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坐還是打瞌睡
六月的九峰山翠碧層疊,在藍得發亮的天空下遠遠望着白雲浮其上,頗有些神仙境地的意思。一般人會覺得那裏清風習習,涼爽勁兒肯定令山下亦或是蜀國都城裏的百姓們閉眼想像並神往着。
可是,暴露在山頂的太陽光直射下,就沒有那麼美好,而且已經到午時,打坐了一個時辰的弟子們還沒聽到休息的話。不過,這些弟子們倒是心性沉穩,又都修行了不下七、八個年頭,在烈日下烤得要化了一樣,心裏只是想着這大約就是吃得苦中苦,以後好升仙。
越玖天心裏可沒有想着如何飛升上天,白裙在風裏呼啦啦招展的仙子狀。啊!該死的荀芳!把我安排在太陽正中射的好位置。別的弟子大都被排在樹蔭下,或者能感受到風吹枝搖的涼爽地兒。她這樣安排肯定就是想讓我跳出來發表不滿!我若是真說出了心理話,倒是給了她反咬一口的話柄。照荀芳的心思,她定是在眾人面前叫嚷我:侍寵撒潑,師父不在我就不聽話,說什麼別人都經得曬,就我特殊,怕曬就滾回家別在這裏修鍊......
在太陽下一邊瞎琢磨,一邊閉着眼睛搞美其名曰打坐的修鍊。越玖天昨夜睡得晚,本來就有些睏倦,這會兒被太陽烤得大腦不聽使喚,更加適於打瞌睡。
可能是太陽憐惜越玖天,突然躲進不知哪冒出來的幾片烏雲里了?越玖天覺得有那麼一絲絲兒的涼意。抬眼一看,咦?爹怎麼來了?越玖天七歲時,被爹送給師父帶上山來修鍊,平時也就過個年什麼的,爹才來看看這個女兒。怎麼,因為蜀國都城太熱,老爹上山避暑順便瞧瞧女兒修成仙女了還是被晒成黑蠻人了?
見了爹自然要施見面禮,越玖天覺得身體輕盈,幾乎是飄一樣到爹面前,才要叫爹,卻見爹那張書生白的臉一副愁慘,原本俊朗的長挺眉毛,可能這些年和後娘鬥氣拌嘴變得轉了方向,哀垂成倒八字,倒八字下的一雙眼睛淚汪汪的,他並不搭理女兒,而是向後退卻數步,幾乎輕盈得比越玖天還像飄。
越玖天奇怪爹的表情,家裏爺爺奶奶親外公外婆俱已死光,該不會是後娘死了?那不會,後娘死了按理說我爹該笑逐顏開吧。越玖天和後娘雖然見面不多,但也不該這麼想。只好緊跟着爹。只是,爹才半年沒見,練了什麼功夫,倒着退的步法一流!越玖天打算叫停爹。一張嘴,卻怎麼也出不了聲音。正張嘴齜牙,爹已經退到一片奇怪的黃霧之中,越玖天看到爹像被什麼妖風怪力扯走一樣,瞬間沒在黃霧中沒了影子!
乍才見爹就歡喜變驚悚?越玖天想也沒多想,奮力向前身子一縱,跳到濃如峰火的黃霧中去。
這黃色濃霧之中卻並不是黃色,而是黑漆漆不見五指,彷彿時間一下從午時到了子時。這是什麼地方?越玖天使勁地回憶這道觀從前山大門到大殿及左右廳廊,再往後到弟子們習讀詩書數樂棋藝的學堂,再到所有人吃飯睡覺的後房大院,也沒有什麼地方越玖天沒到過。就算是師父師叔兩人各佔一套帶花園的小樓靜居,越玖天也曾經夥同師兄弟們翻進去挖破窗戶紙偷窺過。
什麼地方,如此黑,還有些泥土的腥臭味!地窖?我爹來看我,怎麼把我往這種地方帶?難道,他知道什麼秘密?這道觀下有什麼皇帝王爺商賈巨富的墓?那挖了好!越玖天雖然這樣暢想着,可是奇怪自己的飄步為什麼就停不下來。
這黑麻麻的地方似有六月山雨前的大狂風吹着,越玖天身不由已地飄啊飄,依稀看到一處微亮。比及到了,卻覺得似月非月夜晚的昏黃,遠遠近近又似山非山的荒涼凄冷。
管他什麼地方,找爹要緊。又要往前飄時,衣服似乎被什麼東西掛住拖着越玖天。耳邊還有人說話:“喂!你是活的死的,前面不能去。”
越玖天扭頭看見肩頭勾着一枯樹枝,順着樹枝看見一位身材修長穿着白袍,束一條金光閃閃腰帶的男子,手裏捏着枯樹枝勾住越玖天肩膀。男子長眉下的一雙鳳眼睜大,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瞅着越玖天,好像越玖天長得奇形怪狀!越玖天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乍見美男,本來打算友好相待。卻聽他出言不遜問自己是死的還是活的,心裏急着找爹,不由出口反擊:“你這死鬼!讓開!”
