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堂里所有的賓客,無一例外地,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聚焦在雷落落的身上。就連坐在她面前的白衣劍客,也因為她的這句話而停下了喝酒的動作,緩緩地抬眸凝望着她。
大家奇怪的反應,令雷落落不免感到有些緊張,暗自思付,自己去參加賞劍大會,這些人為何反應這麼大?
一驚一乍的,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青衫男子又問:“你是武林中人嗎?”
“呃…不算是吧!”雷落落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她也想啊,可惜…力不從心。
“你懂武功嗎?”
“不懂…”
“那你會輕功嗎?”
“不會。”
倆人這一問一答,周圍人的臉色越來越眉飛色舞,一個個心裏都在憋着笑呢!
雷落落是不加隱瞞,一五一十的坦白相告,可她的回答很明顯,並不是青衫男子想聽的。
瞧他那皺在一起的眉頭,外加一言難盡的擰巴樣,想來對她是失望透頂吧!
果然,青衫男子倏的抬手輕拍着腦門,一臉匪夷所思的瞪着眼睛質問雷落落道:“姑娘,我真是服了你了。你這一點武功都不會,怎麼上萬仞山參加賞劍大會呀?”
“那有什麼關係,不就是一座山嘛,我就算不懂武功,也照樣可以爬上去。”青衫男子的話聽着很刺耳,雷落落不願被人小瞧,信誓旦旦的說道。
雖然她不會武功,但在家也是經常爬樹掏鳥,上山瘋玩慣了的人,區區一座山而已,難不倒她。
豈料,雷落落的豪言壯語非但沒能改變大家對她的態度,反而無形中增大了她的無知與自以為是,在眾人面前顯露無疑。
果不其然,她尖細高亢的話音剛落,立刻引得在座諸位的哄堂大笑。
其中,青衫男子更是笑的張狂和囂張。
眼前的這一幕,當真是把雷落落氣的半死。
白衣劍客瞧她面如菜色,清澈透亮的雙眸中泛着紅彤彤的火焰,噘嘴咬牙,眼神犀利,氣鼓鼓的瞪着狂笑不已的眾人。
他的表情倒是平靜,依舊的不笑不語,僅僅是微微搖了搖頭,繼續低頭飲酒。
這些人真是可惡,竟然明目張胆的嘲笑她。
雷落落肺都要氣炸了,雙手攥拳,渾身都在發抖。
想發飆,卻又不敢。身單力孤的她,有什麼資格教訓別人,靠着一張嘴就能抵擋住一群人手裏明晃晃的大刀嗎?
簡直是痴人說夢。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沒必要跟這些無恥之人打嘴仗,她努力忍下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憤憤不已的干坐着。
突然,青衫男子大手一揮,滿堂的鬨笑聲戛然而止。
只見他旋即斂容正色,一手捻着鬍鬚,一手背在身後,擺出一副學堂夫子教學的模樣,緩步走到雷落落跟前,裝摸做樣的嘆息了兩聲道。
“姑娘,你先別著急惱,也別怪大家嘲笑你,真真是因為你剛才的狂言,顯得你不但年少無知,還不知天高地厚。”
“當然,這也不能全怪你,歸根究底,只因你並非江湖中人,不了解江湖中事,才鬧出了這番笑話。”
“今日我們能遇到,也算有緣,在下趁此機會就好好的給你講講,關於賞劍大會的一些事,也省的你今後再因為無知而鬧出笑話。”
青衫男子仗着自己年長雷落落幾歲,多吃了幾碗飯,就大言不慚,自告奮勇的想當她的夫子,準備給她好好上課呢!
雷落落正在氣頭上,肯定是不想聽他瞎掰了,可她要等着吃飯,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再多聽他講兩句也無傷大雅。
如果他真的能說出一些她不知道的消息,那剛才的一切就一筆勾銷。如若不然,她也能反過來趁機嘲笑他一番。
怎麼想都是不賠本的買賣,權且聽聽也無妨。
況且,只要事關雪崖的事情,她是來者不拒,一丁點也不願意放過呢!
打定主意后,她試着壓下心裏的不快,強顏歡笑的恭維了青衫男子一句,“既然前輩有意,那小女子只好洗耳恭聽了!”
