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阮雲今抱着這人窄腰,胡作非為地蹭了蹭寬宏堅硬的胸膛,腦海中雜亂無章地想着,越想越開心,小心臟里像揣了只白兔,上蹦下跳,又橫衝直撞。
這抱着的觸感有些奇奇怪怪,這人的呼吸滾燙而急促,這人的心跳聲也不遑多讓,這真的只是夢嗎?
裴嘉彧黑着臉,手臂用力將她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
“你說你是誰?”
阮雲今愣了愣,訥訥不解地將這人的手使勁扒開。
“我記得,我給你的設定中可沒有耳背這一項。”
話音方落,脖頸上便被一股力道制住。
“再不說實話我讓你以後永遠都說不了話。”
她給裴嘉彧的設定是冷漠絕情,腹黑陰險,睚眥必報。
可這暴力人設只針對惡行者。
她到底說錯什麼了,為什麼會被他掐?
阮雲今急促地喘息着,緊聲道:“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難道就因為我把你給寫死了你死不瞑目,找我報仇?”
覺察到脖頸上的力道漸漸加重,她瞪圓了眼,褐色的雙眸中水霧朦朧,呼吸微窒:“可我哪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讓大結局所有好人都死着,就你這個大反派繼續逍遙法外。”
“你要知道,那樣是過不了審的,就你做的那些事,怎麼都不可能洗白。”
裴嘉彧臉色如同染了寒霜,“你到底是誰?”
“都說是你媽……不,我錯了,是作者,我是作者!”
他毫不留情,窒息感傳來,阮雲今愕然地瞪大了眼,低頭,看着脖頸上那雙染過血的手,抬眸,只見那一雙漆黑的眸里毫無半絲光亮。
好真實的感覺。
她被鬼壓床過,知道窒息到絕境是怎麼樣的處境。
她也在夢中被毒蛇咬過獵狗撲過也被喪屍追殺過,也感覺過心跳加速疼痛纏身的感覺。
她全然沒了最初見到心心念念紙片人的興奮,只感覺到痛苦。
喉嚨艱澀以至於難以發出隻言片語,因痛苦而闔着的雙眸劃過淚痕。
不知道合何時,也不知道因何緣故又被放開。
阮雲今失力氣地跌坐在地上,手抹在脖頸上一直咳着一直咳着,臉上,脖子上,或白或紅,呼吸,一短一促。
裴嘉彧環視着眼前這間屋子,看向她桌面左上角的素描本,壘在桌案一角處的線稿,自然也看到桌面上的數位板,連接的電腦,電腦身後的一面白牆,牆上貼着一張又一張的人物素描畫像。
有他。
有他認識的人。
也有由他的手親自解決掉的,本消失在這個世界的人。
而現在這些人卻形成一個巨大的關係網,環環相扣,密不可分。
“你怎麼會認得這些?”
阮雲今只顧着自己咳嗽,根本未能夠聽清他的話。
裴嘉彧已然大步走到電腦前,盯着右下角彈窗處忽然跳出來的一個叫“編輯”的人發來的催稿信息,而後點開下邊菜單欄每一個小窗口,瀏覽起來網頁中的內容。
許久,才聽到他近乎冷哂的一句話。
“這怎麼可能?”
阮雲今心底暗罵了一句髒話。
這什麼怪夢,都疼得要死了還不給自己醒來?
就算她近期因為熬夜畫工作的原因導致精神壓力大,但也不至於連個噩夢都無法將她逼回現實生活。
然這時候,裴嘉彧忽然走了過來擒住她的手臂將她往電腦桌前帶。
“這到底是什麼?”
阮雲今膝蓋撞擊在桌角上,疼得她低低嘶了一聲,卻不敢反駁,顫抖着聲回:“大綱,細節劇情,人物關係……”
裴嘉彧的手就扣在她后脖脖頸,拇指不自覺在猴精皮膚上一個用力壓下。
“再問一遍,你到底是誰?”
刺疼襲來,疼得人拱下了腰,阮雲今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忽然意識到了或許這一切並非全是夢。
她全身血液驟然涼了下來,像是被人迎面潑來一頭的冷水,難以置信眼前這一幕。
她晃了晃神,看清楚眼前這人的真實存在後,囁喏地動了動唇角。
“我電腦內的東西你不是也清楚地看到了,我就是作者,《奔赴》這本漫畫的作者,你就是我手底下創作出來的紙片人,反派裴嘉彧。”
······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異口同聲的質問,隨後房間內傳出阮雲今試探性地一聲問。
“哎,你信不信神筆馬良的故事?”
