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1

端倪 1

猶在堂前哭天搶地的林氏冷不丁被柳浪一指,嚇得渾身寒毛都倒立起來,六神無主間隨手一掐,扶着她的丫頭正在聚精會神看好戲,冷不防被她一掐,疼的尖叫起來。

傅流英不解:“問她作甚?林氏不過是一介女流,運氣好才躲過這一劫,已經夠倒霉了。”

柳浪不由腹誹:我也是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你剛剛怎麼一點都不心疼我?

林氏見傅流英替她說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半爬半走地挪過來,一把抓住了傅流英玄黃色道袍的下擺,哭道:“多謝仙人……我,我當真什麼都不知道啊!不過是與那秦氏拌了幾句嘴,她便趁機攆我出去……我那不明事理的老爺,竟也同意了……我只好收拾行李回娘家暫住,哪知道家裏會出這種事啊!!!”

柳浪說道:“打住。我問你,這秦氏死前腹中胎兒是否足月?”

林氏用袖子拭淚,抽抽噎噎道:“不曾。”

柳浪又道:“那為何妖物等不得足月便破腹而出?”

林氏哭啼道:“這,這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妖怪!”說著轉向剛剛抓住的稻草:“小仙人,您快幫我說說話呀!”

稻草很認真地接過重擔,問柳浪道:“也許是那妖怪被我們佈下的無滅界嚇到了?以至於衝破秦氏肚子出來大殺特殺?”

柳浪反駁:“已身在無滅界中,它便知道你們根本未曾察覺秦氏腹中有恙,既然如此它為何不將計就計,待到足月,等秦氏在結界內生下一團污血,那時你們必定會打開結界,它不就可以溜之大吉了?再說,這位林夫人偏偏就在妖物屠殺孫府的前一日走了,全府上下只有她逃過一死,真是十世修行都修不來的好運氣!”

稻草啞口無言,支吾半晌。

那名叫金風的玄衣男子一直坐在石桌上聽他們對話,似乎是覺得有些意思,摘下了青笠,熟練的與那把劍一起背到身後。那張臉極為普通,掉到人群中一時半會也找不出的那種,柳浪瞥了一眼,對他當真一點印象也沒有。

柳浪見傅流英無話可說,便轉頭問阿越:“阿越,你們師父過些日子也要來的消息,你們都告訴誰了?”

阿越伸出右手開始一個一個扳手指頭:“孫老爺,林氏夫人,管家阿旺……誒等等,我們明明保密了啊,你從哪裏知道的!?”

柳浪只得說明是死去的丫頭笑笑偷聽來告訴他的,他怕這些小道士腦子轉不過彎來,又因此得出結論他就是那個妖物。

阿越點點頭,皺着眉頭想了片刻,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原來如此!一定是那個妖精得知了我們厲害的師父要來,生怕被發覺它躲在秦氏肚子裏,一氣之下就……”

傅流英伸手:“打住打住,我快聽不明白了,首先一件,這妖物如何能藏在秦氏肚子裏,而我們卻毫無察覺?我們剛來的時候,秦氏身上明明並無異味啊,昨夜那麼重的妖氣,怎麼可能說藏就藏得住?”

柳浪心道這辛子烏到底有沒有認真教過這些小道士啊?!!

他又不忍心點破,於是只得憋着不言不語,但金風毫不留情的說:“取出妖元並封住膻中、巨闕和章門三處穴道,可隱匿體內大部分妖氣。怎麼,辛錯又沒有教你們?”

傅流英的臉扭曲的不成樣子,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勉強應答道:“是我學藝不精,與恩師沒有關係。”忍辱負重,接下了這口黑鍋。

阿越見師兄受辱,於是懂事地接過擔子想要在師叔面前賣弄一番:“我們師父可是顧恩觀守觀的道長,他要是來了,必定能一眼識破這妖精,它再怎麼藏匿妖氣也是無用!”

周圍的師兄弟都恨不得上去給他鼓掌歡呼。

柳浪扶額,心想就算你們師父來了,以他那點三腳貓的本事,說不定也發現不了……

柳浪正想繼續詢問林氏,不料那金風搶先一步道:“林夫人,請問你是否曾將這些小道士的師父不日前來的消息告訴過任何人?”

正是如此!看來這人也明白了原委。柳浪心想。

林氏被柳浪質問地已是心驚膽戰,不期又來了個難對付的,於是更加驚恐。硬着頭皮答道:“自然不曾。”

“那這妖物又是從何處得知此事,這才嚇得連夜便要破腹逃走,甚至不惜暴露身份?”男子繼續逼問。

林氏哭啼起來,帕子掩着臉哀嚎道:“我怎麼知道!你們都來問我作甚!我已經家破人亡了你們這些沒用的道士不去捉拿妖怪卻反倒來責怪我!”