沒想到這小子長得人模人樣,聽了越玖天這話,他手裏的枯樹枝一甩,越玖天覺得自己一下子騰雲駕霧般嗖地飛出老遠!哎呀,爹!照這速度摔飛出去,再投胎準定長的面目全非。
越玖天覺得身子歪斜幾乎墜地,嚇得猛地一回身,緊急睜眼!天好亮,太陽好曬!嗯?做夢?惡夢?春夢?不對,那臭小子用樹枝把我甩飛,嚇死我了。確定是惡夢。越玖天扭扭生疼的脖子,目光正好撞向荀芳。
“越玖天!”
荀芳沒開口,倒是她身邊的伴學丫頭月娘一句山裡吼,把正閉眼想着休息的弟子們全都吼叫的睜眼瞧着越玖天。
月娘名字起得很對得起她那張滿月般的大臉,不過色差太大,月娘的月亮臉像是烏雲裹着的。
越玖天頗有些不以為然地目光掃視了一圈看她的人,嘴角掛着一絲不用開口,別人就能明白的無辜。
月娘並不等越玖天開口,就像一隻急不可奈的麻雀開始嘰喳:“怎麼了,說你你還不高興是不是!別的弟子都在靜心打坐,你在幹什麼!打瞌睡是不是!”
越玖天左右看看,竟然笑起來,“我哪有打瞌睡!大家都是這樣閉眼打坐,為什麼你不說別人,光盯着我看。”
“怎麼了!你的意思是我胡說,我污衊你了!是我錯了是不是!你是不打瞌睡是幹什麼!別人都坐得端端正正!只有你搖來搖去,東倒西歪!”
“搖來搖去,東倒西歪就是打瞌睡嗎?我是頭暈!我曬得頭暈!我快要暈倒了,但是我咬着牙強撐着不讓自己倒下去!”
在一邊冷靜觀戰的荀芳鼻孔里呼出“哼”的氣息倒是讓越玖天覺得氣溫降了不少,“喲”荀芳長而尖細的聲音慢幽幽像被粘進網裏的知了,“越小姐身子骨當然格外弱一些,也不知道這麼弱的小姐為什麼要被爹甩出家門。”
越玖天雖然在吵架,可是心裏卻在奇怪大白天夢見爹的奇怪樣子,隨口回道:“你爹不也把你送出家門了?”荀芳眉頭微皺,“哼,我和你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我是凡人。荀小姐非我人類。”
月娘聽越玖天此言,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能因為師父平時對你格外照顧,你就這麼跋扈,欺負人。”
越玖天也皺眉了,這世間反咬一口栽贓胡說還真是本能!明明就是荀芳仗着她爹散騎常侍的官職,在這小小九雲觀里時時搞些官場風氣。
九雲觀的弟子並不算多,也就百人,倒有不少是些官宦人家子弟,因了近世朝代常更,越玖天算過自己在晉朝的天福三年出生,到今年十七歲是周朝顯德二年,已經換了漢朝和周朝三個朝代。而蜀國現在是廣政十八年。
各位佔了地盤的有兵權的人,不是反叛朝庭,就是經常打架。打輸了老婆成別人的老婆倒是小事,常常鬧個滅族,孩子們小命難保,爹娘們也是一片愁慘。最後,爹娘們發現把孩子們送上山修仙倒是個好主意,雖然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成神仙,但比風雲不測的夷族能多活幾年是肯定的。
這九雲觀據說是位很神秘的有錢人建的,除了教弟子們一些當神仙的法子外,最主要的還是教授這些弟子們詩書禮樂易射御劍琴棋之類。因此偷偷把子女送上山來的人,倒有多半不是蜀國的子民。
荀芳的爹是蜀國的大官,她不需要藏着自己的身份,又有些主人的自我感覺,對師父一直把越玖天當成寶一樣的態度,在心裏難受已經不是一、兩年!這兩天師父師叔不在,教授讀書棋藝的先生平時並不來看弟子們打坐煉神仙。所以就讓大弟子班見管幾天。
班見辰時有事下山,正好非常關注九雲觀大事小情的荀芳堵着班見師兄,嬌滴滴非要套出班見趁師父不在下山幹嘛,班見只好讓荀芳監督一下各師弟妹們打坐修行,荀芳高興時,班見就一溜煙脫身走了。
荀芳今天終於得空報仇,特別要讓越玖天難受一番。
荀芳今天安排弟子打坐前已經先暗地裏讓月娘告訴那些平素聽自己話的弟子早早去了後面大院場,明面上卻告訴大夥今天打坐遲半個時辰。
這會兒月娘和越玖天吵起來,和越玖天一樣曬了太陽的弟子中的玉籽兒聽了月娘這句話,看了一眼皺眉發獃的越玖天,對着月娘說,“平素你哪隻眼睛看見師父格外照顧天兒了?你這是對師父有意見嗎?說到跋扈,你看你這樣子,外人當你是天羅下界了。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教的!”
月娘氣得瞪眼,“你,關你什麼事兒!”
“我?我怎麼了!你說師父的不是,弟子們都管得了!”
月娘看了一眼小姐,荀芳似輕微點了點頭,月娘立刻底氣足了起來,“師父就是偏袒越玖天,咱們晚上都睡了,她偷偷溜出去,師父教她功夫。”
本文純屬娛樂。因為寫作必選男頻或女頻,因此習慣選女頻。但是,個人認為,我寫出來的總是不男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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