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但在此之前,陳鳴顯然不懂這個道理,他總說士族是極端以自我為中心,沒有同理心,但其實陳鳴自己也是一樣,他無法理解胡文的苦楚,只願意按照自己的思想去構想別人,而如今兩人得以相逢一笑泯恩仇,這無疑是一件好事,而此時的胡文也已然是脫胎換骨。
他本身就不是笨蛋,相反,他其實要比陳鳴更加聰明,不然作為一個底層的平民也是不可能成為葉軒伴讀的,這個職位可不是那麼好做,他不僅僅需要讀書厲害,更加需要在為人處世上下功夫,胡文顯然是一個優秀的人才,而葉軒在經過三年的初中以後,也相對更加的沉穩。
以前的他總是意氣風發,給人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如今卻慢慢開始收斂起自己的桀驁,但這並不代表葉軒就變得內斂了,不是,他只是把自己的驕傲變成了對待自我的武器,而在對待別人時,則能夠更加和顏悅色的跟人說話,將驕傲變成了傲骨,這是葉軒最大的變化,導致陳鳴第一時間見到葉軒的時候,差點有點認不出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公子,竟然是當年那個把胡文當做犬馬的葉軒。
而葉軒對於陳鳴也有着很深刻的印象,畢竟當初陳鳴罵自己可是罵的十分痛快,這讓葉軒有着很強的印象,後來兩個人也因此成為朋友,對於葉軒來說,陳鳴是除胡文之外,唯一的一個平民朋友,同時也是為數不多幾個可以講真心話的人,畢竟像他這樣的士族,從小就捲入利益的爭鬥中,自然不可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度過童年,因此朋友對於他來說,只是一種奢侈品而已,而陳鳴則是他在童年中,唯一遇到的算是不太害怕他的人,因此兩個人成為朋友也算是順理成章。
當然主要原因是賈斌跟陳鳴的關係很好,而透過內部渠道,葉軒也知道一些大概關於賈斌的事情,雖然知道的不太真切,但相比起其他人來說,他起碼知道賈斌的身份不簡單,至於具體是什麼,那可是高度機密,便是他的父親也不知道,更何況是他了,因此為了接近賈斌,他這才慢慢跟陳鳴有了一點交集,但之後兩人的相處,還是因為雙方確實十分融洽的緣故,不然單單因為利益而交往的人,彼此之間早已經因為小學的畢業而分道揚鑣了,但葉軒和陳鳴卻依舊保持聯繫。
顯然原本的利用關係到如今已經成為真正的朋友,對於這一點,兩人也時常覺得很奇妙,尤其是對於葉軒來說,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和一個平民成為朋友,胡文雖然也是他的朋友,但他下意識的會把對方當做是自己的人,而陳鳴無疑是一個更加獨立的人,雖然胡文也是一個獨立的人,但長久的相處和主僕關係,讓他很難從這種關係中走出來,胡文和葉軒在心理上就是不平等的,雖然雙方都沒說過這件事,彼此之間相處也看似十分和諧,但兩人都知道,他們在對方的心中,位置是不平等的。
因為胡文受到了葉軒太多的恩惠,這種不平等的授予無疑使得胡文不敢在很多問題上對葉軒提出意見,雙方之間的關係,看上去是朋友,但彼此之間卻並不平等,而陳鳴和他卻是平等的,雖然葉軒不想承認這一點,畢竟跟一個平民是平等的,這實在是有辱於自己士族的身份,但不得不說,在小學的三年時間裏,陳鳴並沒有要他過任何的東西,也從來沒有拜託他什麼事情,兩人之間彼此並不相欠,因此雖然葉軒的社會地位要更高,但陳鳴並不會把自己的姿態擺低,因為在他的眼中,自己並不欠葉軒什麼,自然不用低三下四。
俗話說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這無疑是至理名言,而像陳鳴這樣的平民朋友,葉軒只有這一個,兩個人的關係也就還不錯,如今在高中相遇,自然也是十分的開心,而在談論中,自然也就會談到有關賈斌的事情,胡文和葉軒自從畢業之後,就跟賈斌沒有聯繫了,聽說陳鳴與賈斌之間還有聯繫,兩人也非常的驚訝。
