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仙

“傳說有一支筆，筆桿紫紅色，取天地本源鴻蒙鑄就，筆頭凝陰陽二氣而成，前黑后白，可判生死，定乾坤。”

“一筆生，一筆滅，位列上古神兵之首！”

蒼玄大陸，偏西南一隅蜀王朝某大山中。

身穿灰色衣衫的十二歲少年躺在玄青色大石上，舉着一本破舊的殘卷目不轉睛閱讀。

陽光透過翠綠的樹葉縫隙，幾個淡淡的光斑落在側邊豎置的黃褐色竹笛上，安靜而又祥和。

“陰陽二氣也能凝成絲？上古神話，終究不可信！”

輕輕搖了搖頭，少年將書卷蓋在臉龐上，雙手環抱後腦勺，翹起二郎腿哼着小曲休憩起來。

時光流逝，不知名鳥兒在樹枝間來回跳躍，時不時輕啼幾下。深山之中，愈顯幽靜。

“哞…”

遠處山溝中的牛叫聲傳來，少年耳朵輕動了動后猛然坐起，看了看天空，正值晌午。

輕拍額頭，他拾起滑落在腿邊的書卷，捲起后插在黑色褲帶上，跳下大石，一把抓住竹笛往山溝奔去。

“中午了，該回家吃飯嘍！”

山溝中亂石交錯，溪水咚咚流淌，岸邊的幾株柳樹在風中搖曳着枝條，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幽翠一片。

樹下，有頭老黃牛低首深吸清澈溪水，尾巴不停動甩，驅趕那煩人的蒼蠅。

少年來到小溪邊，蹲下身子望着水中的俊秀臉龐輕聲呢喃：

“洛塵啊洛塵，你性格為何這般孤僻，為何不主動去找村裏的小夥伴一起玩呢？”

“罷了，還好有老黃陪我，對不對啊老黃！”許久后他眉目舒展，轉頭看了看低頭喝水的黃牛，笑着道了句。

“哞…”

那老黃牛似乎聽懂了洛塵的話語，抬頭回應一聲后慢悠悠的走到旁邊，伸出淡紅色的大舌頭朝他簡單束起的頭髮舔去。

“別鬧，別鬧！”

臉上浮起滿滿的笑意，洛塵伸手推開老黃牛的頭顱，彎腰掬起一捧水抹在面上。

涼意襲來，驅散了酷暑的炎熱，讓人好不舒坦。

“走嘍，老黃，回家吃飯嘍！”

少年用衣袖擦拭去臉上的水滴，起身撐上黃牛背部，抽出腰間竹笛橫在嘴邊吹奏起來。

陽光下兩側青翠山溝中，這一牛一人往下走去，背影格外和諧。

…

落花村，座座木屋屹立在山坳桃花林之中，烈日的氣浪下，炊煙裊裊。

此時村外鄉間小道上，各家出門做農活的漢子扛着鋤頭，邊閑聊邊往家中歸去。

後方洛塵騎着黃牛吹着牧笛，緩慢地沿鄉間小道悠閑行來。

聽聞笛聲，前方那些歸家的漢子皆轉過頭，瞧見黃牛背上的洛塵笑談起來：“小塵這孩子真聰明，不僅字識得多，笛也吹得好聽，只是性格有點靦腆！”

“靦腆好啊，不像我家二娃，成天吵得不可開交，說起來也是老洛管教得好！”

“那是自然，老洛可是村裡唯一有識字的，教出的孩子自然與眾不同！”

…

“爹，娘，我回來了！”將黃牛關進牛棚，洛塵小跑朝自家小院奔去。

籬笆圍成的小院中有幾間古樸的小木屋，屋頂青黑色瓦片鱗次櫛比，在慵懶陽光下突顯古色古香。

屋前石板平壩上，兩張長凳平行排放，上面搭有竹條編製的簸箕，正晾曬不知名藥材。

洛塵的呼喊聲響起，只見一婦人拿着菜勺從半開的廚房屋頭探出頭來，眯眼柔和道：“塵兒回來了？快進屋歇會兒！”

