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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小遊戲的進行,蔚寧的生日也越來越近,司秦卻從大洋彼岸得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意外接到繼母的電話,司秦原本心情愉悅,得知來電緣由後來不及多作問候,當即變了臉色。
掛上電話,司秦神色凝重,“我弟弟住院了,癌症。”
蔚寧大驚,“什麼,癌症?!”
“是胃癌。沒事,剛剛初期,應該可以治癒。”司秦安慰蔚寧,抬手看了下日期,“手術已經安排了,就這幾天。我要回去一趟。”
“好。”蔚寧乖巧點頭,問:“機票定了嗎?什麼時候走?”
“讓Alice去訂了,趕最近一班。可能……”司秦欲言又止。
“生日嗎?沒事,家人要緊。”事出突然,情況又這麼緊急,蔚寧完全能夠理解,站起來一邊說,一邊三步並兩步上樓,“我幫你收拾行李,自己路上小心,有什麼情況隨時聯繫。”
突然之間出這麼大的事,自然沒有心情再玩什麼藏啊找的把戲,蔚寧體諒司秦的心情,即便擔心,也只在早晚空閑的時候適時送上問候,留下足夠的空間讓司秦能安靜地陪伴患病的家人。
有關弟弟司睿的病症,司秦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壞消息會來得這麼快。上一世司睿查出胃癌時已是晚期,從發現到去世不過短短數月,恍惚得彷彿只是一場夢。重生后,司秦再三叮囑家庭醫生注意司睿腸胃及消化方面的健康,提醒繼母定期督促司睿體檢,並親自致電詢問體檢結果。司秦隱隱有預感該發生的始終會發生,只希望命運留有餘地,能讓他在事情發生的最初有機會進行補救。
司秦連夜回國,抵達機場后直奔醫院。據繼母所說,司睿住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因前些時日得知司秦深陷兇案風波,以防打亂司秦的安排,才暫時瞞了下來,打算等司秦處境穩定之後再將病情告知。這一拖,就拖到了術前。好在發現得早,病症也輕,只要手術得當,應該沒什麼大礙。
關於這次的手術,主刀醫生和司家一家包括司睿本人都比較樂觀,除了司秦。他還記得上一世司睿去世時的情形,不願回憶,卻總是在他獨身一人的時候冒出來逞凶,令他憂心忡忡,倍感無力,直到手術結束,得知病人預后情況良好才稍稍放心。
術前幾天總是特別的緊張,司秦沒怎麼顧得上蔚寧,得到結果后立即致電蔚寧告知。
“手術結束了,很順利。人恢復得不錯,不過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司秦舒了一口氣,頓了頓,有些抱歉,“我還有點事要辦,可能要晚一點回來。”
終於得到准訊,蔚寧也跟着鬆了一口氣,安慰司秦:“沒關係,多陪陪家人。我不要緊的,不用管我,呆多久都行。對了我休息呢,公司那邊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話你給我打電話,不急的。”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然而手術剛結束沒多久,肯定還有很多事要忙,看這情況別說視頻,估計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挪不出多少。蔚寧掛上電話,倒不怎麼失落,可能早就預料到事情會是這樣,更何況孰輕孰重他一向分得很清,沒想到第二天竟然收到了一封國際快遞,來自B國首都,寄件人正是司秦。
蔚寧拆開信封,是一本筆記本,打開看了看,發現裏面一大半空白,有字的地方內容也相當少,幾乎每一頁都是數字、物品加地點的組合,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前一陣那個被擱置的關於禮物的遊戲。
蔚寧翻着翻着,電話突然響了。
“東西收到了嗎?”司秦問。
“收到了,剛拆開,還沒仔細看呢。”蔚寧抱住本子,寶貝地拍了拍。紙上的字跡略微潦草,但是很新,肯定不是從國內帶出去的,於是問:“什麼時候寫的?”
