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氣氛在兩人之間凝滯，秦霽不說話，肖梓稔更是連動都不敢動彈。
他頭頂才挺起沒多久的小綠芽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小腦袋瓜上，看上去倒像是有了一個中分型的綠色劉海，滿滿的時髦原諒色。
不急，肖梓稔抿成一條線的嘴巴顫成了波浪線，他強行鎮定，只留下一團亂麻的黑線在頭頂上繚繞。
他還有機會，對，他可以掩耳盜鈴！
已經緊張得暈暈乎乎的肖梓稔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豆漿腦袋在想什麼，那控制不住的大眼睛更是咕嚕咕嚕地在扁扁的小圓片臉上轉，一看就知道沒打什麼好主意！
秦霽稍稍皺眉，他當時以為這絲氣息會和世界壁有那麼些關係，便打算親自過來看看。
誰知道鬼氣的來源還沒弄清楚，反倒抓到了一隻妖氣微弱到不能自主化形的小妖。
業務繁忙的秦總哪有那麼多時間耗在上面？他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其他妖物作祟后，直接了當地提起面前的小紙人，準備揣着帶走。
揣起前，他還頓了頓，然後自然而不做作地將小紙人由抓改為提拎，就是那種只伸出食指和拇指，揪住那麼一小片雪白雪白的后脖頸的那種！
微風吹動，在秦總大步往前的途中，那薄薄的一小片迎風飄揚，兩行粗黑的豎線在肖梓稔臉上自然而然的顯現，像極了生無可戀的樣子。
再想掩耳盜鈴也來不及了，肖梓稔就是再裝小聾瞎也明白，這位哥不僅知道那短訊是身為妖怪的他發的，還準備親自送他一個鐵窗淚！
這到底是什麼人間疾苦，做人隨性一點不行嗎？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他再也忍不住，腦袋上吐出了一個個的小泡泡：
“在嗎？”
“聊聊？”
“我，我知道錯了，你別送我去警察局好不好？”
小泡泡以一個風情萬種的姿勢脫離他的腦袋，緩緩往上飄，配合著肖梓稔臉上的QAQ，簡直要多萌有多萌，連最凶的鐵漢說不定都要柔情那麼一下。
可以說，肖梓稔為了這個表情包簡直放棄了太多。
至於大佬最後的倔強？
算了吧，倔強能讓他不鐵窗淚嗎？不能！
算計得明明白白的肖梓稔毫不猶豫地又擠出了兩個吊在眼角的小眼淚，淚汪汪地看着秦霽。
可惜秦霽他……不看。
對於秦霽來說，肖梓稔被抓后慌了，然後向他求饒只有這麼正常了。他抓犯事的妖的時候，一千個有八百個都是求饒說錯了的。
可要是知錯就行了，那要他們妖管局幹嘛？還是得帶回去教育教育的。
所以他也沒搭理對方，只是從副駕駛的窗口裏將肖梓稔塞進去，右手響指一打車窗就神奇的關上了，整個車裏只剩下肖梓稔一個妖在兀自沉思。
肖梓稔緊張兮兮地貼在窗口上，將一張小圓臉板成了方形的棺材臉。
他看開了，再可愛的崽也不能讓這冷模的男人臉上留下一絲痕迹，於是他繼續披上了自己大佬的倔強，只是可能因為太慌張的緣故，這一次的他有點方。
沒多久，秦霽從另一邊的門裏進來，他關上車門，正準備插鑰匙，一旁的小氣泡就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小團，懟到了他臉上。
秦霽：“……”
他一邊發動車一邊問：“做什麼？”
肖梓稔心尖一顫，看着對方的臉瞬間想起了自己那嚴厲到差點把他弄死的師父，剛聚起來的氣勢又泄了七八成。
緊接着，氣泡框委委屈屈地冒出了幾個字：“你！要帶我去哪裏呀？”
以為自己剛到質問對方的肖梓稔看見了自己對話框那軟綿綿的“呀”，突然陷入沉默。
他……作為扛把子的時候，說話沒這麼軟啊？
完全忘了以前僥倖有個高冷殼子的肖梓稔依舊對自己的性子沒點13數。
秦霽一向吃軟不吃硬，加上肖梓稔這形象和性格倒是挺像他以前的一個友人的，見狀心底不由自主的軟了點。
看見對方軟趴趴地說話后，秦霽雖然語氣還是冷，但態度明顯緩和了許多。
“別擋着我開車，”他先將對話框扒拉到斜前方，然後開口解釋，“去妖管局。”
肖梓稔僵住，他試探問：“是……管妖怪的警察局嗎？”
“嗯，”他瞥了肖梓稔一眼，難得有耐心地對對方解釋，“非法成精，未經許可使用妖力，身份不明，算算，總共犯了多少法。”
肖梓稔聽到秦霽一條條地列舉出自己的犯罪證物，心虛地低下頭。他手上的四條細線不住地扣撓着自己的紙腿，有些小聲嘀咕道：“就不能是抓錯人了嘛！”
秦霽聞言，微微側了側腦袋：“準備抗拒從嚴？”
“沒有！”忘記自己每一句話都會“大聲”冒泡的肖梓稔欲哭無淚，“能，能不能不去妖管局啊？”
秦霽冷漠無情拒絕了他：“不行。”
隨着秦霽的話語落下，整個車廂再次陷入了沉默。秦霽是懶得說，肖梓稔是慌到沒話說，一想到他馬上要進入妖管局一次，肖梓稔簡直不能呼吸！
真他么的日了藏獒了，這成精手冊到底是多不靠譜，說好的傍真龍紫氣結果傍到妖警的身上了，說好的全國首富呢？說好的“人”呢？難怪發短訊過去後人家第一反應就是舉報！
