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何事最丟臉

第二百零七章 何事最丟臉

苟書寒蹲下身來。

“喂,寒哥,咋不說話?是不是太過驚喜?哈哈哈,不用謝我。”

苟書寒心裏嘀咕,我特么還真得謝謝你。

但兄弟你這忙,它有後遺症啊!

回頭我怎麼跟老婆交代?

“嗯,太驚喜了,謝謝潘帥,你在我心裏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你這太假了哈!”

“嗯,豬八戒也算是天神吧?”

“頂啊,啥時候你都不忘調侃人,豬八戒是凈壇使者,不是天神!”

“好吧,不調侃你了,你在我心裏不是天神可以了吧,是使者!”

“我頂你個心肝脾肺腎,你快去處理事情吧。”

潘石龍主動掛了電話,苟書寒怔在原地十幾秒,一咬牙,轉身又朝紙行走去。

不管那麼多了!

紙行老闆一臉的抱歉送苟書寒走出紙行門口,邊走邊說著話安排下面人馬上送貨。

苟書寒擺擺手:“這次確實是我拖欠太久,主要是許多貨款催不回來,你還不停抱歉,我這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

紙行老闆伸出手,苟書寒也伸出手,兩個人重重的握在一起。

“感謝,非常感謝,我先去忙了。”

“狗老闆去忙,紙一會就送到!”

苟書寒走後,紙行的一名工作人員對着苟書寒遠去的背影說:“老闆,這狗老闆一看我們這次來真的,不送貨,馬上就有錢結賬了,明明有錢非要拖欠,這市場都是被這些屌毛給搞亂了。”

紙行老闆年紀比苟書寒年長几歲,但是在生活壓力的摧殘下,看上去像是年長了十來歲,他眯着眼看向遠處:“哎,你錯了,狗老闆過幾年可能就是你嘴巴里說的那個屌毛,現在他還不是,這個老闆還是個實在人吶。”

苟書寒不知道背後的紙行老闆跟馬仔怎麼討論自己。

如果他知道,陷於困境的自己在別人眼裏連屌毛這個評價都算不上,不知道開心還是不開心。

他只知道,自己剛剛解決掉了一個麻煩,卻迎來了一個更大的麻煩。

雖然不是賈瑾直接把錢給了自己,但總不能欺瞞老婆。

怎麼辦,他沒有辦法。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是,先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好。

五點半的時候,他從八卦嶺出發,往南山出發。

路上車流密集,他一路思緒重重。

總算是把當下最棘手的貨款問題解決了,只不過解決了這一筆貨款的問題,接下來還有更多的問題要解決。

人生就是如此,總會有不停的坎坷。

苟書寒有一種好似在學校讀書做試題的感受。

只不過在學校的時候考核成績用的是老師之手寫出的試卷,走入社會這所大學,考核成績用的是命運之手撰寫的難題。

不過他天生性格樂觀,並沒有因為這些難題而輕易退縮。

人生總要遇到難題的嘛,如果遇到難題就退縮、放棄,怎麼可能苦盡甘來。

回到了南山,進了家門。

看着一家人溫馨相處的畫面,他一路上反覆演習的台詞,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朱蘇也沒有跟他再提賈瑾的事情。

關於東印紙款的問題,朱蘇也破天荒的沒有關心。

按照以往,她都會過問公司的情況。

苟書寒見老婆不提這一茬,自己心虛也不敢多嘴。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出門,朱蘇也沒有找自己老公的一處不是。

苟書寒小心翼翼的說著話,然後往公司出發。

時光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流逝着。

轉眼過了5天。

第5天的下午,朱蘇居然真的照着約定給賈瑾轉了二十萬塊。

當然,她不是冒失的就把錢轉給了賈瑾,而是約了賈瑾見面,當面轉了錢,然後兩個人像好姐妹一樣一同去了醫院。

去醫院幹什麼?

她陪着賈瑾去做人流手術。

兩個人在醫院分別的時候,朱蘇只有一個要求:“請你以後不要跟我老公聯繫。”

賈瑾答應了:“好,以後不再聯繫。”

苟書寒當天晚上知道了此事,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敢說。

聽着老媽在客廳不停嘮叨,責怪自己不懂事,埋怨朱蘇不應該把錢不當數。

他很想說一句:“鬼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呢?”

