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恐怖的文庫

艾森比馬里昂大了十歲，也比他早來了十年，對鎮裏的情況最熟悉。這麼多年雖然職務沒有太大變化，但在鎮政府也算有一席之地。

畢竟到了關鍵時刻，鎮領導還要仰仗於他。

兩個月前，艾森晉陞三級中等職員的事落空了，他就開始鬧起了情緒，時常抱病請假。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鎮裏只有兩個名額，跟他一起競爭的，一個是鎮長的司機，鞍前馬後的，早已經成了鎮長的心腹，另一個就是縣長的小舅子。

艾森無異於分到了死亡之組，自然是沒有絲毫優勢。

昨天，艾森聽說喬治副縣長要來，故意等到了今天早上才現身，目的就是想讓鎮裏着急一陣子。

在艾森看來，除了他，沒有人能寫好這篇彙報稿。

他已經打算好了，這一次如果鎮長不親自請他，主動給他晉陞職級，他就看鎮裏的笑話。

艾森進來之後，面對馬里昂的問好，絲毫沒有回應，只是抓起門口的報紙，泰然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讀了起來。

這時，門口又響起了腳步聲，這次是杜普走了進來。他見到正在看報的艾森，並沒覺得意外。

杜普個老江湖，對於艾森的這點小伎倆，他分分鐘能就看穿。如果放在以前，杜普可能立即滿臉堆笑地過去噓寒問暖，然後畫下一張張大餅，讓艾森趕快把材料準備出來。

可是今天，杜普明顯沒有理睬艾森的意思。

他把手裏的彙報稿交給馬里昂，故意朗聲地說：“小馬呀，你的這篇彙報稿，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只是有個別的字句，不太符合皮鎮長的語言習慣，我已經標註了，你修改一下，打印好交到我的辦公桌上，昨晚你熬了一夜，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的杜主任。”馬里昂接過彙報稿，按照杜普的意思修改過來，然後又打印了兩份裝訂好。

這期間，馬里昂用眼角的旁光看了看坐在窗戶邊上的艾森。此時，剛剛升起的朝陽正好從窗戶投射進來，在光線明暗的交界處，空氣中的灰塵清晰可見。

艾森雖然正在看報，假裝對杜普和馬里昂的對話置若罔聞，但是他手中報紙卻無聲無息地出賣了他。

報紙上已被摳出了兩個小洞，向外投射出兩道光柱，正朝馬里昂的方向照射過來。

馬里昂心中暗笑，拿着打印好的彙報稿來到杜普的房間，工工整整地放到他的桌子上，轉身走向鎮政府大院的后牆，穿過那個小門，三步並做兩步地上了山，來到守山人的房子前。

房門半掩着，屋裏傳出早間新聞的聲音。馬里昂敲了敲門，裏面回應一聲之後，他推門走了進去。

守山人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正躺在床上看電視，鎮政府大院的人他全都認識。見到馬里昂，他嘿嘿一笑：“哎喲小馬呀，今天怎麼這麼有空啊？”

馬里昂剛要回答，突然發現屋裏的擺設又恢復到了原來的模樣，一張破床，一把破椅子，牆角處有一個破柜子，上面擺着一個老式的電視機。

哪裏還有書桌和電腦的影子？

馬里昂吃驚地問：“大爺，你屋裏的電腦？怎麼不見了？”

“電腦？”守山老頭一陣疑惑。

“昨天晚上十一點多，我來過你這裏，看到你屋裏有個電腦，就擺在這個位置上。”馬里昂一邊說，一邊比劃着。

“晚上十一點多？怎麼可能，那個時間我早就睡下啦，你怎麼可能進得來？”守山老頭擺着手說。

“什麼？”馬里昂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可是你屋裏亮着燈，門也開着，屋裏根本沒有床。”

守山老頭從床上坐了起來，臉色也有些異樣：“孩子，你不會是遇到‘鬼擋牆’了吧？”

“鬼擋牆？”馬里昂明顯感覺頭髮已經豎了起來。他當然聽過“鬼擋牆”，但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馬里昂強做鎮靜地問：“我來河東鎮五年了，從沒聽說這山上鬧鬼。”

“唉。”守山老頭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當然了，除了我，半夜也沒人到這山上來，當然也就沒有人遇到過。”

“十五年前，鎮政府有一個叫作鮑華德的人，是專門給鎮長寫材料的，也算是你的前輩呢。那時候電腦還是新鮮玩意兒，人們寫東西還都是用筆和紙哪。”

“鮑華德？”馬里昂想起來了。他剛到鎮政府的時候就聽過這個名字，是艾森的上一任，後來病死在了崗位上。

“你們後來的人都知道他是病死的，其實呀，他是上吊自殺的。就在旁邊的一棵樹上。”守山老頭惋惜地說。

馬里昂聽了，感覺一陣發暈，瞪大了眼睛瞅着守山老頭。

“寫材料這個差事，又累又不討好。鮑華德心眼直，不圓滑，不但經常受人排擠，領導還經常讓他寫一些粉飾問題、歪曲事實的材料。他為了這份工作，不敢得罪領導，只得違心去寫。生氣的時候就到山上來溜達，所以跟我很熟，也經常跟我訴苦。”

“那也不至於死啊？”馬里昂有些不理解。

“他身體熬壞了不說，職位也沒熬上去，經常被人‘彎道超車’。再加上他經常加班，老婆還偷偷跟了別人。後來因為一篇假材料，縣裏來追究責任，領導卻把責任都推在了他身上。所有的事趕到一起，這個老鮑一時想不開，就尋了短見。你昨天撞見的，可能就是他。”

“可是，人們為什麼要說他是病死的呢？”馬里昂壯着膽子繼續問。

“老鮑死後被發現的時候，他的腳下還有一個正開着的筆記本電腦，上面寫了許多鎮裏見不得人的事。鎮裏怕被宣揚出去，給了幾個知情的人好處，就把這事瞞住了。”

馬里昂越聽越害怕，他下意識地摸向兜里的鑰匙串。那上邊掛着的U盤裏，還存着從鮑華德電腦里拷來的文件呢。

守山老頭說到這，眼睛猛地一亮：“你剛才問我電腦，難道說，昨晚你見到了？”

馬里昂已經被嚇得渾身發抖，冷汗直冒。

守山老頭慢條斯理地說：“不用怕。老鮑是個好人。好人死了就算變成鬼也不會害人的。”

儘管守山老頭如此說，馬里昂還是回不過來神，完全處在一種懵逼狀態。

突然，馬里昂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了半天，才把手機掏出來。

電話是杜普打來的。馬里昂手上發抖，一不小心竟然按到了結束鍵。

不一會兒，杜普又把電話打了進來。這一次，馬里昂把手機放到椅子上，費了好大勁才按准了接聽鍵。

“小馬啊。你在哪呢？你到我這裏來一趟。”杜普的話傳了出來。

“什什什…么么？”馬里昂上下牙齒打着架，根本說不出話。

“你怎麼了？沒事吧？我在辦公室里等你啊。”杜普說完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