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早上9:00。
程淡茉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準時按下鼠標，準時將授權系統上的“接收”小燈泡點亮。
暫時還沒有業務。
寬大的電腦屏幕上面只有藍白色調的、寫着“榮盛銀行”四個大字的、榮盛銀行所有電腦通用的統一桌面……
程淡茉小小地乾咽了一下。
眼眸始終緊盯着那再熟悉不過的電腦桌面，屏住的呼吸始終哽在喉頭，咽不下去，呼不出喉。
緊張，卻又隱隱有些期待。
9:01……
9:02……
突然！
一筆業務彈出。
客戶“董月玲”的資料瞬間將藍白桌面遮擋鋪滿——
屏幕右側，是櫃員為客戶董月玲拍下的頭像照片和有效身份證件。
屏幕左側，是櫃員錄入系統的客戶姓名、年齡、職業、聯繫方式、常駐地址等基本資料。
資料齊全。
信息無誤。
28秒。
程淡茉快速移動鼠標，快手點下位於屏幕右下方的“通過”鍵……一筆業務，就此完成……程淡茉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程淡茉是榮盛銀行的其中一名遠程授權人員。
何謂遠程授權？
舉個例子——
客戶到榮盛銀行辦理業務。
前台櫃員了解客戶需要辦理何種業務之後，收取客戶辦理該種業務的相應資料，將客戶信息輸入電腦並且將其上存到遠程授權系統，形成一筆遠程授權業務。
遠程授權系統將該筆業務隨即分派給遠程授權人員。
遠程授權人員接到該筆遠程授權業務之後，需要認真核對提交上來的客戶證件和客戶資料等等。
若一切無誤。
授權人員按下系統的“通過”鍵通過。遠程授權系統將授權結果——通過——反饋到櫃員的電腦。櫃員接下來就可以打印業務回單，將業務回單與客戶資料一同交給客戶。
如果核對資料有誤。
授權人員按下“拒絕”鍵拒絕，並且在備註上寫明為何拒絕。遠程授權系統將授權結果——拒絕——反饋到櫃員的電腦。櫃員根據授權人員備註的拒絕原因進行修改。修改過後，櫃員重新就將該筆業務提交遠程授權系統。遠程授權系統再次將該筆業務隨機分派給授權人員。
以上就是遠程授權。
榮盛銀行在全國範圍內有好幾百家營業網點，其總部大樓則位於蕭平市的市中心。
榮盛銀行的遠程授權人員統一集中在榮盛銀行總部大樓的十五樓上班，集中處理榮盛銀行在全國範圍內的遠程授權業務。
程淡茉畢業之後就一直在榮盛銀行擔任遠程授權人員。
雖然在榮盛銀行擔任遠程授權人員多年，程淡茉至今卻仍是一名編外員工——其實，所有遠程授權人員都是編外員工——既然是編外員工，薪資待遇自然跟在編職工沒法比。
雖然工資待遇與在編職工沒法比，程淡茉卻也勉強能夠靠着這點不好不壞的工資、在蕭平市這樣的一線都市生存下來——這當然要感謝程淡茉遠在家鄉小城鎮的父母能夠自給自足。
在榮盛銀行工作……
優點是——工作穩定，基本上不用怕企業拖欠工資甚至倒閉沒飯吃。
缺點是——遠程授權的工作，每天就是對着電腦，處理系統源源不斷地分派上來的遠程授權業務。這樣的工作模式實在是枯燥、十分枯燥、枯燥極了！
直至……
一個月前的某一天夜裏——
晚上9:00。
窩在狹小的單身公寓裏面追劇的程淡茉突然眼前一黑，暈睡在沙發上……
等程淡茉“睜開”眼睛的時候……
程淡茉發現，她既沒有辦法指揮自己的手手腳腳也沒有辦法開口說話吭聲，只能被動地聽着不受控制的“自己”在陌生的環境跟陌生的人說話……
程淡茉差點就要嚇死了！
好不容易稍稍平靜下來。
程淡茉驚然發現——這個“自己”不是真的“自己”！她的“靈魂”居然進入了另一個人的身體！
程淡茉被怕留在那個陌生人的身體裏面，聽着那個陌生人和另外一個陌生人說話……
凌晨12點。
程淡茉又再眼前一黑……
等程淡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又能指揮自己的手手腳腳並且可以開口發出聲音來了——程淡茉想：我應該是做了一場夢……吧？
第一次，程淡茉疑心自己就是做了一場夢。
第二次，程淡茉疑心自己又再做了一場夢。
第三次，程淡茉疑心自己瘋了！
第四次……
第五次……
程淡茉不得不確信——在每個工作日的晚上9點到凌晨12點，她的“靈魂”都會隨機進入白天曾經授權的、其中一名女性客戶的身體裏面。
剛開始，程淡茉害怕極了，直呼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大頭鬼啊！
再後來，程淡茉開始見慣不怪——進入別人的身體，左不過是近距離地觀看一場又一場的免費5D電影罷了，沒什麼好害怕的，唯一的區別就是不能公然地吸汽水和啃爆米花。
就像昨晚。
大美女和富家女之間的、從學生年代就積壓下來的嫉妒糾纏……這不是女性電影裏面最常見的狗血橋段嗎？雖然程淡茉看得沒頭沒腦的，卻也比宅在家裏看無聊視頻刺激那麼一丟丟。
不知道大美女後來會怎樣？
大美女的公司真的要倒閉了嗎？
還是……
大美女會絕地反擊變成鈕鈷祿Grace？
程淡茉笑了笑——其實程淡茉也不過是隨便想想罷了，不太上心的。而且上心也沒用，那個Grace不過是一個沒有關係的陌生人罷了。
現在的時間是早上10:30。
程淡茉忙裏偷閑地將系統小燈泡點暗，一心想讓被業務繞得繚亂的眼睛休息半會……
就在此時！
一個“紅色炸彈”投擲在程淡茉的桌面，兇殘地將程淡茉的“隨便想想”炸成了渣渣！程淡茉莫名有些心虛地移目看向朝她投擲“紅色炸彈”的人——居然是康雨晴。
“淡茉姐！”康雨晴嬌滴滴地叫了程淡茉一聲，順帶在原地小小地跳了一跳、彈了一彈，扭了一扭，活像是在幼兒園裏面學着做廣播體操的3歲小孩似的。
“怎麼了？”程淡茉不自覺地往後傾了傾身子，唯恐被康雨晴隨時做出的伸展運動打到。
“淡茉姐！”康雨晴又再叫了程淡茉一聲，才瞪着隨時會掉在地上的大眼珠子，驚喜地高聲宣佈：“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