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中山使者入洛陽 趙國公子欲入秦
夜色已深,邯鄲趙章府中。
他正坐於院中,望着天上的明月,眼神之中,滿是低迷。
要是早就知道,這不是屬於他的東西,那他也不至於會這樣的放不下,可問題是在你手中都十幾年了,這一朝一夕之間,就要奪去,那不管是誰,都高興不起來吧。
趙國上下,趙侯一人就可以獨斷乾坤,他做的決定,很少有人能推翻,趙何即位,這是一定的事情了。
對了,趙侯即位初年,就曾稱王,其後才自降為侯的,那以後趙何即位了,趙國國力鼎盛,怕是他就不是趙侯,而是要做趙王了!
趙王,趙王。
美妙的稱呼。
哈哈!
趙章端起酒爵,一飲而盡,他的面色,變得微紅起來。
這時,庭院之外,正有一男子走來。
男子名為田不禮,為趙國重臣,此人原為宋國臣子,後來宋國被滅,就入了趙國,趙侯知此人才華,便以大夫之職委任。
田不禮在入趙之時,趙章還是趙國世子,這兩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趙章待此人為師,此人對趙章,也是忠義,可以說,兩人是亦師亦友的關係了,田不禮是趙章所有親信當中,最受信任的那一個。
“大丈夫既有雄心,不去施展抱負,何來在此對月獨飲,趙氏的先祖,是這樣的嗎,當年的趙武,是這樣的嗎,他們要是這樣,何來今日趙國乎!”
田不禮生的高大,又是滿面虯髯,說起話來,聲若洪鐘,一下子就將趙章驚醒。
趙章回頭,見是田不禮,連忙起身行禮。
“唉,先生不知,那趙侯方年四旬,體格壯碩,為人善謀多疑,既是他決定的事情,我又如何能更改呢,真要到趙何即位那日,我豈不是死路一條,難道我還不該感到悲痛嗎?”
趙何心中的委屈,又有誰人能知道呢。
不,他們都不能理解,這種失去的滋味,就只能他自己消化了。
“那我問一問公子,悲痛可以拯救公子的安危嗎,悲痛可以獲得趙氏之主的位子嗎,豈不問當年趙無恤,是如何以庶子的身份,成為趙氏之主,這些難道你都忘記了嗎?公子身為世子,都坐不穩這位子,想想那趙無恤,又是如何做的呢?再想想,當今趙侯,年少時可好受嗎?”
田不禮知趙章心境,他一上來,就連續五問,這倒是將趙章給問住了。
是了,趙氏的先祖們,哪一個不是自強不息之人,若是沒有他們,豈能有今日之趙國,豈會有今日之趙侯。
是了,他這樣做,這樣消沉,有辱門風,更是對不起當年下宮的那一場災難。
趙章是在沉默,但他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鬥志。
他抬頭看向田不禮,他知道這人素有謀略,依託於他,或許就可以有機會。
“還請先生教我!”
聽了這句話,田不禮似是對趙章有些滿意,他坐在了趙章的對面。
“方今之計,唯有二法,請公子聽我道來。
其一,趙侯此人,疑心過重,公子需得在這連續幾年之內,專心輔佐趙何,不得流露出任何不臣之心,一心一意,都為趙國,為趙何所慮,如此幾年之後,趙侯戒備放鬆,公子可提出,居於封地,離開邯鄲。
父母心者,於子女不忍,不管如何,公子都為趙侯之子,趙侯必定應允,到了封地之上,公子就猶如困龍入海,可一面積蓄實力,一面交好邯鄲大臣,那趙何畢竟是年少,待到有變,可裏應外合,入主邯鄲。
其二,乃是出走秦國,公子自願入秦國為人質,我曾聽說,秦王善用公子,來亂諸國,公子也可借用秦王之威,秦國之力,一面籠絡邯鄲宗室,一面來積蓄勢力,也等到趙國有變,再舉兵殺來。
此舉不需要公子事趙何,更不需要公子在趙國封地內,在日夜受到監視下行事,不過,就需得公子離開趙國,而且一着不慎,公子有可能永遠都回不來,如此兩策,公子可要想好了。”
趙章聽明白了。
田不禮這兩條計策,都是借用外出之名,去積蓄自己的實力,因為他留在邯鄲,就一直在趙雍的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積蓄起來實力的,不同的是,一是用本國之力,二是借用秦國之力。
秦國是天下霸主,是完全有這個能耐的。
趙章聽后,又是沉思了半晌。
留在邯鄲,他就得事事遵從趙何,這是他不願做的,每日讓他違心對待趙何,必會讓他忍受煎熬,倒是出走秦國,是個好主意,回不來又如何,這樣的趙國,待着實在沒意思。
“出走秦國,是好計策,只是我顧慮有二,還請先生解之,其一,那秦王會真心相助嗎,其二,趙侯能放我走嗎?”
