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
人類面對噬魂獸時常常會有些詭異之舉,發出自己聽了都想揍的聲音。
竇晟蹲在窄逢口,手掌放低輕輕晃着。
“咪咪,來。”
“過來,咪咪~”
謝瀾眼睛向下瞅着他,“你怎麼知道它的名字?”
“噓。全天下的貓都叫咪咪。”竇晟低聲解釋,又繼續喚道:“咪咪,咪咪~”
於扉摘了帽子揣進屁兜,“你這一米八幾的人杵這,貓敢過來嗎?”
竇晟一頓,切回日常的冷淡,“Youcanyouup.Nocannobb.”
謝瀾一愣,“什麼?”
他懷疑自己不會英語。
竇晟淡然解釋:“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孔子的教誨。”
謝瀾似懂非懂地“啊”了聲。
於扉用看鬼的眼神看着竇晟,“起來我試試。”
於扉佔領窄縫口,雙膝跪地,拆了根零食擠在手心,虔誠地向縫裏伸出手。
“咪咪~”他輕柔地喊,“到爸爸這兒來,爸爸有吃的。”
“看看這是誰最愛的金槍魚帝王鮭?”
“咪咪咪咪~”
“咪咪?米彌?”
謝瀾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他嚴重懷疑自己耳朵壞了,除了“咪咪”之外聽不見別的聲音。
“真噁心。”竇晟在他耳邊低聲道:“連他都忍了,我覺得哈吉斯我也能吃下。”
謝瀾斜他:“你沒和他差哪去。”
“不一樣,我是帥哥天生的親和力,他是暴躁男故作柔情。”竇晟笑着抬手勾過謝瀾肩膀,用腳尖踢了踢於扉大腿側面,“起來,讓謝瀾試試。”
謝瀾僵了下。
那隻手扣着他的肩,四根指頭自然地在他鎖骨上按了按。
他甚至能感知到竇晟的手指,用鎖骨感知到的。
於扉躁鬱道:“別催,我再試試,她和我很親的。”
“親個鬼。”竇晟收回搭着謝瀾的胳膊,“人家記得你嗎。”
話是這麼說,竇晟還是配合於扉調整着打光的位置,讓那道光停在貓和於扉之間,緩緩向於扉移動,誘它過來。
光束擦過小貓的輪廓,謝瀾忽然捕捉到一絲異常。
他一把抓住竇晟手腕。
竇晟偏過頭,視線掃過他抓着他的手,落在謝瀾側臉上,“嗯?”
謝瀾抓着他的手腕向右、向前,仔細調整角度,描着小貓的右側肚子。
“受傷了。”他皺眉道:“右邊比左邊大一個拳頭,垂下來了。”
一片寂靜,許久,跪在前面的於扉嘖一聲,“還真是。”
竇晟低聲問,“期末見她時她還沒生吧?”
於扉點頭,“應該是考完沒多久就生,按理說小貓崽現在都有兩個月了,貓媽媽早該正常了。”
“Pyometra.”
謝瀾輕聲道:“還能跑就不是骨頭。最好是Pyometra,希望別是Tumor。”
於扉仰頭瞅着他,“Tumor是腫瘤?Pyometra是什麼?”
竇晟已經查了詞典,“子宮蓄膿?”
“不知道中文。”謝瀾搖頭,“母貓常得這病,放寶寶的地方有髒水,大概是這個意思。”
“那就是了。”竇晟點頭,“得快點抓她出來。”
於扉顧不上臟,肩膀抵着窄巷口,把手使勁伸進那道窄縫裏。
“咪咪,快出來,咪咪——”
光線照到的地方,貓遲疑着又往後退了半步。
“我來吧還是。”謝瀾低聲說。
油管在國內用不了,他試着點開B站,在搜索框輸入“小貓叫”。
搜出來的第一個視頻就是他要的——《播放這個視頻你的貓會過來救你》
謝瀾把聲音調到最大,拿着手機退後兩步。
小奶貓嗲氣又焦急的嗷嗷聲從手機里出來,在羊腸巷中回蕩。
幾秒種后,裏面的黑貓猛地一躥,拖着一邊沉重的肚子嗖嗖嗖地往外狂奔。
她毫不停留經過於扉和竇晟,一直到謝瀾腳邊,遲疑着駐足繞圈。
謝瀾立刻彎腰抓她,她反應很快,掉頭就跑,竇晟在後頭一堵,和謝瀾兩人同時把貓摁住。
“嗚——”
謝瀾抓在竇晟的手上,那隻修長的、骨骼流暢的手。
但他只抓了一瞬就撒開了,皺眉嘶了聲。
於扉撿起小電棒,在謝瀾的手上晃了晃。
——指尖到指肚多了條白道子,一厘米多長,最初幾秒只是發白,但很快就有血絲滲了出來。
左手食指尖,正是揉弦的地方。
謝瀾自閉了。
被貓抓一下不怎麼疼,但他習慣寶貝自己這雙手。哪怕現在一年也不碰幾次琴,他也仍然保留着從小就培養起的潛意識,覺得手指受傷很麻煩。
“你抱一下。”
竇晟把貓小心翼翼轉移給於扉,“輕點,對,繞開點肚子……”
貓剛才掙扎得很兇,這會被擒住卻不動了,只是鼻子裏一直哼唧着。
“別嚶陽怪氣的。”竇晟點着她的鼻子教訓道:“好心好意偽裝成你的小崽抓你,你還不高興?”
