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黯淡

第一百七十八章 黯淡

天亮了,可太陽卻沒有出來。陰沉的天氣附上福基拉長的鞋拔子臉,簡直絕配。

“幹什麼?看到我活着回來你不高興?”

“你不如不回來。”

看的出來,他很生氣。

“至於么?該做的我也做了,任務圓滿完成,你不該笑一個嗎?”我一邊打趣,一邊靠近那位悶悶不樂的悶墩,“來,笑一個。”

“撒手。”

我承認,隨意捏別人的臉有失文雅,但我的本意絕對是“好的”。

“沒有下次。”

“什麼?你就這麼金貴?碰都不讓碰?”

他什麼意思我自然了解,這樣做,我只是覺得挺好玩。

福基倒是大氣,惡狠狠瞪了我一眼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一個大老爺們兒,走路有點駝背不說,身姿體態儘是小家子氣,嘖,我不大相信威克在和他相處的過程中沒有過想扇他的衝動。

話說回來,這地界的人倒是挺老實,只是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自打我回來之後,怎麼看怎麼不對勁。耶和華對教會的描述混在我的主觀意識里,確實讓我對他們多了一點別樣的看法。

“福基怎麼了?”

從頭到腳,一股子血腥味的威克蹭過來。

“你,還是先去洗洗吧。”

我掩鼻閉眼,明示這位好似剛從屠宰場出來的屠夫身上氣味的濃烈。

“你還嫌棄我?你自己不也沒少幹嗎?”

他不可思議的眼神中,略帶對同行的不屑。

“至少我會注意事後的清潔與保養。”

“少說廢話,我是來問你正經事的。”

威克抬起胳膊,沉醉似地猛吸一口腋下的芳香,覺得問題不大,便繼續追問。

“咳,”就像之前我把腦袋拔下來嚇唬他一樣,他這番操作同樣使我震驚,“沒什麼,他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你確定?”

“拜託,如果是因為我任務失敗生氣,他就不會在這兒當著我的面表露,而是應該去亂葬崗刨我的屍體。”

“原來如此,我就知道。”

宛若勝利者的姿態,對此心知肚明的他展現出之前從未有過的傲慢。

“畢竟你們合作十幾年,他那點小毛病就算你厭惡到骨子裏,這麼長時間,你早該習慣了。”

算是圓了個說得過去的謊。

“他那個人就這樣。”

說著,威克取出一包煙。

“抽嗎?”

他把煙遞到我面前。

“不了,謝謝。”

粗略掃描了一下,煙是好煙,可惜裏面加了一些我討厭的東西。

“他這種性格,從小就有。”

煙霧繚繞,被煙氣包裹的威克在尼古丁的衝擊下放鬆神經后,開啟侃大山模式。

“你是想說,他這種,這種品性,來源於他的原生家庭?”

閑着也是閑着,是吧?

“能怎麼辦呢?他爹媽對他的傷害我估計他這輩子都無法將它們抹平,這也是他加入教會的原因之一。”

我不想輕易下什麼無腦又缺失邏輯的言論,可事實擺在眼前,我不得不承認:想要一段悲劇的人生,必要有一段悲劇的童年。林夏如此,福基也如此,除了可憐,還是可憐。

“你想聽聽具體的故事嗎?”

他又靠近我幾分,煙頭也差點戳在我臉上。

“這不太好吧。”

“怕什麼?他又不在。況且,你之後還要和他相處一段時間,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你之後的工作會很難展開吧?”

“……,你繼續。”

耶和華換了身行頭,使他看上去沒那麼落魄。

“在廢墟里苟活,你這混得挺慘。”

刪除機體中殘留的有關這次行動的所有情報后,我又另外對AI下了道指令:封鎖此地的IP位址並剪輯接下來我與耶和華的對話。

“少費點勁,你能想到的,我們也不差。”

說著,他從他身後的垃圾桶中,翻出一個勉強還看的過去的數碼產品遞給我。

“七寸電阻屏?大叔,你這是多少年前的古董啊?我記得電阻屏退出商業電子產品領域已經是一二百年前的事了。”

這玩意兒點起來是真的費勁,屏幕殘留的划痕便是對我該觀點最大的認同。

“我只是想讓你了解,這個地方雖然看上去破舊,可該有的東西一個都不少。”

他倒是挺自信,或許是因為身旁一眾信徒的緣故,怕自己丟了臉面。我是不想反駁什麼,畢竟光扣眼前這個鐵疙瘩都已經讓我頭皮發麻。

“呼~,可算是亮了。”

淡綠色的光打在我臉上,映襯着我氣急敗壞的臭臉。

深呼一口氣,我調整下心態,繼續發問:“所以,你給我這個過時的老玩意兒想做什麼?”