相信對於這些問題,田不禮的心中,是早有謀划,不完整的計策,他也不會說出來。
“秦王一統天下之志,昭然若渴,齊國公子之亂,可示秦王之心,今,又有楚國子蘭,為秦王異兄,我之以為,也是此計。
對我趙國,秦王也定不會放過這等際遇,天下之事,乃各取所得也,秦王利用公子,公子也不過是利用秦王罷了,此為其一。
其二,趙侯之處,我自有謀划,那秦國丞相殷麗,乃我故交,可助我一臂之力,公子只專心事於世子就足夠了,其他的無需擔心。”
趙何知道,秦國丞相殷麗,曾為宋臣,和田不禮是故交,這也能說得通。
只要秦國提出要求來,那田不禮就有理由,將趙章送過去。
“如此,則全憑先生做主。”
兩人一直商議到深夜,方才散去。
趙雍自為主父的事情,從邯鄲出,即將傳遍天下,而一向消息靈通的秦王,已經得知了。
趙武靈王啊,趙武靈王,你最終還是做了趙國的主父,廢掉了世子,改用趙何,那沙丘宮之變,還會如期發生嗎?
那一年是公元前296年,韓倉會薨,楚王槐會薨,魏王嗣也會薨,還有趙雍,和死了沒啥區別,這不是個太平年。
今年是公元前298年,只剩下兩年了。
陽翟事畢,秦王本要下新鄭,可又聽得,中山使者,往洛陽拜見,他知道,巫甚這一張牌,開始起作用了。
聯合中山,這也是攻趙策略之一,對趙國,秦國是陰謀陽謀一起上,今年,必須要取得晉陽了。
從陽翟到洛陽,路程不遠,為此,嬴盪只好先將韓王放到一邊,等見過了中山使者,再行南下。
洛陽。
曾經的天子宮中,秦王接見中山來使。
使者名為鮮虞叔,乃中山公族一脈,中山王姬臼之叔。
中山王這一脈,乃是姬姓,又出自鮮虞部族,所以又以鮮虞為氏。
此時此刻,鮮虞叔正踏着洛陽王宮的台階,一路往上而去,在他身後的空地上,擺放着九座大鼎。
蜀道難行,這些大鼎沒有被帶去天府王城,也沒有被帶去咸陽,大鼎代表着夏商周三代,而他是要開闢歷史的人,這些禮器,就讓他留在應有的位置上吧。
秦王雖非天子,可已有天子之勢,這洛陽宮殿,不正是給天子居住的嗎?
鮮虞叔進了大殿,只見裏面燈火通明,卻又四下無人,就只有兩個侍從,一左一右,在秦王身側。
一身甲胄的秦王,正就那樣孤零零的,坐在王塌之上,似乎這整個大殿,就只有他一人,只要他一個,就能撐滿整個大殿。
“外臣中山鮮虞叔,拜見秦王!”
鮮虞叔並非是獨自進來,在他身後,還跟着一列中山吏,抬着一件件的箱子,這都是中山王獻給秦王的寶物。
姬臼奪權的事情,嬴盪早就聽巫甚說過了,聽起來這中山王,是個狠角色,挺會利用時機的。
“使者無需多禮。”
秦王話落,鮮虞叔起身,又開始陳述所攜禮品。
“……黃金百鎰,美姬二十,我王願遵秦王為長,與秦結盟也!”
待到鮮虞叔說罷,嬴盪起身,他直走下去,將這些個美姬,挨個都看了一遍,其後再是望向鮮虞叔。
“明日,就昭告天下,秦、中山兩國結盟,不日,我秦將發兵攻趙,救援中山是也!”
鮮虞叔拜謝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