但是他沒有這個膽量。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朱蘇會如此殺伐決絕。

他既感動又愧疚,在老婆心裏,自己比錢重要。

可恰巧現在很缺錢。

看着冷臉不跟自己計較的老婆,他乾脆閉嘴不說話。

只是內心仍舊不信賈瑾說的那些話,認為賈瑾徹頭徹尾的就是靠懷孕一事來騙錢。

可到了第二天,自己卡上又收到了十萬塊錢。

這一次是賈瑾直接轉賬過來的。

看着手機短訊里的到賬內容,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撥通了賈瑾的電話。

起初是沉默,沉默之後,賈瑾先開了口。

“原本,你不欠我,是我對不起你,現在是你欠我的。”

苟書寒心情沉重,也很複雜,他回答:“我會儘快把錢還你。”

“不,錢我只是退給你,別讓她知道了,不然你以後日子更不好過,以後不要再聯繫了,記得,你這輩子都還不了你欠我的。”

苟書寒不知道自己除了這二十萬,到底還欠了賈瑾什麼。

他沒有追問,也沒有說話,電話里的嘟嘟聲響了很久,他都沒有回過聲來。

賈瑾轉來的十萬塊,不異於雪中送炭。

可雪太大了,炭太少。

十萬塊並沒有讓東印運轉有很大的改善。

苟書寒偷偷的拿着這二十萬補貼了公司開支,也不敢跟朱蘇說。

萬飛知道后,倒是想辦法再給他轉來了十多萬塊錢,讓他留着給家裏作為應急金,但他照舊把這錢投入到公司里去了。

單子越接越多,可利潤卻越來越少,開支居高不下,更多的問題開始呈現。

時間一天天過去,東潤的業務量越來越少,東印的運轉也越來越艱難。

大環境再一次變得很嚴峻。

合作的甲方們像約定好了一樣,不是倒閉,就是人去樓空。

搖搖欲墜在堅持的甲方朋友們,不是取消合作,就是暫時縮減開支,更有一部分企業開始朝深圳周邊城市遷移。

文凱夫婦盡心儘力的做着,主動承擔了東潤和東印兩個公司絕大部分工作,同時還要扮演知心夫妻的角色,不停安慰自己的老闆苟書寒,未來不是夢。

賈瑾的錢不用還,苟書寒也未在跟她有任何的聯繫。

但公司欠供應商的錢不停的被催收。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沒錢事情不好辦。

苟書寒帶領着團隊往往是拆了西牆補東牆,西牆窟窿越來越大。

眼看撐不下去了,苟書寒把雲遊在外的萬飛喊回了深圳。

萬飛了解了一下最新情況后,說:“乾脆清算得了,關掉工廠,賣掉設備,及時止損,他日東山再起!以寒哥你的聰明勁,還怕以後發不了財?”

苟書寒和文凱夫妻雖然都不甘心,但也沒有更好辦法,總不能一直在坑裏爬不起來。

四人一商量,決定依着萬飛的意見來。

可命運有時候就喜歡開玩笑。

第二天開始,好消息一個接着一個,訂單像雪花一樣飛來。

捉襟見肘且欠供應商一屁股債的情況下,四個人再次召開緊急會議,最終三票對一票,萬飛的反對票無效。

四人決議,再冒最後一次險,豪賭最後一次,去借貸把新的定單全部吃下。

銀行本身欠着貸款,沒法借貸了,只有小額貸款賭一把了。

小額貸款像潘多拉魔盒,打開了這個魔盒之後,社會的殘酷本性開始在苟書寒的命運里肆掠。

做生意哪有準時回款的,苟書寒多次被催債人員堵在辦公室里出不了門,但是每一次他都能靠運氣堪堪化解,不是剛好有賬進,就是馬上有新的定單。

可大半年後,2015年冬天。

有一次,十餘個看上去像黑社會人士的大漢從上午起,就把他圍在辦公室里。

眼看到了下班時刻,十來個人還是沒有散開的意思。

文凱偷偷報了警,警察來了之後,對方立馬就認慫,然後賠禮道歉,抬腿就走,警察一走,對方又換了一批人來,接着報警,接着認慫,接着走人,警察一走,接着又換一批人來。

用他們其中一人的話說,就是:“中國最不缺的就是人!”

到後來,文凱也不報警了,對方叫囂着:“今天不給錢也可以,但別想走,敢離開廠子,打斷一條腿!一直到給錢為止!”

