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晚上,蔣其的指尖劃過鏡子,在光滑冰冷的鏡子上留下一道痕迹。
琥珀色的眼眸與鏡子中的自己對視,鏡子裏的少年氣質依舊肆意張狂,眼底卻似乎隱隱帶了些擔憂。
【什麼事?】
蔣尤疲憊的皺着眉頭,眼裏帶着些許疑惑。
“等着。”
蔣其說了一聲,轉身從書櫃隱蔽的夾層里翻出一本厚厚的書,蔣尤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書櫃裏還有夾層這地方。
書里每隔十幾頁就夾了一頁紙,蔣其一張一張地把它們取出來,取了十來張紙,其中還包括幾張照片,蔣其的指尖微顫,強忍着撕碎它們的想法,隨手將這一沓紙扔在桌上,直接道。
“你出來看吧。”
蔣尤看着那一沓紙,隱隱覺得蔣其在做一件讓他不那麼舒服的事情,他的心裏有點發慌,不過,還是抑制了迫不及待想要問清的想法。
直到聽到蔣其的話。
一晃神,蔣尤主管了意識,他看着桌上散亂的a4紙,長長的睫毛微顫。
幾秒鐘后,蔣尤輕呼出一口氣,在窗戶邊的書桌旁坐下。
濃密的樹葉在窗戶外面隨着風,發出瑟瑟的聲音,庭院的燈光隱隱綽綽,照的院子一半明,一半暗,都是寂靜無聲。
蔣尤視線落在自己的指尖,不知怎的,手中攥着的紙突然掉了下去,或者說他是故意鬆開手的,一沓紙全都飄到了桌子地下。
其中一張正巧落在他的腳底下,那是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少年Alpha與omega女人的合影,兩個人笑容滿面很是親近。
蔣尤的眼睛低垂,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蔣其沉默半天說:“很早有過猜測,最近幾周查到了。”
蔣尤嗯了一聲。
蔣其心裏能夠隱隱感覺到一股揪疼,無疑,這是蔣尤在難過,他想了想說:“蔣家輝的情.人懷孕倒是我不曾料到的。”
蔣尤起身腳跨過那張照片,進入浴室。
浴室洗手池上的鏡子能照得很清楚,蔣尤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面無表情。
蔣尤打開水龍頭,急促的水流沖打着手背,他一下一下的沖洗着手,彷彿剛才拿過什麼髒東西,從手指縫隙到手指尖,沒有一處遺漏。
直到將手指搓紅了,蔣尤才緩緩開口。
“你想做什麼。”
蔣其感覺着心裏的鈍疼消失了,沉默一秒道:“我想做什麼你猜不到嗎?”
蔣尤將水龍頭關了,擦乾淨手,沒有回答知不知道,只是說:“做到哪一步了?”
兩個人格,不論性格多麼不同,不論他們願不願意承不承認,他們終究還是一個人,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只有自己。
蔣其很自然地說:“才有了框架,A市離得太近了,S市正好,x對S市還很熟悉,孟思哲的大學在那裏,S市還是他姥姥家,比較方便做事。”
蔣尤嗯了一聲,就聽蔣其說:“這兩天我會去考察的。”
“至於你,就先做一個讓他們滿意的乖孩子。”
蔣尤這下子不說話了,他出了浴室坐在床上,第一次抱起了床頭擺着的兩隻玩偶。
“他們很滿意嗎?”
過了十來分鐘,蔣尤突然說道,寂靜的卧室輕輕的呢喃似乎帶着彷徨。
蔣其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蔣尤也不需要他說什麼,躺在床上任由思緒翻飛。
母親雖然工作繁忙,平日對他客氣疏離,但曾經有一回,他聽到過母親交代保姆好好照顧自己,這讓他一直認為母親是個情緒內斂的人。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她還是很關心自己。
直到今天之前,蔣尤都是這麼想的。
然而現在,看着母親對她另一個兒子露出慈愛的笑容,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錯了。
父親一直是一個冷心冷清的人,在他的眼裏心裏永遠只有家族,一切都是為了家族的發展,蔣尤知道在父親的眼裏,他只不過是能夠繼承和發展家族的“工具”,不過這樣的“工具”原本是唯一性的,父親也不準備用第二個“工具”。
蔣尤曾經病態地認為這大概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相處方式,雖然和其他人家的相處關係不一樣,但是在父親心裏,他也是獨一無二的孩子。
現在這樣的父親想要第二個“工具”了——沒錯,蔣尤知道,要是不經過父親的同意,他的情.人們絕對無法私自懷孕的。
原本“冷漠但和諧”的家庭就這麼打破了。
以前他的目標就是成為讓父母自豪驕傲的孩子,現在看來也不需要了。
心裏多麼傷心談不上,總歸是空落落的,無所適從。
蔣其只能感覺到蔣尤複雜的心情,再多的也分辨不出來。
想了想,蔣其特別罕見的主動安慰起了蔣尤。
“季越明天有東西送我,你記得收下。”
蔣尤點頭:“什麼東西?”
蔣其在漆黑的潛意識裏的床上翻了個身,閉住眼睛,嘴角微勾:“昨天沒睡好,大可愛發現我頭疼,說給我送助眠的香包。”
蔣尤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季越還挺溫柔。”
蔣其點頭,想起大可愛他就開心,他很認真地回答:“大可愛很好。”
蔣尤也知道季越很好,他閉上了眼睛,將蔣其趕出潛意識,抿唇道:“送給你的,明天你自己去收,累了,睡覺。”
被踢出潛意識的蔣其倒沒有因為蔣尤的敷衍而生氣,本來他說這件事情的目的就是為了轉移蔣尤的注意力。
蔣尤看起來很高冷,實際上軟的不行,情商也很低,雖然他和蔣尤差異極大,有的時候也會不對付,但他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為了保護蔣尤嗎?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出現,蔣尤因為一些原因忘記了那些事情,只有他記得,但他記得也足夠了。
大可愛的出現是一個意外。
也是一個讓人驚喜的意外。
說實在的蔣其還是很期待收到季越明天的香包的。
想到這裏,蔣其閉上了眼睛,嘴角上揚,緩緩睡去。
庭院的燈光透過窗帘,映得卧室不那麼昏暗,外面的風漸漸停了,一切顯得那麼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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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尤哥其哥,阿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