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嫡不如庶
從禪房出來,舒清冉心情好了許多,靠山山倒,靠老子也是靠不住的,總歸還是要自身強大才行。
當務之急,是如何保住母親的性命,只是芸娘耳目眾多,下毒當真防不勝防,她一個人勢單力孤,哪怕睜大了眼睛也防不住這麼多明槍暗箭。
正思忖間,就看到一大群人簇擁着舒清漪,眾星拱月的走了過來。對面的舒清漪看了一眼,高高的抬起了下巴,徑直走了過來,沒有一分要讓路的意思。
是嫡女又如何,平日裏在這丞相府,誰人不知舒清冉是個不受寵的。
舒清冉見了,眉頭一皺,早前自己是多懦弱?才會讓舒清漪驕橫成這樣子。
當即也不退讓,兩個人碰個正着,舒清漪還沒反應過來,直接給撞的一個踉蹌。舒清冉也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卻還是腰桿挺得筆直。
丫鬟們趕緊上前扶住還沒站穩的舒清漪,迭聲問候着小姐可有不適。舒清漪那吃過這麼大的虧,小臉漲得通紅,劈頭蓋臉的斥罵道:
“舒清冉你這小賤人,看見我在這裏走路你不僅不避開還敢撞過來,好大的膽子,回頭讓爹爹狠狠懲罰你!更可惡的是還踩了我一腳,我這流光坊制的繡鞋你賠得起嗎?”
舒清冉微笑:“小賤人罵誰?”
舒清漪脫口而出:“小賤人罵你。”說完才覺得不對,臉色由紅轉紫,三兩步走到舒清冉面前,揚起手就欲扇她一耳光。
眼看着這一巴掌就要扇到舒清冉的臉上,舒清冉挪步一躲,險險避開了。
舒清漪用力過猛,自己轉了個圈,差點倒在地上,心中的火氣愈發旺盛,口中叫罵道:“好哇!你還敢躲!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舒清漪一甩袖子,轉過頭去:“碧莞、碧蘭,還不給我把這小蹄子按住,我今天非得打她幾個巴掌不可!”
兩個丫鬟領命,就要上前來摁住舒清冉。
舒清冉不躲反迎上前去,眉眼肅穆:“我看你們這些狗奴才誰敢上來,以奴欺主,流放三千里,與披甲人為奴,你們若是不怕死的,儘管上前一步!”
聲音雖小卻擲地有聲,那兩個被點的丫鬟相互看了一眼,邁出去的腳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就這麼杵在了這裏。
其實這些丫鬟小子,個頂個的精明,跟紅頂白一個賽過一個,平時借主子的勢狐假虎威欺壓同檔次的對手是真厲害,面對真正的主子心裏也是發虛。舒清冉懦弱的時候還能大着膽子刺一下,現在看嫡女六小姐硬氣起來,她們頓時就軟了。
其實這也是舒清冉自己的問題,身為嫡女,雖然母親病重沒有權勢,芸娘又是個心狠手辣的,但是畢竟上面還有一個老太君,真要是捨得一身剮,鬧出事情來,驚動了老太君,別說一個丫鬟,就連芸娘這樣的貴妾,也是一句話發落了,本朝以孝為本,相爺斷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有了這些依仗,竟然還被欺壓的那麼死,只能說舒清冉太軟弱,重活一世,她不會再做退讓。
舒清漪一見這幾個丫鬟竟然被舒清冉唬住了,氣的直接朝着身邊的一個丫鬟揮去一巴掌,那個丫鬟痛呼一聲,捂着臉低着頭不敢說話,悄悄的往後挪了半步。
“我養你們有什麼用?你們這些廢物。”說完就想親自上陣,她吃的山珍海味,身材比舒清冉高了半頭,大了一圈,當真是氣勢洶洶。
舒清冉由於長期以來吃穿用度不好,小臉上略顯蒼白,卻高高抬起了頭,滿臉的不屑:“五姐,你可想好了,老太太曾經發過話,小事她是不管的,但是要是除了敗壞門風的大事,她就要出頭整治了,你當真要以大欺小,荼毒你的妹妹么?”
話音一落,舒清漪立馬頓住了腳步,她素來是個無法無天的主,但是碰到老太君立馬變成乖囡囡,這也不奇怪,哪怕是權傾府內的芸娘,見到老太君也是瑟瑟發抖,戰戰兢兢汗出如漿的慫樣,一點威風都使不出來。
舒清冉見幾個丫鬟沒有動作,也不在理會,直接繞過舒清漪就向前走去。舒清漪拉了一把沒拉住,恨恨的朝地下啐了一口:“猖狂什麼!看我告訴爹爹去,等着被罰吧!”
剩下的幾個丫鬟們竊竊私語:“我怎麼覺着六小姐不同往日了啊?今天竟然敢撞了我們小姐還放話威脅我們。”
“對呀,六小姐這是怎麼轉性了?竟連我們五小姐也敢頂撞了?”
舒清漪聽見丫鬟們談話,更覺沒面子,捏緊了手中的綉帕,惡狠狠的說道:“一個個議論什麼?是想捱掛落嗎!”
丫鬟們紛紛噤聲,不敢再言語。
她復又小聲說道:“舒清冉,就暫且在讓你猖狂兩天,過不了幾天,你這嫡女之位就該讓給我了!”
也不怪丫鬟們議論紛紛,往日裏五小姐也沒少欺負六小姐,可她一般都會忍氣吞聲,更遑論拿老太太來威脅他們了。
舒清冉聽得真切,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脊背挺得更直了。前一世處處忍讓,最後落得豆蔻年華橫死,這一世毫不退讓,竟然贏得如此輕鬆。
既然忍讓無益,那又何須忍讓!
你越是退避,人家越要制你於死地!不如奮起反抗,反倒叫人不敢有輕視之心,
想明白這點,舒清冉心中決計要改變以往的行事方式,否則哪天自己和母親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心事重重的進了自己的房間,還在思考着如何避免三天後的投毒。這件事是斷斷不能告訴母親讓她憂心的。不僅如此,還不能讓母親發現她的反常,舒清冉調整好心中思緒,將一切心事都壓下眉間。
換上一副笑臉,舒清冉輕輕的推開了母親卧房的雕花木門。
門上的木漆已經斑駁,一推開發出沉重的“咯吱”聲,入目是一張黃花梨卷草紋木桌,上面擺着一盅青瓷小碗,盛着簡單灑上蔥花的蛋羹。除此之外只有一壺清茶與幾個同款式的陶瓷茶具。
桌子南邊是一架鏤空四季花卉薄紗屏風,後面隔着一弦絲雕花架子床。其次之外正對着床尾有一個紅木雕漆梳妝鏡,上面零零散散擺着幾樣不值錢的銀飾。
舒清冉的母親蕭氏起病以來睡眠頗淺,在聽見門開的聲音時就已經驚醒了。
“冉兒,是你嗎?”蕭氏輕輕的問道,聲音柔美,卻因染病染上幾分沙啞。
“娘,是我。”舒清冉輕聲回答,繞過屏風走到床前,“可有感覺身子好些了嗎?”
蕭氏穿着一套白色中衣,頭髮披散開來,嘴唇蒼白,襯得整個人越發病入膏肓。
舒清冉眼睛一酸,幾欲落下淚來,走過最遠最漫長的路,這一世,我終於可以守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