“喲,我還以為你什麼都知道呢,原來你也有知識盲區呀。”

媽的,這話搞得我想抽他。

“這是個大號的信號屏蔽器,你打開它放在你腳邊就行。”

念叨着,耶和華又打開一瓶酒對吹起來。

“對我不放心?”

“是個正常人都這樣,嗝~”一聲震天響的飽嗝混着吐字不清的語調持續不斷地遞進我的耳道,“誰知道你剛才發射出去的電波是什麼東西?”

“你能看到電信號?這麼說,你也是烏託人?”

“嗐,別介哈,我可從來都沒有承認自己是烏託人。”

“可事實就是如此,你不要告訴我,是因為你喝多了才看到的。”

“當然,這話我兒子都不信……我是說,我曾經的兒子。”

說到傷心處,他的語氣明顯虛弱許多。

“我還以為你們這裏是原生人的庇護所,看樣子不過如此。”

“小子,不要自說自話,你這樣,混不出去的。”

“至少比你強。”

“比我強?哼,哈哈哈哈哈……兄弟姐妹們,你們聽到了嗎?哈哈哈哈哈哈……”

歡快的聲音充滿破敗的廢墟,就連呼嘯而過的風聲在此刻也被這歡聲笑語感染,縈繞不斷。

“是,就像你說的,我們是活在這裏,衣衫襤褸,蠅營狗苟,可我們知道自己為了什麼活,怎麼活。你呢,不就是條狗么?還是條沒有忠心的狗,誰給的多,你跟誰。哈哈哈,現在品味你剛才那句話我都覺得好笑,他媽的,一條狗都敢說自己活的比人好?哈哈哈……”

反駁么?他說的對。

“小子,我問你,你活這麼大,有堂堂正正地為自己活過一回嗎?哪怕是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有嗎?”

“……”

“哼,料你也沒有。一條驍勇善戰的狗哪裏會明白為自己而活的樂趣?還妄圖蹬鼻子上臉?我可去你媽的吧。”

這爺們兒火氣比我都大,就因為我一句犟嘴,嘮嘮叨叨大半天,雖然他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

嘖,眼下,我並不想考慮這些東西,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所以,你氣消了嗎?”

媽的,還得我安慰他。

“生氣?我什麼時候生氣了?我只是覺得你很好笑而已。”

“那我們可以繼續接下來的話題了嗎?”

“當然可以。”

說完,耶和華丟掉手中的空瓶,又打開一瓶酒。

“在談正事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當然,如果你不想回答,我不難為你。”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不就是在意我的身份么?我來告訴你,我是從煤場裏逃出來的苦力。至於這雙眼睛,是一次礦場漏電事故導致的,也是因為那次事故,我才得以逃脫。”

“這麼說,你也是拒絕簽字的人?”

“那肯定的。是個正常人都知道,那份合同是賣身契,無論是否簽字,我們都會受到來自不同勢力的壓迫。可是呢,我就是很不了解,為什麼那些簽了字的傢伙會坦然接受一個叫做“烏託人”的稱號,怎麼?被資本家壓迫還壓迫出幸福感了?一群傻缺,活該被人欺負一輩子。”

他那股咬牙切齒的勁兒屬實嚇人。

“所以你逃了出來,組建了一個宗教組織,希望拯救平頭百姓的未來?”

“你可以這樣認為,但我和你一樣,一半為民,一半為自己。”

“那是自然,你要是不這樣說,我甚至會覺得你很虛偽。畢竟這世界上哪會有什麼大公無私的人存在。”

“哈哈哈,確實。”

“那麼,回歸正題,你想死嗎?”

