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易散琉璃脆(中)

彩雲易散琉璃脆(中)

雷鳴是慌不擇路地逃走的。

職場其實很乏味,賴以調劑的就是男女之間的那點兒小曖昧。不捅破,隔層紗,朦朦朧朧,欲遮還羞,要的就是這個調調。

林溪膽大妄為,敢作敢當,不滿足現狀,這是雷鳴意想不到的,他有些亂了,能得到“海關第一美女”的青睞,是男人都會覺得倍有面子吧。這個時候,他並沒有想太多其他的,他認為,林溪知道他有女朋友,也許過段時間她覺得沒意思了,自然就撤退了。他沒有意識到,此時他的心底還是有那麼一絲竊喜的。

雷鳴打車來到江綰的住處,偏巧江綰比他回的還晚,見他等到門口,忙迎他進屋,雖是滿嘴嗔怪,但還是體貼地為他放洗澡水。他很感動,這個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如江綰這般善良、實心眼的女子。

“車停哪兒了?我去幫你開回來?”江綰隨意問。

雷鳴一愣,嘴巴已經先於大腦一步出來遮掩:“就在你這附近酒店的停車場裏,明天我自己去取。”

換做精明的女人,就應該察覺,以雷鳴愛車如命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把車停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他自己以前就說過,車不在身邊,他的心會一直處於忐忑不安的狀態。偏江綰不疑有他,問過就算,這也讓雷鳴着實鬆了口氣。以江綰的性格,就算他實話實說,她也不會順桿往上爬,拿此大做文章。那他為什麼要說謊呢?雷鳴選擇忽略這個問題。

許是江綰真的誘惑到他,又或是他打心底感激江綰的善解人意,思緒繁雜,縱橫交織,那晚的他格外的激情、狂野。

事後,江綰有了一絲嘆息: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跟你一起過生日。

他怎會不知她所想?婚姻,這是每個情到深處的女人必定思考的問題,無關年齡。江綰的心思他懂,她真的是覺得兩人已經水到渠成了,走向婚姻是必然的結果。可他是怎麼想的呢?雷鳴有些許迷惑,要說多麼排斥和江綰的結合,也不可能,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如江綰般跟他如此契合的女子了。可為何他心底總有一絲不甘?雷鳴琢磨了好久認為,自己的事業正處於上升期,理應把一切精力都放在唾手可得、力所能及的事情上面,全心全意的打好基礎之後再談其他也不遲。再說了,他們現在是如此幸福,跟結婚又有什麼區別?江綰這麼懂事,絕對會理解他的。

雷鳴再次成功的安慰了自己。

――――――――――

雷鳴沒有想到林溪看似溫和柔順,骨子裏卻肆意妄為、膽大張揚。

“雷鳴,你的車我替你開過來了,老位置,下班了記得去取。吶,這是鑰匙。”林溪大大方方地走進他的辦公室,把車鑰匙放到他面前,順帶跟雷鳴的下屬小顧打招呼。

“噢,謝謝。”

“你昨天酒喝多了,是不是覺得頭痛、難受的很?”林溪認真地問。

“嗯,有時候吧。”雷鳴含糊其詞。

“這是橘皮醒酒湯。是陳橘皮、人蔘、綠豆花等等好多種藥材磨成末沖泡的,我嘗了,味道還能接受,你趕緊喝喝看。其餘的我都包成小包,以後你有應酬的時候就可以沖一包喝,這樣就不會難受了。”林溪把一大包的藥材擺在他桌面上,詳細地解釋。

雷鳴有些不知所措,“這,這多不好意思,太麻煩你了,再說這也太多了。”

小顧是個有眼色的人,見雷鳴一臉的尷尬,就打圓場道:“美女,昨天我也喝多了,有沒有我的份兒啊?”

