可辛對劉白只剩下一個印象,這是個王八蛋。

‘可辛,你出去買飯嗎,可以給我帶着不。’

‘可辛,你什麼時候出去買飯,給我帶着。’

‘可辛,你是不是要出去買飯。’

‘出去給我買飯。’

劉白住在上鋪,拿着剛剛快遞來的衣桿指着陳可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去買飯,用我的飯卡。’

陳可辛咬牙說道:‘小娘們,你這是低價雇傭勞動力,你信不信我打110了!’

劉白繼續用衣桿懟着陳可辛,笑眯眯的說道:‘你這個小娘們,你打個我瞅瞅!’

陳可辛看着上鋪這個女人的兇殘面容,不禁冒出了冷汗。

十分鐘后,陳可辛用腳踢開了吱呀作響的宿舍門,一隻手提着雞腿飯,一隻手拎着快要把湯撒出來的重慶小面。

陳可辛嬉皮笑臉的把雞腿飯蓋子打開,遞給上鋪正認真意淫窗外打籃球的帥哥。

陳可辛一邊把灑在膠袋裡的湯倒回餐盒裏,一邊抬頭看着外面的帥哥。

心想着,還挺帥啊,就是沒我喜歡的類型。

身旁上鋪的劉白好像會讀心術一般,啃着雞腿問道:“小妞兒,你喜歡啥樣兒的,咱們這成為大學生都快一個月了,該辦正事兒了!”

陳可辛翻了個白眼道:‘大事就是找對象啊?’

不成想劉白理直氣壯的說:“不然那?”

陳可辛接着又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劉白吃了沒幾口,突然就連蹦帶跳竄了下來。

陳可辛瞥了她一眼,也沒理這個腦子不正常的。

劉白抻着陳可辛說道:“咱倆去籃球場看看啊”

陳可辛嘴裏還叼着沒咬斷的麵條,模糊不清的說道:“我不去啊,你自己去吧!”

劉白一聽這話,撒開了快要扯破的袖子,低頭看着這個只會吃飯的娘們兒,笑眯眯的說道:“那你後果自負。”

說罷,就轉身拿外套。

陳可辛狼吞虎咽了兩口,趕忙拉住向外離去的劉白,諂媚說道:“不就是去籃球場看帥哥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我去我去!”

劉白摟住陳可辛的腰笑眯眯的說道:“這還差不多,姐妹,出擊!”

陳可辛附和道:“出擊!”

劉白一隻手下移,拍了拍陳可辛那發育不良的臀部。

陳可辛敢怒不敢言,這可是自己的財主!

劉白並沒有拉着陳可辛直奔帥哥,而是跑去了離籃球場老遠的一家超市,陳可辛一看這貨的死樣兒就明白劉白要做什麼。

劉白推開玻璃門,徑直走向收銀台,甩出了一沓紙鈔。

收銀員被嚇了一跳,陳可辛被嚇了好幾跳,馬上把錢拿回來,拽着劉白向外走,劉白一下就把陳可辛推到一旁,搶過錢,又甩在了收銀台上,平靜的說道:“給我來十箱紅牛。”

收銀員獃滯一下,又看了一眼錢,平靜的帶着笑容說道:“好的。”

陳可辛覺得收銀員肯定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也覺得劉白真是個有病的。

從我在超市小賣部開始搬紅牛開始,我就知道,我的腰可能要斷。暮色已經模糊起來了,堆滿着晚霞的天空,也漸漸平淡下來,沒了色彩。

陳可辛搬着最後一箱紅牛向籃球場走去,眼前的陽光不斷刺激眼球,一晃一晃的。

劉白坐在台階上,拆開兩箱紅牛,單手托腮看着籃球上揮灑荷爾蒙的帥哥們。

陳可辛像一個佝僂的老頭兒一樣,彎着腰把紅牛放了下去,猛的向後一坐。

劉白瞥了一眼身旁氣喘吁吁的小妞兒,調笑道:“妞兒,你這也不行啊,你不會腎虧吧?”

陳可辛根本沒空理她,揮了揮手,示意讓她滾遠點兒。

兩人就那麼坐着,坐了一個小時,終於,第一位帥哥上門了。

劉白眼都放光了,陳可辛覺得這個帥哥肯定被嚇得不輕。

身穿籃球服的男孩子,笑容燦爛的說道:“你好,有水嗎?”

劉白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但還是趕忙答道:“不好意思,我們沒水,但是你看我這功能性飲料豈不是更好!”

