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何去何從
因為盛產錳礦的緣故，坡北縣城的夜生活很是熱鬧，酒店、賓館、練歌房比比皆是。
馬浩然知道陸莎莎儘管性格外向，但是從不信口開河，更沒對他放過空炮。
她說的新崗位，十之八九不是穴來風。
招手打了一輛車，直奔燧氏燒烤。
陸莎莎已經佔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桌上擺着啤酒和“槍彈炮”。
“什麼情況？”馬浩然剛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問。
“我給你安排了新崗位。”陸莎莎舉起一杯酒，“來，祝賀你。”
“什麼？你給我安排的新工作？”馬浩然在“你”字上加重了語氣。雖然知道陸莎莎人脈廣泛，但也不相信能把手伸進廉政調查系統。
“你這是不相信我的實力了？我雖然不能直接着手操作，但可以通過其他人嘛。”
“噢。聽起來還挺曲折？”
“是啊。為了保護你，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你可要好好謝謝我呀。”
“保護我？你這是壞我的事。”馬浩然感覺自己體內的膽固醇有些升高，情緒也激動起來。
“唉，別看你擺弄文字有一套，對於社會上的這些事，還真是木頭一塊。你應該想得到，英倫他們是不會甘心的。在坡北縣，他們從來就沒有辦不到的事。”
“那又怎樣？”
“因為你也是一名公職人員，所以他們才會先禮後兵。”跑易莎補充說，“但是你如果一直執迷不悟，那最終吃虧的，肯定還是你自己。”
“你覺得……”
馬浩然後面的“我會怕嗎”還沒說出口，就被外面一陣汽車的呼嘯聲打斷了。
他扭頭一看，一輛大型翻斗車卷着街上的塵土飛速駛了過去，嚇得行人紛紛躲避。
還沒等回過神來，又有幾輛風馳電掣而過，留下一團團尾氣，激起一陣陣罵聲。
馬浩然正疑惑間，只聽見旁邊那一桌上的兩個中年男子聊了起來，其中一個人操着外地口音。
“介車開介么快，該不系去奔喪吧？”
“這是去掙錢哪。沒看車胎都快壓癟了嘛，上面裝滿了礦石。”
“內就不怕撞洗了人？”
“那是史副縣長家的車，就是撞死人，也不會有人管的。”
“你咋么雞道？”
“沒看到車上貼着那麼大的史努比嘛。”
馬浩然把目光收回來，看向陸莎莎眼睛。
陸莎莎靈眸閃動，知道對向射來的目光是詢問她，只好輕輕點了點頭，說：“這回你應該信了我說的話吧？”
馬浩然清醒了。
以他現在的實力，別說是英倫、史蒂揚、司徒么艷三個人，就是其中任何一個，他都完全不是對手。
“那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為非作歹，置群眾的舉報於不顧？”
陸莎莎舉起半杯酒，輕輕地搖着，不緊不慢地說：“你太高估你的崗位了。
根據聯邦舉報制度，縣廉政調查處只能受理舉報副縣級以下領導的電話信函等。所以說，他們三人的父親當中，只有舉報英倫的爸爸英飛的，你們才有權限受理。
而且，據我所知，英飛很快就要升任警察局局長併兼R縣政府的副職了，到時候，英飛就是坡北縣的副縣長。你們同樣沒有限權調查人家。”
馬浩然聽了，心中一陣苦澀。
他端起酒杯猛地幹了，頓時一皺眉，突然覺得今天這啤酒又苦又澀，就跟他的心情一樣。
陸莎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給他的杯子斟滿了。
“正所謂，厚積薄發。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迅速在廉政調查處佔據一席之地。不過，你的固執已經在全縣出了名，目前的處境恐怕還有些尷尬，但很快就會緩解的。”
馬浩然抬起頭，看着對面這個神秘莫測的女子，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主動舉起酒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感謝陸大小姐。”
兩杯相碰，二人一飲而盡。
馬浩然問：“那我會調到哪個崗位？”
“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辦公室，繼續從事你的文員崗位。”陸莎莎肯定地說，“戴維哲處長就是因為欣賞你的文筆，才想方設法把你選來的。”
聽說又回歸了老本行，馬浩然感覺踏實了許多。
“不過。聽說戴處長近期就要調任到山南市廉政調查局任副局長了。你可要在辦公室迅速打開局面。”
“噢。”馬浩然聽了，剛剛明媚起來的心情又有了一點灰暗。
陸莎莎因為還有事，提前走了。馬浩然又獨自坐了一會兒，也走出了燧氏燒烤。
街燈璀璨，行人如織，身邊不斷有貼着史努比的大車呼嘯而過，弄得空氣中瀰漫著嗆人的灰土，街上的人和車更是退避三舍。
如此看來，舉報人說他參與礦業經營一事，根本不是空穴來風。
馬浩然走在大街上，回想着陸莎莎說的聯邦舉報制度，陷入一片迷茫。
一個毫無背景、沒有靠山的小職員，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英飛、史大衛、司徒雷，不管他們做了什麼違法亂紀甚至是傷天害理事，但是還並未觸他馬浩然的利益。
正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當他望着一道道大型翻斗車劃過的燈軌，心中又是一陣激憤。
聽陸莎莎講，史大衛參與礦業經營，至少已經半年之久了，為什麼就沒有人制止呢？
而自己還幫他寫了答覆報告，收了人家五萬元聯邦幣，這不就如鮑華德所說的，見利忘義了么？
就算是那篇答覆報告只起到了“八角”的作用，可他還是有一種助紂為虐的感覺。
想到自己僅僅是二級初等職員的身份，估計連史大衛的毫毛都碰不到，心中又不免升起一絲沮喪。
想要伸張正義，也要有實力才行。馬浩然又想起了陸莎莎的這句話。
難道真的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嗎？
不知不覺，馬浩然走到一個小吃攤前，一位斷了一條腿、拄着單拐的中年男人正獃滯地站在攤旁，身後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正在鼓搗一隻小花貓。
見馬浩然走過來，中年男人連忙熱情地打招呼：“來一份烤冷麵吧，快收攤了，我白送你一根腸。”
馬浩然點了點頭，試着問：“老哥，路上跑的這些大車，怎麼就沒有人管嗎？”
中年男子一邊點火、攤面、攪蛋，一邊輕輕地搖着頭，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憂傷。
正在玩貓的小女孩聽了，抬起頭來，奶聲奶氣地說：“我爸爸的腿就是大車撞斷的。他們是壞人。”
“槐花，別亂說。”中年男子制止了小女孩。
“哼！”小女孩向她爸爸一嘟嘴，一分神，手上鬆了勁兒，小花貓趁機掙脫直接向馬路中間竄去，小女孩緊隨其後追趕而去。
就在這時，又一輛大翻斗駛了過來，兩束燈光把公路照得通明。
“槐花！”中年男子嚇得手足無措，手上的鏟刀“咣鐺”一聲掉落到烤板上。
說時遲那時快，馬浩然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一把拉住小女孩。
翻斗車幾乎是擦着馬浩然駛了過去，絲毫沒有減速，揚長而去……
再看那隻小花貓，已經被車輪壓扁，流出的血和溢出的內臟攤在路中間，小女孩見了，立即大哭起來。
中年男子感激不盡，一個勁兒地鞠躬。馬浩然胃口全無，扔下五塊錢，客套了幾句，轉身走了。
一路上，馬浩然滿腦子都是小吃攤主殘缺的斷腿、槐花稚嫩的話語還有小花貓慘烈的死狀。
不能就這樣任由他們為所欲為。
他暗下決定，快步向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