苟書寒束手無策。

哪裏還拿得出錢,前天才還了另外兩家小額貸款,昨天還了三家,今天早上還才付了一筆貨款出去。

文凱跟蘇燕夫妻倆的存款也投進了公司里了,窮得連懷孕都不敢。

苟書寒想着小事化了,叫文凱不要再報警了,自己熬一熬看看能否感化對方。

說不定明天就有錢了呢?

晚八點多的時候,文凱無奈只得點頭:“寒哥,我陪着你。”

然後讓蘇燕佯作員工下班走了,他走進了辦公室,陪着自己的寒哥。

蘇燕勸不動兩個男人,到了半夜見老闆和老公還不能脫身,先是給萬飛電話,但是很巧的是,萬飛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沒有辦法,她給朱蘇打了一個電話,說明了情況。

朱蘇知道公司最近運轉困難,但是沒有想到困難到如此地步。

她在電話里怪罪:“怎麼這個情況早不跟我說呢,每次問你們,都說還好還好,現在都出事了才告訴我,你們等着,我馬上就來,我就不信這天下沒有王法了!”

蘇燕給朱蘇打了電話,卻沒有告訴自己的老闆苟書寒和自己的老公文凱。

她不確定朱蘇來了能不能幫倒忙,但是最起碼,總比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擔驚受怕好。

苟書寒和文凱兩人被催債人員堵在辦公室里,反覆的刺激,逼着他們兩必須給錢。

苟書寒當著他們的面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的打,開口借錢。

這不是第一次被人逼着這麼做了。

苟書寒也不是沒有辦法,至親的人號碼一個不存,存的全是欠公司錢的那些爛人們的電話。

打過去自然沒一個好語氣的,甚至一部分電話無法接通。

對方見此,也很氣憤,其中有幾個像是二愣子一樣,開口閉口就說整死算了。

苟書寒倒是不怕他們真的動手,大家都是求財,一切的恐嚇都只是為了達成目的而已。

但這幫人沒有底線,開始還只是恐嚇,到後來,不準苟書寒跟文凱上廁所,不準兩人說話,不準兩人休息,文凱受不了言語上說了幾句,對方三人就把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頓。

苟書寒氣得發抖,衝過去幫忙。

但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架不住人多,何況自己個子不高大,對方任何一個人擰出來單挑,自己都不是對手。

苟書寒和文凱兩個人被他們按在地板上。

就像警匪片里,警察按住匪徒那樣。

兩個人何曾想到會有如此局面,此前的每一次催款,大家都是鬥智斗勇,靠拖延和求情來解決。

哪知道今天,卻要鬥力。

這些人也不是愚蠢的,他們看得出來苟書寒和文凱兩人都講義氣,於是其中一人走到車間拿來一把扳手。

他在帶隊大哥的示意下,把扳手舉得老高,對準着文凱的手臂,做着隨時都準備砸下去的樣子。

“狗老闆,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今天我們收不到這一期的錢,你兄弟這條手我們把它砸成碎末,讓你們有再多錢都接不上!相信狗老闆你做生意的,五萬塊錢很容易搞到,我們也不是搶劫你,每月五萬,是你該還的數字,我們兄弟收賬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像你這樣的,沒有一次爽快的,說吧,給錢,還是讓我們砸斷你兄弟的手。”

文凱滿臉的絕望,這半年多過的什麼日子自己清清楚楚,現在從哪裏搞五萬塊錢去啊。

大半夜的,賣設備也不可能馬上賣出來五萬塊啊!

苟書寒不敢冒險,萬飛電話打不通,其他人能借的早借過了。

逼到實在是沒有辦法,他拿起電話給賈瑾打了一個電話。

“喂!”

“你怎麼給我電話了?”

“那個,能不能幫個忙?”

“說吧。”

“最近能借的人都借了,連石龍都被我借破產了快,能不能借我五萬塊,馬上就要,我一定最快最快速度還你。”

苟書寒覺得自己被人按在地上都還不是最丟臉的。

問賈瑾再次借錢,才是最丟臉的。

賈瑾沉默。

“真的,急用。”

“你在哪裏?”

賈瑾問。

“別管我在哪裏,我把卡號給你,可以嗎?”

“遇到什麼事了?”

苟書寒沒說話。

“好吧,我轉給你,等你有錢再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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