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恩仇的彼方》這本小說,可以說是寬的代表作之一。”書的世界,久米正雄道。
“啊,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了吧。”堀辰雄略帶好奇道。
“這時候它還沒有名字。”久米正雄說道,“因為這本小說講述的是開通前的故事。”
他們就這樣閑聊着,想要散開他們心底凝重的風雲。
作為作者,菊池寬道:“小說主角為殺人贖罪而出家,在雲遊四方時,路經此地歇腳,得知這地方事故頻發,不斷有人喪命,他決定掘鑿岩壁,開出一道安全的洞門,一切都是為了贖罪。”
——一切都是為了贖罪。
這句話說得很輕,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男人花了一年又一年,埋頭掘鑿,雖然有人來幫忙,但中途逐漸散去,最終只剩下他一人,繼續埋頭掘鑿着,”菊池寬駐足停下,繼續道,“直到有一天,曾經被男人殺害的人,他的孩子前來尋仇……”
菊池寬的視線停留在插在地上,磷光閃爍的太刀上,沒有再說下去了。]
“寬感覺怎麼樣?”『芥川龍之介』關心道。
“還行,”菊池寬誠實道,“已經過去了。”
眾人讚歎他的洒脫。
只有新思潮的老友和直木三十五暗中笑他。
菊池寬總是這樣,毫不示弱。當然,也不是說他在撒謊,而是一種‘道理我都懂’的狀態,道理誰不會說,誰心裏不是想着好的一方面,可是心哪會隨着腦子的所思所想就聽着傷痛?
故作堅強?暗中逞強?
不,大哥一樣的菊池寬。
[二重身將披風褪下,跪在這滿是碎石的地上,很是平靜將后脖露出來,道:“給我一個痛苦吧。”
是傳統的斬首呢。
血腥、殘暴,是完全不符合文人的手段。
刀被拔起的聲音十分悅耳,拿刀的手也十分穩健。
……但也只能這麼做。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話?”菊池寬問道。
他表情淡定,若比較文藝的作者描寫這段,那便是:溫柔的行刑人對將死之人實行臨終關懷,而粗暴一點的作者呢,大概便是:冰冷的劊子手詢問死刑犯的遺言。
二重身身為隨便怎麼描述,都是要死的,他的反應比菊池寬還要淡定,道:“我只是個侵蝕者,不用再多問了。”
他還帶着挑釁,言:“難道說還沒下定決心的人,反倒是你嗎?”]
“再幼稚不過的激將法了,讓菊池先生真正下定決心嗎?”福澤諭吉感嘆。
“是啊,是龍的手段。”志賀直哉感嘆,“在照顧菊池的心情呢。”
出口諷刺,再提侵蝕者,讓菊池寬的愧疚再少再少……再少。
[“龍是我的摯友,”菊池寬面無表情,語氣卻激動道,“我卻沒能了解到他的痛處,我一直都很後悔,沒能阻止他自殺。”
“若能再多傾聽一點,每天見見面……想到了眾多的可能性,最終也只能詛咒無能為力的自己,我真的打心底里想救他。”菊池寬道,“即便這麼說,我現在卻打算殺了龍……”
他繞到二重身的正後方,死死握緊刀,“這個人就是侵蝕者,這我也很清楚……但在我眼中,你也是龍……心情自然不會好。”
“是嗎。”二重身沒什麼意義道。
但他感受到了來自菊池寬的溫柔,這比模糊的記憶更加清晰。
愧疚,付出,掙扎,這些全化為了行動力,菊池寬呀,曾很長一段時間照亮芥川龍之介的人,請你繼續,大步向前走。
——刀被舉了起來。
“不這樣的話救不了龍的書,所以我……”隨着字語間越來越重,菊池寬的臂膀的線條也越來越緊。
——刀,劈開了風。
二重身覺得自己此刻很平靜,還有點對不起館長大人的感覺,因為她沒有辦法重創侵蝕者了。
會很痛嗎?
其實他怕痛來着。
他閉上眼,覺得這感受很新奇,因為他就要死了啊,還是被別人殺死的,可他卻沒有感受到害怕、恐懼的心情。
不知道被斬首后這裏好清理嗎?
寬他們會哭嗎?會給他們留下心理陰影嗎?
對了,主人辭世就給他們留下了心理陰影呢。
那麼主人呢?我會回到主人身邊嗎?這段經歷會被他感知嗎?
……
不想被他感知。
……唔姆,真不想被他需要呀。
他欺騙自己。
還挺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