“我的給你一些,你趕緊沖一包解解乏。”雷鳴如釋重負,趕忙說道。

“我這裏還有。”林溪制止雷鳴,單獨從另外的手提袋裏拿出幾包給了那人,“哎,小顧,不能因為你們頭兒好說話你就打混啊,這都幾點了,還不幹活去?”林溪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這小丫頭年紀不大,還真有那麼一股子氣勢。小顧摸摸鼻子,看向雷鳴,“頭兒,那,那我先去忙了,有事兒叫我。”

“去吧。”雷鳴揮揮手。

科室的人今天都下現場,此刻房間裏只剩下林溪和雷鳴兩人。

林溪搬張椅子坐在雷鳴對面:“你不用為難,你們辦公室里每個人我都準備的有,一會兒我會放到他們桌上,不會給你留下話柄的。”

雷鳴更尷尬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雷鳴,你討厭我嗎?”林溪有些黯然。

“沒有,沒有,”雷鳴慌忙擺手,“我為什麼要討厭你?謝你都來不及。”

“那為什麼你不敢看我的眼睛?這是最基本的禮貌,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沒,不是……”這麼一說,雷鳴更不知道把眼睛看向哪裏了。

林溪撲哧一聲笑出聲,“我跟你開玩笑呢,看你緊張成什麼樣了?好了,不耽誤你工作了,我走了,回見。”

雷鳴徹底虛脫了,這小妮子古靈精怪,再多整幾次這樣的事兒,他非得心臟病不可。他看着桌上一大包的東西,想了想,打開來看,一包包碼的整整齊齊,掂掂分量,每包都幾乎差不多重,林溪是真用了心的。雷鳴不禁看向門口,有些出神。

雷鳴不敢把解酒茶拿回家,雖然他知道放在一個隱蔽的地方江綰壓根兒就不會發現,但他就是有種會被抓住把柄的感覺。很多次,他甚至想把藥茶丟掉算了,但拿起后想了想,最終還是放下,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想起林溪那雙靈動異常的眼睛。

雷鳴不是一個容易迷失自我的人,可當天的夜晚他卻失眠了。看着沉睡的江綰,他緩慢的起身來到客廳,抽出一根煙。

手機震動起來,雷鳴皺了皺眉,這麼晚了,是誰?幸好關了鈴聲,驚醒了江綰可就不好了。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有些呆住,是她!

雷鳴在猶豫接還是不接,手機也在鍥而不捨地震動着,似有不接通不罷休的架勢。他瞟了眼卧室,按下接通鍵,小聲地說:“喂。”

“你睡了?”林溪惴惴不安,“對不起,我睡不着。”

“沒事兒,你說吧,我聽着。”雷鳴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已經勾起。

“我想了好久,”林溪的聲音沉重,雷鳴都能想像得到電話那端她苦着的小臉,“我發現我不能接受你有女朋友。你是騙我的吧?”

“我是真的有,沒有騙你。”雷鳴好脾氣地,耐心地對她解釋。

“我好不容易等到一個人,為什麼呢?”林溪好像哭了,“我好不容易才喜歡上一個人,我以為這次會有一個好結果,為什麼會這樣?”

雷鳴捏着手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他六神無主,只有不斷地說:你別哭,別哭……

末了,林溪哽咽地說:“雷鳴,給我一點兒時間好嗎?也給你自己一點兒時間,你好好的觀察一下,誰是最適合你的,行不行?不要那麼快的下結論。”

通話結束良久,煙還在手指間夾着,雷鳴緩過神,擦燃打火機,把煙放到嘴邊,點燃,他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江綰到底是醒了,所幸沒有發現電話的事。

那天的江綰也像是和他有心靈感應一般,總有些不安,她問:你有事兒?

雷鳴驚訝於她的敏感,卻又不能據實相告:最近工作有點兒忙,事兒比較多,煩得很。

她又問:很難解決?

他忽然有一絲傷感,之前他曾對她過問他工作上的事感到厭煩,不是他不願說,而是有些事說來話長,再過一遍只會徒增煩惱而已,他懶得解釋。江綰很聰慧,再不擅自打聽。現在她問得這般小心翼翼,整個人都顯得卑微了許多,他卻難過了。

誰來告訴他,他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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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雷鳴接到要到廣州出差一周的通知,還有一個情況讓他異常驚訝,副關長親自打電話來囑咐他:照顧好林溪。