畢竟賈斌在畢業之後,並沒有留在浙江,而是前往了帝都,這對於他們這些孩子來說,無疑是相當遙遠的地方,彼此之間交流也十分不便,更何況小學時候的感情,總是會隨着長大而逐漸淡忘,這是必然的事情,而陳鳴卻和賈斌依舊保持着聯繫,兩個人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與陳鳴和葉軒之間是不一樣的,他們兩個無論如何都在浙江,以現在火車和輪渡的交通來說,想要見面並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當然跟現代不能比,但是七八天的時間還是能夠見一面的,同時他們都生活在浙江,話題自然也有着相同點,如今的宋朝,信息流通的速度在一個路裏面是非常快的,這也使得宋朝開始逐漸形成省級的信息交流圈,報紙在其中的信息大致開始趨同,許多事情外城市的也會報,這就使得跨市交流成為一件比較容易的事情。
同時交通的發達也使得省內的郵件發送速度非常的快,像葉軒寫信給陳鳴,大概從信寄出去到陳鳴拿到只需要三四天的時間就可以了,這也使得他們可以保持交流,而陳鳴和賈斌之間要想保持交流,單單是一封信在路上的時間往往就需要七八天左右,一來一回就是十五天左右,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
這都是因為宋朝有着兩條大河,一條黃河一條長江,這讓鐵路的修建十分困難,再加上浙江多山,不像華北平原,修建鐵路簡直是易如反掌,因此在浙江境內,大多數地方還是採取輪渡的方式作為交通的工具,在這種條件之下,自然就很難進行信息的傳播。
更何況葉軒是知道賈斌身份不一般的,像他這樣的人回到京都之後,應該立刻會被許多人包圍,許多人想要成為賈斌的朋友,他竟然還會因為一個浙江的平民小子,而保持這麼長時間的朋友關係,這也讓葉軒十分吃驚,在他看來,這實在是一件有點出乎意料的事情,同時對於陳鳴也高看了一眼。
通過家族的關係,他是知道賈斌身份不煩的,後來他也做過一些調查,發現在汴京的高等學校里,果然沒有賈斌這麼一個人,顯然,這是一個化名,而不是真正的名字,賈斌的真人必然是另有其人,而能夠讓賈家接納一個小孩兒,其來頭必然不小,這一點葉軒也能夠分析的出來,而賈家在浙江的地位已經是說一不二的,這不僅僅是官場上,而是在地方的經濟上,文化上也好,他們都做出了十分卓越的貢獻。
賈家所控制的公司中,排入世界五百強的企業總機有兩家,這兩家總部都在杭州,這無疑成為了杭州的支柱產業,單單在經濟上的影響力,浙江就極少有家族可以與之媲美,這也是賈家的人可以在官場上如此恆通的原因。
他們的官當到哪,賈家的投資便到哪,只要不是平庸之輩,單單依靠這些投資,就可以拉動一座城市的經濟,從而讓他在經濟上的政績無可挑剔,同時在文化上,賈家也每年都會在浙江境內修建大量的圖書館,博物館,藝術館,他們的名字也都以賈家的先祖命名,而且他們還會從海外收集大量的珍貴藝術品和古董,然後放在博物館中,供浙江的民眾參觀,只收取十分微薄的費用,用以維持博物館的正常運作,可以說他們在文化上,有着相當大的成就,因此這個家族在浙江可謂是首屈一指,即便不排第一,也絕對是前三的大士族家庭。
與之相比,葉家就要小得多,別說是什麼世界五百強了,便是跨國大企業一家都沒有,只有零星幾家做外貿的企業而已,還有幾家房地產公司,相比起普通人家自然是天上之人,但與賈家相比,則是泥土之中罷了,而賈斌卻能夠讓賈家同意安插一個孩子進來,這無疑代表了其背後的勢力,非富即貴,這是葉軒對於賈斌的判斷,至於具體是誰,葉軒也無法做出判斷,畢竟在朝廷之中,比賈家更加富裕的人比比皆是,到底是誰,葉軒一個對於朝政涉足並不廣泛的人,自然無法調查其中的關節,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賈斌的身份一定非常不簡單。
更何況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來到浙江讀士族小學,而且還是冒名參加,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尋常的事情,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葉軒也認為不應該過多涉及這件事情,但看如今陳鳴的模樣,顯然還並不知道賈斌的真實身份,對於這件事情,葉軒顯然也不會告訴陳鳴。
畢竟賈斌的真實身份不明,他隱瞞陳鳴不告訴他真實身份也肯定有自己的考慮,若是自己擅自告訴陳鳴,賈斌的身份是假的,誰知道賈斌會是個什麼態度,說不定賈斌正享受着以另外一個身份與陳鳴交流的感覺呢?