迎面而來的是腦袋被他曲起的拳頭威脅性地要砸過來一記。
阮雲今抱着自己的頭,餘光瞥見他眼神里暗含着一句話:“我信你個鬼”。
咬了咬唇瓣,聲音沙啞地開口說:“我知道這件事,很可怕,我自己,一時間也沒有,完全能夠消化。”
裴嘉彧無法置信地將漫畫書手稿扔到她眼前,看着後者發白的臉色自嘲了一句:“我竟然是二次元里的人物,你跟我說我竟然生活在漫畫裏。”
阮雲今忽覺一陣毛骨悚然。
生氣、怒不可抑、暴躁發作,下一腳便該要動手殺人了。
她往後挪了挪,直到挪到了牆角,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寒光射了過來。
阮雲今怔了一怔,對上他的眼后急急忙忙說道:“別這樣想,你如果換個角度看問題,你就會發現,你是二次元世界裏里第一個跑向三次元的人物呢,換成蔣銘都沒有這待遇。”
蔣銘,漫畫世界男豬腳,警察,正義的化身,公平公正法治無私,行走的道德規範。
也是他最最最最討厭的人。
裴嘉彧看向她說:“還是說,你是鬼嗎?這裏其實是陰曹地府,方才你說的那一些其實是在騙我?”
聽裴嘉彧這口氣,想來還是存了幾分僥倖的心思,可事實就是如此的蹊蹺,無法用科學解釋。
她忽然想起神筆馬良的故事,說不定前半生慘淡平凡的一生終於能來了轉機,自己也如馬良一樣忽然受到神仙點化,擁有一支可以點石成金的筆。
裴嘉彧既然能出現,那其他人呢,那錢呢?
是不是也能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裴嘉彧說:“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
阮雲今被擾亂自己的思路,情緒一下子起來:“跟爸爸說話客氣點。”
裴嘉彧眯了眯危險的眸子:“你說什麼?”
阮雲今縮起了脖子,抿了抿唇,目光落在自己工作的電腦上,忽然有些發怵。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他身體的每一處都是自己奇思妙想構造出來的,自己怎麼就不是他的生身父母?
“本來按照劇情,你該做的事情也都一一完成了,該報的仇也報了,你生無可戀,又不喜歡去坐牢,所以選擇自首后便了此殘生。”
“你的案件轟動一時,雖然你殺了人不對在先,可你從來沒有濫殺無辜,整個社會的輿論一邊倒,都在抨擊你那禽獸一般的母親和養父,和那些死有餘辜的惡行者,甚至還因為你重新修訂了未成年人保護法。”
裴嘉彧釋然地笑了:“所以,我這樣的人最後還是死了?為了所謂的正義公平?”
阮雲今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臧克家有雲,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司馬遷也有雲,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
裴嘉彧笑了笑,聲音涼薄:“你覺得,我一個紙片人會在意這種事?”
阮雲今不敢說話了。
裴嘉彧忽地起身,作勢像是要往外去。
阮雲今盯着他的背影,見他手握上門把,愣了一下掙紮起身:“你要去哪?”
他未曾答覆,推門而出。
阮雲今忙道:“現在不能出去。”
裴嘉彧眯着危險的眸子,似是不耐煩,等她口中說出一個合理解釋。
可除非自然災害,憑什麼她說什麼紙片人就會聽什麼,何況裴嘉彧方才還想殺死自己呢。
“我家裏人都在家,你現在要是出去,被我家人看到了,我怎麼跟他們解釋?”
裴嘉彧聲淡漠:“關我什麼事。”
阮雲今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我,我是將你創造出來的人啊!”
最有資格命令指使他的人,說話卻毫無底氣。
裴嘉彧道:“你既然創造出的我,那就應該知道我的脾氣。”
“我是知道,但,但,你就.......”
阮雲今急得都快哭了,心底一急便將他的手抱住,不肯讓他出去。
“現實社會不比漫畫,在漫畫世界裏,你是有我給你的光環加持才會逍遙法外,在現實社會,監控分分鐘都能教會你重新做人。大哥,我求求你,別給我惹麻煩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