“前幾天。”司秦回答。
準確來說是手術當天,他心神不寧,找不到東西排解,想起明明擔心卻因身份尷尬而不得不留在國內的蔚寧,想起自己心血來潮硬拉着他玩的遊戲,又因為固執令他遲遲沒有湊齊禮物,乾脆問值班護士要了一本本子,一邊回憶,一邊將謎底一一寫出,雜亂的心情也隨着一筆一筆的書寫漸漸平靜。
他需要他,從來不是一句謊言。而連飛機上那雙沒有來得及抓住的手他都能重新握進掌中,又有什麼是不能扭轉的?他篤信命運站在他這一邊,毋庸懷疑。
“都是你的,慢慢找。”司秦低聲,抬手看錶,掐着點默默倒數,“生日快樂。”
“啊,零點了呀。”蔚寧彎彎嘴角,“你也要開心。晚安,早點睡。”
“午安。”司秦笑了,等聽到對面掛斷的聲音,才緩緩結束通話。
吃完午餐,蔚寧挽挽袖子,決定按照筆記本上的提示把剩下的禮物找齊。蔚寧想當然地以為禮物一共十九件,去掉之前已經找到的,應該不剩幾件了。鑒於零零散散到處都有,於是打算先歸一下類,沒想到翻過十九頁,竟然還有,而且不僅二十頁、二十一頁、二十二頁有,連二十三頁、二十四頁……等等,都有。
沒記錯的話,他今年才二十二歲吧?所以這是要把他的一生都填滿嗎?蔚寧笑了,緩緩翻着筆記本,一直翻到第三十七頁。
三十七頁上寫着“書房,辦公桌,名片夾,名片”的字樣。蔚寧很好奇,乾脆直接上樓進到書房,把名片找了出來。
是司秦的名片,黑底燙金,正面一行中文名、一行英文名,極盡簡約,背面也是一貫的職務加聯繫方式的組合,和司秦平時用的沒有任何不同。蔚寧掃了一眼,突然一頓。
蔚寧可以肯定名片上電話的歸屬地不是國內,也不是司秦在國外用的號碼,至於職務那更奇怪了,不是司易風投,不是雲雀影業,也不是盛寧娛樂,而是TG董事長。
蔚寧捏着名片,心臟似乎漏跳了一拍,拿來記事本匆匆往後翻。
第三十八頁,書房,辦公桌,抽屜,機票。蔚寧打開抽屜,輕鬆找到東西,發現不是機票,是一張仿登機牌印製的賀卡,乘客姓名司秦,日期未知,始發地B國首都,目的地臨港,單程。翻開卡片,裏面寫着“生日快樂”四個字。
蔚寧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放下卡片繼續翻筆記本,三十九頁什麼也沒有,只在中間寫了一行“天天開心”,末尾畫了一個笑臉。
第四十頁,空白,往後一直到最後一頁,再沒有一個字。
“就不能學學熱搜,補送我十九件禮物,每年一件,來補償你缺失的十九年嗎?”蔚寧記得自己這樣說。
當時他想就算要補償,也不止十九年,應該是三十九年。而如今似乎……的確不止十九年。
三十七歲之前,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聯。
三十七歲的仲秋,他莫名其妙地和一個才見過幾次、幾乎可以稱得上陌生的男人上了床,因為對方公務繁忙,又沒有帶名片的習慣,只來得及在第二天清晨離開前匆匆給他留了一串號碼,被他當做廢紙扔進了紙簍。
三十八歲,毫無交集的一年,他以為這種沒有關係的關係會長久地持續下去,直到三十九歲,他又在飛機上遇見這個人。而這一年,他想送他一份禮物,叫做“天天開心”。
蔚寧捂住眼睛,覺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有。腦子裏很亂,偏偏在這樣關鍵的時刻,看似無關緊要的閑事不適時宜地一件接一件冒出來,比如他突然想起這個書房裏好像有一個神秘的空間,在拿到別墅圖紙的當天他就發現了這個奇怪的地方。蔚寧記得自己曾對比過圖紙細心地研究過,也記得當時得出結論,入口應該就在牆角這面特別定製的等身落地鏡背後。
誰還沒點秘密呢?連他自己都藏着不少。蔚寧沒有多問,要說不在意,也不可能。畢竟深知司秦對他毫無保留,哪怕重要文件隨手可見,書房也從不上鎖。家裏每一個保險箱的密碼他都知道,每一個地方他都去過,除了這裏。
三年了,他無數次路過,無數次起疑,最終還是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頭。可是現在,他真的很想知道裏面究竟有些什麼。
蔚寧走到鏡子面前,拉掉鏡子上掛着的帘布,四處敲了敲,用力一按,鏡子彈了開來,露出一扇帶密碼鎖的門。
蔚寧抬手,下意識輸入保險箱的密碼,顯示錯誤。
蔚寧咬唇,想了想,決定再試一次。
對方的生日,錯誤。
自己的生日,錯誤。
母親的生日,錯誤。
母親的忌日,錯誤。
三年前在機場相遇那天的日期,錯誤。
自己的生日加對方的生日,錯誤,調換順序,仍舊錯誤。
蔚寧絞盡腦汁,把能想到的全試了一遍,就這樣試了一次又一次,無一例外,全部錯誤。
蔚寧回神,猛然發現這個密碼鎖竟然沒有次數限制,也沒有報警裝置,就是說只要他願意,他可以一直試下去,直到試出正確的密碼,不考慮麻煩程度,只要他有心,總有一天能打開這扇門。
關於別墅的安保蔚寧絕對放心,平時鐘點工過來打掃也都有專人監視,蔚寧確定能自由接觸到這扇門的人除了他和司秦,不會再有第三個人。裝密碼鎖很明顯是為了擋他,可是為什麼又要這樣設置呢?蔚寧實在想不通,究竟是不想他打開,還是希望他打開?
或許這扇門擋的不是他,是那個一無所知的他。
蔚寧咽了下口水,鬼使神差地按下一串數字,飛機失事當天的年份、月份和日期。
蔚寧屏息,電子屏似乎也因為他緊張的心情遲疑了兩秒,而後“嘀嘀”兩聲,顯示錯誤。
“哈……”蔚寧乾笑,想什麼呢,果真是想多了。
蔚寧很想抹掉腦子裏不切實際的荒誕念頭,不甘心卻先一步跳了出來。他煩躁地敲了一會兒把手,最終搖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轉頭瞥見桌上的筆記本,又愣住。
就……再試一次吧。蔚寧抬手,輸入自己的生日和重生當天的日期。
“咔”的一聲,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