雷落落不知,眼前的這位青衫男子真實身份乃是青刀門的副門主,褚青。跟青刀門現任門主是拜把兄弟,論武功在江湖上也排不上號,但此人足智多謀,江湖經驗深,門主對他也是言聽計從,算是青刀門名副其實的當家人。
他這次特意帶着門中弟子前來參加賞劍大會,前幾日就到了,已在此地盤桓數日。每天也就是跟一眾兄弟們留在客棧,喝酒行令,甚是無趣。
這不,剛感到煩悶的時候,老天爺就給他送來了兩位有趣的人。
他最先在意的就是坐在角落裏默默飲酒的白衣劍客,他的目光犀利,冷若冰霜,讓人不敢直視。桌上擱着的那柄瞧起來不怎麼起眼的寶劍,並非天下名劍,卻散發著比他身上更冷的寒氣,令人望而生畏,自覺退避三舍。
褚青的功夫也算中等,內力也還可以,但他坐在白衣劍客附近,間隔不足兩步,竟然聞不到他一絲一毫的呼吸聲。倘若不是大白天能明明白白的瞧見他就坐在那裏,差點當他是一個沒有生氣的鬼魅呢!
如此厲害的斂息大法,他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正當他驚詫於白衣劍客是何方神聖的時候,雷落落就出現了。
只見她一進門就無所顧忌的坐在白衣劍客面前,倆人的關係瞅着雲山霧罩的,像認識,又像不認識。
他留意到雷落落走路時的凌亂步伐,外加急促帶喘的呼哧呼哧的厚重呼吸聲,猜測她應該不懂的武功。
這樣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卻坐在一起,立刻引起了他更大的興趣。
簡單幾句激將法,就輕而易舉的讓雷落落主動開口,一張嘴就暴露了她年紀輕輕,初入江湖,涉世不深,天真爛漫的弊端。
褚青也就順其自然的把雷落落當成了解悶的對象,決定逗她玩玩,給諸位弟兄解解悶。
當然,青刀門在江湖上雖然稱不上名門大派,行事還算較正,沒有打什麼更加卑鄙的主意在雷落落的身上。退一步講,就算其中某位弟子心懷歹意,覬覦她的美色,礙於白衣劍客在她旁邊,也不敢輕舉妄動。
“姑娘,你知道賞劍大會為何選在萬仞山嗎?”褚青貌似一臉認真的詢問雷落落道。
雷落落沉吟了一下,很自信的回答道:“那是因為三年前的賞劍大會就是在萬仞山召開的呀!或許人家雪大俠不喜歡來回的換地方,嫌麻煩,就還定在那裏了。”
她話音剛落,褚青就毫不留情的大聲痛斥了她一句,“膚淺!”
此話一出,雷落落被他氣得臉都綠了,咬牙切齒的暗自腹誹着:這人也太囂張了吧!給他幾分顏色,還開起染坊來了,蹬鼻子上臉的傢伙。
又當著眾人的面斥責她、嘲笑她,難不成上癮了?
這一路,算起來她是受夠了各種窩囊氣,凈是遇到跟她過不去,找她麻煩的人。
歸根究底,不過是看她孤身一個弱女子,又不懂得武功,沒人撐腰,才敢如此的放肆,欺人太甚。
早知道如此,就應該帶上影衛保護自己,好好地教訓一下這些人……
這世道,還真是可笑。以前她出門,那一次不是海晏河清,看到的也都是一片祥和的氣息。每個人對她都是畢恭畢敬,小心謹慎的伺候她,生怕她有一點不如意。
如今才恍然大悟,這個世界並非她所以為的這般美好,貌似風平浪靜的江湖表象之下掩蓋着的全是暗流洶湧。藏污納垢的地方不在少數,也不乏一些爭名奪利、恃強凌弱、欺軟怕硬的惡人。
或許,眼前這人說的沒錯,她不止是膚淺,還很天真。
理解歸理解,生氣歸生氣,這是兩碼事。
雷落落低着頭,氣的腮幫子漲的跟兩面大鼓似的,彷彿用手指敲一下,肯定會咚咚響。生氣又能如何,最後還是得妥協,繼續選擇忍氣吞聲,垂頭縮腦的任由旁人奚落罷了!
反正這一路受的氣比她這一輩子受的氣都多,也不差再被人多揶揄幾句。
正巧店小二端面上桌,她趁此機會,故意拿着筷子在桌上使勁兒的敲擊了兩下,以此來發泄心中的怒氣。
周圍不少人都在暗自竊喜,就連褚青的臉上也掛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模樣甚是欠揍。
白衣劍客是例外的。他由始至終表現的都像一個局外人,對雷落落和褚青之間的對話,無動於衷,不插嘴,也不笑,面無表情。
在座的諸位,包括雷落落在內,都被白衣劍客看似漠不關心,充耳不聞的冷漠姿態絕妙偽裝欺騙了。實際上,他早已不露痕迹的把雷落落豐富多彩的神情變化,傲嬌嗔怒的模樣,無聲倔強的反抗,盡收眼底。
或許,在座諸位,覺得雷落落這小姑娘好玩,對她感興趣的,不止褚青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