話題終結者這個稱號我肯定是要拿下的。

“你直接說,你想要多少?”

“我可不要你的錢。”我頓頓,繼續補充,“不過,既然你拒絕投入死神的懷抱,那我姑且可以認為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我想我沒得選。”

“那你幫我做件事吧。”

“請講。”

“幫我照顧好范長春一家。”

“那個政客?”

“你能做到嗎?”

“當然。小子,不得不說,你這步棋下得不錯。”

好大一會兒功夫,煙霧散去,威克手頭的煙也消耗殆盡。

“就是這樣,福基才會是這種性格。”

他的故事講的頭頭是道,可我老覺得這裏面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編撰的。

“很精彩的故事,雖然有幾個致命的漏洞。”

“故事嘛,有邏輯錯誤很正常,聽個樂就行。”

“這種故事,我可樂不起來。”

“習慣就好。”

威克倒是滿不在乎。也罷,人家的好友我瞎操什麼心。

“楊堅先生,司教官找您。”

我正準備找個地方清洗一下自己肺部的過濾系統,一位不知名的小夥計踏過這一地的煙頭給我傳信。

“不去行嗎?”

說句實在話,我是真的害怕那個婆娘又鬧出什麼動靜。

“你說呢?”

小夥計還沒開口,身旁的威克自告奮勇,攬下這次的活。

“你先回去轉告司教官,他馬上到,剩下的交給我來處理。”

“是。”

我還沒反應過來,威克已經為我打點好一切。

“走,咱找個沒人的地方。”

我是不會慣着他的。

“你想幹嘛!”

威克一臉驚恐。

“我就想看看能不能把你的下巴抽下來。”

我肯定是不會手下留情,至於他受不受得住就不關我的事了。

“喏,給。”

他也不含糊,自己動手把下顎扣下來給我。

“你!你是真的絕。”

“呼呼呼呼~~~”

雖然沒了下顎我聽不懂他在說啥,但我實在是想照着他眉飛色舞的腦門來上一拳。

“你以為我不會拆卸自己啊?”

裝上下巴的威克第一句話就是嘲諷。

“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是原生人?別逗了好吧,我可從來都沒說過自己是原生人啊。”

看來今天我是逃不過了。

“走吧。”

失望的情緒隨我蔫了吧唧的語氣傾瀉而出,我實在是想不通那婆娘為什麼又要找我。

“瞧你那出息,就不能高興一點嗎?你知道在這裏有多少人渴望面見司教官?你知道有人等了好幾年都沒有等到一個機會嗎?別他媽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是是是,您教訓的是。要不,我把這次機會讓給你,我就先不去了?”

“你在說什麼屁話?雖然我的確想面見司教官,但那種機會也應該是我自己爭取來的,我才不會接受你的施捨。”

呦呵,還挺有骨氣。

還能說什麼呢,跟着他走便是。

“很久很久以前,在這神秘又富饒富饒的土地上,有一個樸素的與世隔絕的小村落。村民們世代沿襲,生活富足,因此沒有人渴望外界的生活,也沒有人試圖離開。相較於外部世界的未知,村民們更樂意享受當下的幸福……”

走到半路,百無聊賴的我突然發現不遠處福基正端着一本教義,給信徒們講故事。

“那是在幹嘛?”

“就如你所見啊,還能做什麼。”

“大型故事會?”

“什麼故事會!不知道不要亂講好吧,那是在宣揚我們教義中的內容。”

“講什麼的?”

“你問我啊?”

“不問你問誰?”

“那你可問對人嘍。”威克頓頓,擺出一副莊重的架勢,“我也不知道。”

“嘖,那你裝什麼蒜吶?”

“好玩兒?”

我想抽他。

“快走吧,司教官快等不及了。”

我們在此地也沒有過多停留,畢竟有個急性子在後面推着。

差不多半刻鐘的功夫,我在威克的帶領下,又回到那扇該死的門前。

“請~”

“滾!”

我為我自己這操蛋的更新頻率給各位讀者朋友道個歉,也感謝各位能一直包容、陪伴和理解。如今我打算嘗試一些新的寫作手法,如果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還請各位海涵或指正,再次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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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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