干這行的，舉報能叫閑得沒事嗎？這叫敬業！
可這對肖梓稔來說就不是好事了，他微微垂下頭，薄弱的肩膀微微晃動，但還是竭力維持了平衡，沒有過度地抖動。
秦霽時不時看向肖梓稔，有些難以理解，只是去走一趟而已，為什麼一副快要魂飛魄散的樣子？
難道，是他太凶了？
突然想起友人們的評價，再看着肖梓稔快要縮成一團球的樣子，秦霽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神有一瞬間的放空。
他很快回神，面上帶了些糾結，但還是選擇開口。
於是，肖梓稔轉頭就聽見了一個冷漠到聲音沒有一絲起伏的“安撫”：“別哭了，只是去……”
“嗡嗡——”
一陣震動聲響起，秦霽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他皺眉看了眼手機，又打了個響指后，黑色的迪奧竟開始自動駕駛了起來。
空出手的秦霽低頭讀着短訊，不知看到了什麼，神情有些嚴肅。不久，他似乎妥協了，轉頭正想對肖梓稔說話，就發現自己被什麼花花綠綠的東西擋住了視線。
側面，兩個氣泡框帶着些深藍色的憂鬱，一左一右像門神一樣懟在他兩邊。
左邊：我才沒有哭QAQ！
右邊：開車看手機不好……好酷哇！
秦霽：“……”
有被萌到但很難打動的秦總很高冷地看着肖梓稔：“你很怕我？”
“沒有！”肖梓稔竭力否認，“我只是，只是……不適應！”
其實是怕警察，但是不能說，這是屬於他肖梓稔最後的倔強，總不能底褲都自己扒了吧？
而且肖梓稔覺得，從碰到秦霽到現在，一直緊密接觸秦霽這麼久他還沒有暈古七肯定都是閾值升高的原因！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不怕警察了呢？
秦霽不在意地點點頭：“那就好，暫時不去妖管局了。”
肖梓稔兩眼發亮：“不去了？”
這麼好？
秦霽皺眉強調：“暫時。”
肖梓稔可不管什麼暫不暫時，反正就是解放了唄！他整個人彷彿受到了改革春風的洗禮，要不是身體限制，他巴不得高歌一曲解放區的天是藍藍的天！
他眼睛亮晶晶的，像畫上了星星：“你真是個大好人！不，大好妖。”
秦霽默了默，搖頭沒說話，解除自動駕駛目不斜視地開着車。
總感覺，這建國后唯一一隻成精的小紙人，像是腦子不太聰明的樣子。
*
車子很快就駛到了秦霽家裏，下車后，肖梓稔還是被秦霽提拎進家裏的。因為他身上帶着的各種泥土的芳香，讓秦霽有些難以接受。
寄人籬下的肖梓稔還打算打消秦霽送他去妖管局的念頭呢，自然秦霽說什麼就是什麼乖乖巧巧地任由秦霽折騰。
隨着進入家門，肖梓稔都快要被這棟獨居小別墅給驚到了！他倖幸苦苦攢錢買下的三室一廳，還沒人家客廳一半大！
但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蹭紫氣化形！等他能賺錢了，什麼房子買不到？
闊氣的土包子肖梓稔頭上豎起了小綠芽，他努力將氣泡框吹到秦霽面前，吸引秦總的注意力：“謝謝你給我住的地方，我會好好報答你的！”
“可以，”秦霽頷首，“別搞封建迷信就行。”
肖·老迷信天師·梓稔：“……”
秦霽換好鞋，帶着肖梓稔往浴室走，邊走邊問：“怎麼了？”
肖梓稔小聲叨逼叨：“其實……這也是有神學依據的。”
秦霽腳步一頓，然後繼續往裏走，面不改色道：“是嗎？”
肖梓稔以為秦霽應和了他，興奮地呱啦呱啦冒了許多泡泡。只要秦霽相信他了，就不用去妖管局了啊！
肖梓稔停住話頭，發現秦霽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只是手上依舊在有條有理的動作着。
他有些憂慮地看向秦霽，遲疑道：“你，在做什麼啊？”
“嗯？”秦霽停下搓捻肖梓稔紙身的手，若無其事道：“沒什麼，就看看防不防水。”
聽孔恂說妖管局裏關着的那一位放水裏清洗后差點被泡廢了，還是用三台吹風機吹了近半個小時才救回來的，秦霽也就是突然想到了這事，臨時起意而已。
現在想想，確實不太好，畢竟都是妖怪，就算是幼崽也不能隨便輕薄才是。
秦霽這邊還在一本正經地反思着，那邊，肖梓稔已經石化成了尊雕像。
防，防不防水？
這到底是什麼虎狼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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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梓稔:我好厲害，居然看見警察都這麼杠了！！！
秦“警官”:……你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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