柳浪靈機一動,揚聲道:“您可不是家破人亡,您不是還有母家么,如今此地是住不得了,不如我替您修書一封讓他們遣人來接您可好?”

林氏立刻如遭雷劈一般獃獃的站住了,面上掛着還未來得及拭去的淚,望着柳浪的眼裏全是驚恐。

見她呆若木雞的模樣,柳浪立刻明白,果然是這樣。

林氏結結巴巴應道:“不,不必……我母家山高路遠……我在永寧住的習慣了,一時半會也不想離開……”

“山高路遠?可您昨天早上明明瀟洒的離開了孫家,不是說要回母家住的么?怎麼這會變成了山高路遠去不得了?”

林氏抓着帕子的手哆嗦起來,像是隨時會嚇得暈倒:“我……我怕……”

阿越良善,立刻體貼地寬慰她道:“您別怕那個妖怪,有我們護着您,您一定會平平安安回到家去。”

林氏此刻已經完全失語,整個人都僵直在原地,一個字也發不出來了。

柳浪還在步步緊逼:“你怕,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母家可去。所謂的被秦氏羞辱要回母家去住,不過是你找出來避難的託詞罷了。笑笑告訴我,前幾日你自稱收到了失散多年的母家來信,想必,那就是你的應對之策。”

“應對之策?應對什麼?”傅流英等一眾小道士全都被柳浪攪糊,異口同聲問道。

柳浪說道:“她勾結了妖物,要置秦氏腹中孩子於死地,但她害怕那蛇精出爾反爾,事後拖自己下水,於是提前找好了退路。我想,你原本是打算在秦氏生產那日找機會離開,這樣一來,即便她生出死胎也不能與你扯上干係。可是你沒想到孫老爺十分看重這一胎,加上村中孕婦產血已有三起,他疑心妖物作祟,竟去請來了道士,力保秦氏這一胎平穩生產,你知道這個消息一定十分驚恐吧。”

“也許你曾想辦法與那妖怪通信,告訴他趕緊離開,可那妖怪生性貪婪,見秦氏腹中胎兒尚未食完,又見那些前來佈陣的小道士道行尚淺,並未發現它的痕迹,於是不想離開,準備等到足月之日故技重施。但你從道士們口中得知,即將會前來一個厲害的道長,或許他們還曾向你吹噓他們師父是師承妙光?”柳浪說著便轉頭掃了一眼傅流英,後者把脖子一縮,臉紅了起來。

阿越不懂就問:“可是她是怎麼讓妖怪知道我們師父要來啊?”

柳浪說道:“很簡單,她只要告訴秦氏就行。那日夜裏,她自稱討厭道士身上的煙灰氣,與秦氏大吵一架,期間她一定是揚聲說過:‘馬上要來一個妙光學宮的道長,道士越來越多我是住不得了!’諸如此類的話吧。”

阿越沒抓住重點,退到一邊,很擔心的問他旁邊的一名小道:“我們身上有煙灰氣嗎?很難聞嗎?”於是他們兩人開始互相聞對方身上的氣味,試圖證明身上沒什麼煙灰氣。

柳浪接著說道:“那妖物藏在秦氏腹中,藉此得知了這個消息,想要離開,但院中已佈滿道士,它只能伺機而動。而林氏早知道自己被孫老爺厭棄,便藉此機會假裝不堪受辱,要收拾東西去投靠前幾日給她寄過信的“娘家”,以免妖物衝破結界之時被道士抓住,將自己拖下水。”

“那妖怪沒想到你們竟然布下無滅界守株待兔,它擔心你們會一直守着結界直到那位‘厲害道長’前來,於是在昨夜直接衝出秦氏身體,並一道殺光了院中所有見過它真身的人。”

話已至此,所有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阿越和不少小道士看着柳浪的眼神里竟然平添了幾分崇拜之情。唯有金風,眉尾微揚,分明是一副饒有興緻的神情。

而林氏在一眾人的目光里步步倒退,身旁原本扶着她的小丫頭也甩了手不敢再碰她,彷彿她是也是一個妖物。林氏倒退到院中井邊,虛浮地攀住井沿,一面哭泣一面瘋狂搖頭:“我沒有……跟我沒有關係……我沒有害人……”

緊接着,她一隻腳懸懸邁進了井裏,半個身子即將傾倒進去——

“不好!她要投井!攔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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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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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歲千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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