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鳩佔鵲巢
世人皆知大理寺卿嚴肅清是個練家子,功夫了得,一手劍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無人可及。在京都地界,他若稱第二,還真沒人敢稱第一。
在頂峰待久了的嚴肅清,今日見識了這陌生男子的輕功,才真正意識到什麼叫“人外有人”。
謝飛花自是沒注意到嚴肅清微變的神情,而是抬手和嚴肅清比了比身高,發現面前身姿挺拔的男子不僅比自己大一號,還比他高出了整整一個頭,心裏不免有些不平衡。
剛在牆頭上,怎就沒發現這人還挺高的呢?
嚴肅清怔了怔神,而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再次與謝飛花拉開一丈的距離。他才不會忘記眼前這陌生男子剛用衣袖搓完鼻涕!
也因這一步,嚴肅清終於看清了來人面容。
眼前這輕功極佳的男子,一身名貴華服,面容姣好,卻有些女相。右眼角下一顆淚痣給那雙桃花眼添了幾分魅態。嚴肅清腦子裏迅速閃過“面若桃花”四字,這四字嚴肅清卻是想來形容面前這雙含情的桃花眼。謝飛花下意識地眨了眨眼,嚴肅清清晰地看見男子雙眸上長長的睫毛上下顫了兩顫,妖媚的桃花眼眼角微微向上挑起,霎時如桃花盡綻般,勾得人心頭蕩漾,春意瑩然。
嚴肅清喉頭微動,輕輕地咽了口唾沫,藉機讓自己鎮定下來。天下男子何其多,有這麼一兩個面目出眾的,並不稀奇。
嚴肅清看了謝飛花,謝飛花自是也不會忘了打量嚴肅清。他微微仰頭,仔細端詳了嚴肅清片刻,心裏偷偷給嚴肅清打了分。
嗯,就沖這稜角分明的面部輪廓、高大挺闊的身形,以及好似塑雕般不差分毫的帥氣五官,打九點五分都算低的了。可偏偏謝飛花就不願意給嚴肅清打個滿分,不給滿分的原因就是嚴肅清那一臉的嚴肅樣兒,面部表情一點兒也不生動!
“喂,你就是大理寺卿吧?”
不出謝飛花意料,嚴肅清依舊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哼,我就知道你不會回話。那我問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嚴肅清只是眼皮跳了兩下,再無其它動作,更沒有隻言片語。
謝飛花心下犯了嘀咕,這嚴肅清擺明了不知道他的來歷,可臉上依舊還是一副死魚模樣,似乎根本不關心他這夜闖官邸的人是個什麼來頭。謝飛花本想吊吊嚴肅清胃口,說不定能逗這“悶葫蘆”多說倆字,可現在卻弄得自己毫無興緻。
興緻缺缺的謝飛花也懶得再跟面前的木頭打啞謎,於是自報家門:“我,本閣主,就是大名鼎鼎的謝飛花,‘探秘閣’閣主,謝!飛!花!”
謝飛花仨字念得中氣十足,硬生生擾了樹上老鴉清夢,“呱——呱——”老鴉憤怒抖了幾下翅膀,充滿惡意地嚎了兩嗓子,弄得這寂靜的夜晚變得聒噪異常。
喜靜的嚴肅清終於有了表情,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謝飛花見狀,不禁心頭大喜,哼,想來是自己的名號震懾住了眼前這個大理寺卿,畢竟普天之下沒幾個達官貴人是不怕“探秘閣”仨字兒的。
會害怕就說明有黑料,他謝飛花的高光時刻總算要來了!
嚴肅清自是不知謝飛花心中所想,他只覺得腦殼有點兒疼,樹上的老鴉吵鬧,面前這個傻頭傻腦的閣主更是話多得讓人受不了。他嚴肅清一向行得端坐得正,根本就沒把這“探密閣”當回事兒,只是不知為何“探密閣”的人會找上自己,而且來得還是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閣主本尊。
當然,若不是剛才謝飛花無意中使出的輕功,單以他今晚的表現,嚴肅清打死也不會相信眼前這個不講衛生的人,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探密閣”閣主——謝飛花。
想想也是,若不是他謝飛花,這天下還真沒幾個人能如此豪爽地把那價值千兩的衣裳當抹布使。傳說謝飛花富可敵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即使不能敵國,也能敵得過整個京都了。
“怕了吧?”
謝飛花得意地挑了挑了眉,原本消失的興緻一下又回來了。
嚴肅清只是看了謝飛花一眼,便轉身離開,理都不理謝飛花。
謝飛花完全沒料到嚴肅清竟能如此無視他,不禁愣了片刻,而後莫名火起,跺了兩下腳,握了握拳,氣勢洶洶地跟上了嚴肅清:“哼,嚴肅清你別得意!本閣主定會挖出你的黑料,讓你跪着求我!”
嚴肅清頭也沒回。
“你,你,你就是跪着求我,我也不會原諒你!”