婦人名為林娟，她穿戴樸素，秀髮用根木簪盤起，眉不埽而黛，唇不抹而紅，相貌秀麗非常。

仔細一瞧，洛塵相貌與她有些相似。

“娘，爹還沒從集市回來嗎？”來到婦人身邊，洛塵親昵的叫了聲后左顧右盼。

“還沒呢，估計晚點回來，快先吃飯吧，娘今天給你做了最喜歡的紅燒魚！”林娟寵溺的摸了摸兒子的頭顱，將他推進了木屋。

小木屋內，四方桌上擺放幾碟色彩誘人的菜肴，淡淡熱煙往上飄散，顯然剛炒好沒多久。

剛進屋就聞到香味的洛塵雙眸放光，跑到木桌旁邊閉目深吸了口，朝屋外廚房中的娘親道：“好香啊，娘親的手藝最好了！”

說完便拿起筷子夾了片五花肉放在口中，津津有味的嚼了起來。

“你啊你，有外人時說不了幾句話，在我面前反而學會拍馬屁了！”

林娟端着一碟紅燒魚走了進來，放下后揉了揉洛塵的小臉。她臉上帶有淺淺笑意，顯然方才話還是很享用的。

“娘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別人面前就不想說太多，也不是害羞，具體什麼我也不清楚！”

洛塵放下筷子，眉頭皺起看向自己娘親，滿臉憂鬱。

其實他也想有小夥伴，但是因為話少沒人願意和他玩，甚至隔壁二娃還給他取了個綽號“悶葫蘆！”

“不想說便不說，我家塵兒這麼聰明這麼俊，還怕找不着媳婦啊！”

“哎呀，娘親，我還小！”林娟的話使得小洛塵臉頰紅了起來，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初。

在他們這個小村，男子十六七歲娶妻生子的比比皆是，這樣算來他年紀也不小了。

…

吃完飯後，洛塵便坐在自家院子裏，拿起那本殘卷閱讀起來。

這本書是父親在集市花一文淘來的，而他的字是父親所教，笛曲則是母親所授。

“塵兒，前幾日教你的曲子記住了嗎？”

林娟雙手抬着個木盆從小屋走出，裏面裝有洛塵的舊衣裳。她坐在小板凳上用手背撥了撥額前掉落的青絲，朝洛塵問道。

放下手中書卷，洛塵轉頭笑了笑，“已經會了呢！”

說完拿起竹笛，紅潤的舌頭舔了舔笛孔后悠悠揚揚吹了起來。

閉目聆聽笛聲，林娟欣慰的緩緩點頭。

笛曲悠揚婉轉，瀰漫整個小村莊。不知為何，聽到這笛聲，會讓人變得安心起來。

就像一個殺伐許久的將軍，卸甲回到故鄉，守護十里桃花，與自己相愛之人共渡一生。

笛聲結束，整個小村莊的人睜開了眼，面容上幸福流轉，或許這樣平凡的生活也不錯！

“娘，我要去放牛了，不然老黃又餓了！”看了看天色，洛塵扭頭對娘親輕道了句，轉身小跑出了院子，打開院邊牛棚，騎上老黃牛往大山而去。

目光望向兒子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林娟臉上笑意不減，低頭繼續洗滌衣物。

大山深處，樹木茂盛。

其中有諸多野果，色澤黃潤誘人，也是洛塵平時喜愛之物。

爬上樹梢，隨手摘了個拳頭大的野莉，洛塵躺在傾斜的粗壯樹桿上，打開書卷看了起來。

這本書名為《上古雜談》，現在已經讀得差不多了，反覆觀看當作打發時間用。

其中不僅記載着上古神兵，仙人事迹，還繪有簡單的圖畫。

雖然書中描述得有聲有色，但父親娘親都說過，世上沒什麼仙人，對此洛塵也是深信不疑。

“上古妖魔橫行，民不聊生，有仙王名青玄，手持誅天，一劍斬星辰。屠滅十萬妖魔，守世間太平！”