男孩子剛想擺手拒絕。

劉白站起來湊上前,笑眯眯的說道:“你放心!我這可比超市便宜!超市六塊,我只賣三塊!”

那人更害怕了,你不會在這裏面下藥了吧,我看新聞,最近可有下藥掏腎掏心的。

劉白也可能是美色當前,控制不住自己了,也可能是只會解讀陳可辛那種傻乎乎的姑娘。

劉白又湊前一步,哈哈大笑道:“放心!我這飲料喝不了虧,喝不了上當!你喝一口后,一會兒投籃穩穩滴!”

男孩子現在真是想跑了,這麼兩個小姑娘怎麼干起人體器官的勾當了。

陳可辛看出來男孩兒是什麼意思了,揉揉太陽穴,劉白這貨真是沒誰了。

陳可辛站起來,笑着對男孩子說道:“我們有渠道,可以進到比超市更便宜的貨,沒過期,沒下藥,嗯,算是一種賠本賺吆喝吧。”

男孩子看着陳可辛,覺得這個小姑娘正常點兒,應該不會做那些齷齪事,再說了,頭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心裏想着,便豪氣干雲的說道:“妹兒,我看你也是個實誠人,給我來一箱!”

“誒好嘞!”劉白這貨馬上又向前一步,兩人只差一步之遙,男孩子甚至可以聞到劉白身上尚未散盡的沐浴露香味。

陳可辛一把扯回劉白,劉白還想湊前,陳可辛趕忙拉住,在劉白耳邊說道:“放長線!”

劉白瞪大眼睛回頭看着陳可辛,心想,可以啊這妞兒!

陳可辛搬起一箱尚未開封的紅牛,遞給男孩子,男孩子接過,掂量兩下,還不輕嘞。

男孩給過錢,劉白在接錢的時候還來揩油兩把男孩,正好讓陳可辛看到,心想,真他娘的丟人。

白天上課睡覺,傍晚賣水賠錢,晚上熬夜撩帥哥。

兩人就這麼每天充實的過着。

傍晚時分,兩人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陳可辛是因為搬紅牛累着了,劉白是因為被帥哥的愛意壓垮了身體。

陳可辛晃晃悠悠的去洗漱,劉白就在下鋪床上等着陳可辛。

陳可辛洗漱完了,回到宿舍,讓劉白滾回上鋪,她要睡覺了。

劉白齜牙咧嘴的笑道:“今晚一起睡唄。”

陳可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冷笑道:“你又要出什麼爛主意。”

劉白露出潔白的牙齒,笑着說:“一~起~睡~唄~”

陳可辛只覺得那些喜歡劉白的男孩子是不是全都白內障?看上這麼個無賴地痞流氓王八蛋。

陳可辛拉住劉白的手腕,要使勁把她拉下來,劉白抱着陳可辛的被子,好像個被糟蹋了的黃花閨女一樣,哭天抹淚。

“哎呀!”陳可辛使勁甩下劉白的手腕。

“哎呦,我的好寶貝!我愛你,快點兒上床,我給你暖好了。”

陳可辛不情不願的爬上床,嘴裏也不忘埋怨道:“你是黃香啊!?”

劉白趕忙向里挪,說道:“好爸爸,快點兒,暖和不。”

“滾蛋。”

夜的黎明,只見白月盤繁星長明,零散地撒在深藍的夜空下,還可見那絲絲雲霧像少女的紗裙,她手牽天地,笑鬧着劃過星月。

夜裏風吹過,劉白打了個激靈,把壓住陳可辛的腿收了回來。

“睡了嗎?”劉白小心翼翼的坐起來看着身旁的女孩子,乾乾巴巴的,好像這些年吃的全是苦頭一樣。

劉白慢慢抬起頭,正好看見陳可辛的哈喇就要留下來,差點兒笑出聲來。

又緩緩躺下,這樣的生活真好,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世界和平。

劉白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小時候,一個人就在槐樹下面,離着一群孩子稍遠些的地方,孤零零的蹲着,豎起耳朵聽着孩子們打卡片的聲音,但聽不出那個孩子能贏幾張而已,再一個人蹦蹦跳跳的回家,路上遇見幾位鄰居,也會笑着喊婆婆嬸嬸,鄰居們也會笑着應下去,但轉頭就說起這個小女孩家裏怎麼怎麼樣,以後可不能讓自家孩子和她一起玩兒,小女孩都知道,但不會說出來而已。

跳着跳着,女孩也長成了少女。

跳着跳着,少女也有了真真正正只在乎自己的人。

跳着跳着,少女就過了窮山惡水,到了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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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飄雪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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