回想之前的種種,雷鳴終於察覺出林溪的“與眾不同”。

林溪對這次的外派倒是顯得興奮不已,特地發短訊給他:之後的七天請多多關照了。

在廣州的日子裏,林溪並沒有跟往常有什麼不同,白天和同事們一起開會、參觀,夜晚活動也多是大家聚在一起,少有單獨和雷鳴相處的機會。雷鳴有一絲慶幸,也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林溪開朗活潑,舉止大方得體,再加上人長得漂亮,其餘的男同事無不殷勤備至,唯恐怠慢了這位“關花”。聚會的時候,雷鳴總是端杯酒,坐在角落裏,默默地注視着林溪的一切,外帶關里最近的“謠傳”—林溪的上頭有人!他越來越覺得她除了成熟懂事、聰穎獨立外,周身都籠罩在一團迷霧裏。

雷鳴發覺,他對她好奇了。

他以為他的好奇心僅僅到此為止,卻沒想到,突如其來的一件事讓他震撼不已,再也不能無動於衷。

那晚聚會散夥后,雷鳴謝絕同事們續攤的邀請,捂着頭暈腦脹的腦袋,站在酒吧門口的馬路邊攔出租回酒店。

“嗨。”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雷鳴回頭看,是去而復返的林溪。

“你不是?”雷鳴指指同事們走的方向,問。

“我找了個借口,又回來了。”林溪顯得格外高興。

“回去嗎?一起。”大晚上的,不好把女孩子一個人丟開。

“我們走走?”林溪提議。

雷鳴猶豫片刻,“好。”

兩人慢慢地走着,風徐徐地吹着,這個夜晚單純愜意。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笑了起來,之前緊繃的氣氛也隨之變得輕鬆。

“你怎麼會來廣州?”雷鳴先發問,這次出差的內容其實並沒有涉及到宣傳部門。

“我以為你不會問呢,之前幾天你都不理我。”林溪樂呵呵,“我向上頭申請的啊,雖說沒有直接聯繫,但好歹打了個擦邊球。”

一個小小的科員居然有如此本事?雷鳴不禁多看她兩眼,貌似不經意地說:“你這麼大本事?看來以後有什麼搞不定的找你就好了。”

林溪看着雷鳴,眼波流轉,“雷鳴,我申請來廣州,也只是想和你多待幾天而已。”

雷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太兒戲了。你把工作當什麼了?”他對待工作一向認真,見不得半點兒虛假。

沒得到預期的反應,林溪有些委屈:“我只想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和你多待一會兒。”

雷鳴深吸一口氣:“我跟你說過了,我有女……”

“好了,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林溪忽然打斷他的話,眼眶濕潤了,“我做了這麼多都沒用么?你倒是回頭看一眼啊,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回應,但是你好歹回頭看看啊,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呢?”

“怎麼又哭了?”雷鳴無奈,掏出手帕給她擦眼淚,“你要我怎麼回頭看?這種情況於你於江綰都不公平,我唯有堅守最初的決定。”

抓住他話里的破綻,林溪緊追不捨:“你是因為覺得難以抉擇,所以才拒絕我?”

雷鳴眼裏閃過一絲的狼狽:“隨你怎麼想。”

“你動搖了。”

“夠了。”雷鳴心煩意亂,甩開她快步往前走。

“喂,你把話說清楚。”林溪小跑着追上他。

“沒什麼好說的。”走到十字路口,雷鳴折身往對面一條路走去,他連紅綠燈都沒看,走得急促。

“雷鳴!”身後林溪的呼喊尖銳刺耳,“小心!”

“什麼?”他回身,見林溪飛撲過來,同時耳邊響起汽車的喇叭聲,他大驚,見林溪已跑到路中央,他顧不得多想,飛身上前抓住林溪的胳膊,順勢一扯,汽車險險地和他們擦身而過。

“想死啊?”遭到一陣唾罵。

林溪抱着雷鳴的腰身,仰着頭望着他傻笑。雷鳴驚魂未定,心還怦怦直跳,好半天才緩過神,掙脫林溪,大吼:“你有病嗎?看見車了還跑過來?”

“你還在路中間啊。”林溪無辜。

“就算死也只撞死我一個,你跑過來算什麼?陪葬?”雷鳴氣得口不擇言。

“那也是殉情。”林溪笑得輕鬆,“最後跟你死在一起的是我,無憾了。”

雷鳴怔住,心裏不無震動,沒有感到半點歡愉,林溪如此執着,他在回天無力的處境下居然還有想把她擁在懷裏的衝動。可是,他又把江綰置於何地?他為自己卑劣的想法感到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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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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