若是自己打破了這一種感覺,惹得賈斌不高興,葉軒可無法想像,一個比賈家更加龐大的士族到底會以什麼樣的姿態來面對自己,他可不想為自己的家族招禍,深處權利漩渦之中,葉軒比更多人要清楚的明白,士族之間的鬥爭有多麼的殘酷,以及士族之間的階級有多麼的分明,這種分明甚至要超過士族與平民之間的區別。
隨着平民的普遍富裕,許多中產階級也有着十分體面的生活,住着大房子,家裏也有僕人,甚至還有一些人也開得起車,他們在外表上並不會有太大的差距,尤其是那些上過大學的人,更是出口成章,並不會弱於士族,但在士族內部,上級士族與下級士族之間的差距,是巨大的。
上級士族是這個國家真正的統治者,而下級士族則是他們的統治工具,這樣理解或許有所偏頗,因為在平民的眼中,士族都是統治階級,但其實這句話來形容下級士族與上級士族之間的關係完全沒有任何問題,這兩者之間無論是財富還是權利都是完全不可相提並論的,也正是因為如此,葉軒才會明智的選擇隱瞞陳鳴有關於賈斌真實身份的事情,在他的判斷中,賈斌顯然是上級士族的家庭成員之一,不然賈家不會這麼輕易的讓一個孩子進入自己的家庭,還扮演自己的嫡子,這可不是小事,而是一件大事,能夠這麼做的人,必然擁有着無雙的權利。
因此當陳鳴在訴說著有關於賈斌的事情時,葉軒一直在旁邊仔細的聽着,但沒有戳穿賈斌的計謀,至於陳鳴什麼時候能夠看透,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不過以葉軒的眼光來看,若是賈斌不說,恐怕陳鳴一輩子也無法看透賈斌的真面目,畢竟他不像自己有這麼廣泛的情報網,無法去調查汴京的重點高中中所有學生的名單,至於對士族中的權利分配以及賈家的地位,這些對於陳鳴來說都是太過於遙遠的東西,因此也根本無法想像。
看着對面侃侃而談的陳鳴,葉軒的心裏也不由產生一絲嫉妒,怎麼賈斌就這麼看好他呢,竟然隔了這麼久還保持聯繫,而且看兩人交流的東西,顯然十分廣泛,從私人生活到對於許多問題的看法,這顯然不是簡簡單單的筆友這麼簡單,而是真正引為心腹的感覺,在這種狀況之下,葉軒看待陳鳴的眼光也有所不同,雖然他很桀驁,是個紈絝子弟,但身為士族,他有着基本的權利敏感度,他已然能夠從陳鳴的身上看出來那麼一絲絲晉陞士族的可能。
對於其他人來說,晉陞士族或許是難如登天的事情,但對於上級士族來說,想要讓一個人成為士族,則是一件相對來說比較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