讀到這段，洛塵不禁唏噓起來，感嘆撰寫這書的人想像豐富，如同真有這等事迹。

…

“斜風細雨，有妖名雨尋，撐一把油紙傘，路過凡塵青古石板，相戀書生葉澤！”

“人妖殊途，此事有違天道，惹得仙人追殺，雨尋身死懸崖，而後葉澤殉情跳崖自盡！”

“那日，天降血雨，有人聽聞雨尋的哭泣！”

又讀到這段，洛塵臉色突兀暗淡起來，合上書卷望向天空喃喃自語：“人妖殊途，真的如此嗎？”

…

臨近傍晚，落花村，洛塵父親洛川河手提小袋米，還有打包好的桂花糕。面帶和煦的笑容與村民打着招呼，寒暄后快速朝家中而去。

“娟兒，我回來了！”

剛臨近小院，洛川河便高興大聲喊了起來。

房屋打開，林娟喜出望外，見到丈夫，她面容上洋溢着幸福，連忙上前幫忙接過其手中之物。

“老毛病還沒改，到家便要叫嚷，也不怕鄰里笑話！”

白了洛川河一眼，林娟嘴角微揚。她也知道，這叫嚷包含了丈夫對自己以及兒子的牽挂。

即便只是短暫的時光，也是如此！

“怕啥，都是老鄰居了！”洛川河俊朗的面容上盡現柔情，從懷中摸出一支鐵簪，輕輕插在妻子髮髻上，盯着她眼眸輕嘆道：

“娟兒，真是委屈你了，跟着我過這般窮苦的生活！”

“別說這樣的話，我無悔，再說我們現在不是很幸福嗎？”林娟抬手按住洛川河的嘴唇，眸中情意綿綿。

一把抓住妻子的小手，瞧見她突兀羞紅的俏臉，洛川河笑道：“不說了不說了，咦，塵兒還沒回來嗎？我可是買了他喜歡的桂花糕！”

“估計正在回來的路上了，先進屋歇歇吧，這麼遠的路程，也累壞了！”

這對恩愛夫妻邊說邊向小屋走去，溫馨踏實。

…

夕陽西下，晚霞紅彤彤的，像是掛在天邊的絲綢，美艷得無可比擬。

晚風吹拂，洛塵騎上老黃牛來到山頂，看向山坳中的小村，此時家家燈火已經開始燃起，歸心更加急迫。

突然間，數十道飛蛾般大小的東西划著淡青色的流光從遠處天邊飛來，漂浮在小村莊半空。

望見這幕，洛塵驚訝后揉了揉眼眸，確信並沒有看錯。

視力絕佳的他可以看到，那些是踏劍飛行的人，也可以說是書中記載的仙人！

這些人影的到來，一向溫順的老黃牛突然暴躁不安，將洛塵掀翻落地，撒腿往後狂奔。

“老黃，你怎麼了？”

摔倒在地的洛塵連忙爬起，正要追去，突然山坳中回蕩的聲音讓他頓住了腳步。

“林娟，你身為劍宗大弟子，竟眷戀世俗，該當何罪！”

山村中，正與丈夫走進木屋的林娟聽到這句話，身軀顫抖起來，咬牙看了眼莫名其妙的丈夫，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跑，着急道：“快走！”

然而洛川河大手反握，緊緊不放問道：“娟兒這怎麼了？這聲音是？”

“別管了你快走！”林娟兒拉着丈夫出了小木屋，推着想讓其趕快離去。

此時洛川河也看到了天空中的人影，死死拽着妻子手不放，眼神堅決大聲道：“不管發生什麼，我也不會離開你！”

正當林娟焦急欲說什麼時，天空中再次傳來聲音，“走得了嗎？此地我已經布下劍陣，既然你執迷不悟，那我便毀了這片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