“啪——”
一聲響亮的關門聲,將謝飛花及謝飛花的豪言壯語一併擋在了門外。
“唔——”
謝飛花躲閃不及,鼻子一下撞到關起的屋門上,疼得他捂着鼻子直跳腳。
屋內的嚴肅清才懶得管門外的謝飛花,亥時將過,他該沐浴休息了。
小廝早已備好了熱水,嚴肅清退去衣裳,泡進了浴桶里。
門外的謝飛花來回踱步,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謝飛花本就不是個喜歡半途而廢之人,加上剛才嚴肅清對他那不屑一顧的態度,謝飛花明顯遭受了生平最大的羞辱!他,謝飛花,才不會就這麼灰溜溜地滾回“探密閣”,他要堵上作為閣主的尊嚴,哪怕成為嚴肅清的跟屁蟲,也要挖出嚴肅清的黑料!!!
謝飛花在門外來回踱步,不時趴在門上偷聽兩下,可屋內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抬頭看看月色,時候不早,夜晚的小風一吹,還微有些涼意。
謝飛花靈機一動,伸出手指,在窗戶紙捅了個洞,還故意轉了兩圈,把洞摳大了些,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臉貼上去,從窗戶洞裏偷窺房內的動靜。
這一看,便從屏風的縫隙內窺見了正在沐浴的嚴肅清。嚴肅清倚靠在浴桶里正閉目養神,那立體的側臉輪廓,蘊着水汽,顯得如夢如幻。
謝飛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聲喃喃:“他的鼻子好像比我的挺一些……”
確認了嚴肅清的“行蹤”后,謝飛花縮回了小腦袋,躡手躡腳地悄悄來到房門前,順手拔下束髮的簪子,隨意束起的青絲一瀉而下。謝飛花隨手捋了捋長發,便將發簪從門縫裏插了進去,憑感覺摸到了門銷。
也許連謝飛花本人都未料到,曾經因為閑得發慌,同鎖王學習的□□,今日竟會用在撬人房門上,還是撬一個大老爺們兒的房門,這要是被那心比天高的鎖王知曉,不衝來卸了謝飛花的雙手才怪。
“咔嚓”一聲輕響,嚴肅清的房門就被謝飛花三下五除二給“攻破”了。
浴桶里的嚴肅清,耳朵輕輕動了兩下。眉頭微蹙,這“探密閣”的傻小子到底想做什麼?
嚴肅清思索片刻,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他倒要看看這溜門撬鎖的“探密閣”閣主,究竟還有什麼手段。
嚴肅清明顯把謝飛花想複雜了,謝大閣主那不大的腦容量里,此時除了“粘人”這二字訣外,再無其它招數。
進了門的謝飛花環視了一圈這不算大的屋子,嗯,雖然裝潢上簡單了些,但主人明顯還是有點兒品味的,只是傢具都有些老舊,有些年頭了。
香爐里炊煙裊裊,燒的是安神香,謝飛花深深吸了一口,禁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一路舟車勞頓,疲憊感霎時襲向全身。謝飛花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眼光一掃,就鎖定了屋內那張“美人榻”。謝飛花得意地揚了揚嘴角,就拖着酥軟的身子,毫不猶豫地合衣躺了上去,美美地閉上了眼睛。此時此刻,周公最大,有什麼事兒,明日再議!
嚴肅清靜聽片刻,已然聽不見屋內任何響動,於是從浴桶里出來,擦乾身子,披上衣裳,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剛行兩步,一眼便瞅見旁若無人地躺在美人榻上“呼呼”大睡的謝飛花,只見他青絲散落,垂在地上,姿態頗為妖嬈。若換作旁人,定會贊一聲:“好一副‘美人春睡圖’!”可偏偏見到此情此景的是京都第一不解風情的嚴肅清!
嚴肅清心內萬馬奔騰,這貨不脫衣服就算了,竟然連鞋都沒脫?!!!還有,這衣服,這衣服不是剛搓過鼻涕嗎?!!!
嚴肅清額角青筋突起,只覺得腦殼翁翁地疼,這“美人榻”明日定要扔掉!!!不,是燒掉!!!
他下意識地與“美人榻”保持一丈距離,憋着一股火,快步進了內室。
嚴肅清躺在床上,暗暗運氣,織造壓下心頭怒火,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直到呼吸慢慢平穩,才伴着淡淡的安神香,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過了多久,嚴肅清突然從夢中驚醒,猛地坐起,須臾間便握住了置於手邊的劍,正想拔劍,就見身邊的黑影不耐地挪了挪身子,用迷糊不清的嗓音小聲呢喃:“別動,困……”
嚴肅清的腦瓜突突地疼,謝飛花竟爬上了他的床,更可惡的是,這貨還沒脫衣服!!!!
嚴肅清握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真想一劍就把床上這人給結果了!可一想到血濺滿床的場景,有“潔癖”的他登時打消息了這個念頭。
“鳩佔鵲巢”的謝飛花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命懸一線的危險處境,還扯了扯被子,扭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做起他的春秋大夢。
謝飛花本也不想上嚴肅清的床,可“美人榻”真的太硬了,“身驕體貴”的謝飛花自是受不了,這才不得意半夜摸上了嚴肅清的床。嚴肅清的床雖然不大,但兩個人擠擠也還是容得下的,怎麼樣也比那硬邦邦的“美人榻”強。
謝飛花的舉動氣得嚴肅清差點背過氣去,他終於忍無可忍,撐起身子,迅速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