“……”謝瀾忍不住說,“聽起來真是好心好意啊。”
“嚶——”小黑貓憤怒一扭頭。
緊接着於扉嗷——地一聲,電棒隨之一歪,臉上的痛苦面具在光下閃過。
“丫咬我一口!”他嘶哈着說,“小母貓就是脾氣莫測,太難纏了!”
竇晟接過電棒,在謝瀾指尖上照了下,呼呼吹了兩口。
“擠兩滴血出來吧。”
謝瀾立刻回:“不要。”
“?”
竇晟硬生生頓住手,茫然抬頭,“為什麼?”
謝瀾把手縮了回來,屈起在掌心附近懸空着保護,小心翼翼揣兜。
“等會去醫院上藥。”謝瀾說,“自己弄不了。”
“也是啊。”竇晟愣愣地點了下頭,又忍不住感慨道:“你還挺小心的。”
“豆子叫個車,去凱蒂屋。”於扉抱着貓說,“我感覺她狀態不大好,剛在巷子外看見她時就覺得她走路打哆嗦。”
“行。”
國內的寵物醫院跟英國的都差不多,半夜沒別人,大夫把貓拿進處置室,一摸肚子就說懷疑是蓄膿,要拍片子,順便驗個血。
小黑貓進了醫院后好像沒那麼戒備了,但卻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母雞蹲在桌子一腳,眯着眼睛一動不動。
“流浪貓是吧?”大夫檢查着耳道問。
於扉說,“確實沒條件收養,但每年都帶她補疫苗,上次增強針是半年前打的。”
大夫聞言有點驚訝,抬眼仔細打量了他們仨一通,“學生?英中的?”
“嗯。”竇晟伸手輕輕撫摸小黑貓,“她三歲左右,一兩個月前生了崽,之前每年都打疫苗,狂犬也打過。”
醫生感慨道:“學生仁義啊。行,那我直接帶她去抽血了。”
“咪咪你堅強啊。”於扉低頭用腦門蹭着貓貓頭,“有病看病,多少錢爸爸都給你看,乖啊乖啊。”
謝瀾在一旁小聲問竇晟,“他經常這樣嗎?”
“嗯。”竇晟嘴唇幾乎不動:“一遇到小可愛就走不動道。”
謝瀾也忍不住嘖一聲。
護士來抱貓走,竇晟叫住她,“能給人包紮嗎?我朋友手指受傷了。”
“手指?”護士抱着貓從門外又探回頭來,“我看看。”
竇晟伸手捉起謝瀾的食指,往前伸了一小截,“喏。”
周圍安靜了幾秒鐘。
護士把貓往上抱了抱,又從門檻處邁了回來,湊近仔細瞅那個小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傷口。
“啊……”她遲疑着,“血已經凝了。前台有棉球給他擦擦就行,打過狂犬沒事的。”
“還是給包一下吧。”竇晟說,“剛才也流了不少血,他還是拉琴的。”
於扉在旁邊幽幽道:“流好多血啊,巷子都染紅了,至少有零點零零零一毫升呢。”
竇晟撇嘴:“少裹亂,敢情受傷的不是你。”
“???”
於扉當場暴怒,“我特么看你是真瞎,絕了。”
他在護士面前晃了下手,“我被咬了。”
“你這個得處理!”護士立刻說,“早不提,趕緊跟我過來。”
於扉垮着臉站在竇晟面前,“聽到沒,起開。”
“不好意思,忘了。”竇晟讓開路,“您請。”
謝瀾回到等待區看着左手的傷口。
確實沒什麼事,淺淺一條血道已經凝固了,還不如小時候揉弦磨出的水泡嚴重。
竇晟正在外賣創可貼,謝瀾瞟到他的屏幕,說道:“算了。”
“不能算,讓趙文瑛女士看見得罵我。”竇晟戳着手機,“而且我知道你們拉琴的手金貴,尤其左手的指尖指肚,破一點就要好好養,什麼都不能幹,一切事情全停,就得養着手,是吧?”
謝瀾一懵。
這套理論和他的觀念不謀而合。
但他知道自己的觀念很離譜,這是肖浪靜打他小時候給灌輸的,謝景明和他身邊所有老師朋友都覺得離譜透頂。
長大后謝瀾自己也覺得誇張,只是,習慣了。
童年的很多習慣,尤其是媽媽帶給的那些,即便長大后意識到它不合理,也無法再割捨。
竇晟終於找到了心儀的創可貼,透明、防水,藥棉那一塊還有甜甜圈的圖案。
他把創可貼加入購物車,又順手加了點碘酒繃帶,隨口道:“我都懂,我一拉小提琴的朋友就這樣。”
“拉小提琴的朋友?”謝瀾有些意外,“四班的么?”
“你不認識。”竇晟搖頭,仔細輸入凱蒂貓的配送地址,低聲嘟囔道:“他不像你三天打魚兩天晒網,他拉得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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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舍好像鬧賊了。
某天早上醒來,敲鍵盤的發現丟了一支蘆薈膠。
第二天去了一支潤膚精華。
第三天少了一罐保濕乳液。
第四天、第五天……
第六天晚,她悄悄守在廁所外,終於看見了正搬運修護面霜的豆蛋。
豆蛋回到蛋窩,伸手挖了一大坨面霜,抹在懶蛋輕微“受傷”的蛋殼上。
敲鍵盤的:“……”
第二天敲鍵盤的正做飯,只聽外頭啪嚓一聲。
懶蛋坐在地上眼圈發紅。
最近總是覺得殼打滑,怎麼回事呀。他鬱悶地說,每天都摔跤,我快摔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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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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