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你怎麼還沒走?”
“哎,哎,不帶這樣的啊,”林豫進來,“我可是你救命恩人。”
“鍾兆明走了?”易尚曉在江綰的攙扶下,慢慢換個姿勢。
“走了。”林豫坐在江綰剛剛坐過的凳子上,揉搓着手指,“你這一歇,估計事情有些難辦了。”
“什麼難辦?”易尚曉一時沒往別處想。
林豫隨意瞟向江綰,江綰見狀識趣地站起來:“我出去轉轉。”
“不用走。”易尚曉按住她的手,示意林豫,“沒什麼好避諱的,有什麼事兒你直說好了。”
“我要去衛生間。”江綰指指外面,不管怎樣,有些事確實只有男人之間能明了。
林豫一直盯着江綰,直到她走出去替他們鎖上門才轉頭對易尚曉笑道:“你的女人很聰明嘛。”
對江綰的離去,易尚曉臉色不郁:“有屁就放。”
“嘖嘖嘖,雖然我不想說,可你這還真應了那句老話:紅顏禍水!瞅你那點兒出息。”
易尚曉抓起床頭的抽紙扔過去:“不說就給我滾蛋!”
林豫笑嘻嘻地接住,在手裏把玩:“你現在整這一出事兒,讓劉軍鑽了個空子不說,簡直就是把副總的位置拱手相讓。”
易尚曉笑笑,眼皮都懶得抬:“他是劉副總的侄子,本來就有那個機會。”
“我跟你說正經的,嚴肅點兒。”
“劉副總年底退休已成定局,雖然他根基頗深,但樹倒獼猴散,手上沒那個實權了以後怎麼樣還真不好說,親信到底不如自家血脈來得紮實,拼着最後一點兒力氣,扶植劉軍上位,萬事好商量。”
“之前還聽說他向部里推薦你,沒想到……”
易尚曉眼神犀利:“你還真信了?”
“這個老東西,三十六計玩得挺熟練嘛。”林豫憤憤。
易尚曉把手背搭上額頭,仰頭看向天花板:“重組就像是08年的地震,表面上平靜如昔,一旦來襲,波濤洶湧,天翻地覆。這個時候什麼都不重要,斗得是運氣和關係。”
“中高層大洗牌,下面估計也冷靜不了,這要是站錯隊伍,可是前途攸關的大事。”林豫弔兒郎當地眯起眼睛。
易尚曉冷笑:“藉機可以挖出很多事情和蛀蟲。”
“看來我白操心了。”林豫微笑,“想當初你剛進中創的時候,一門心思想做出成績,證明給那些有心人看你不單單是靠關係的,簡直就是一根筋通到底,直線到不行,現在事業小有成就,就開始玩弄權術了,是越來越嫻熟了,啊?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啊。”林豫調笑。
“你一個民營企業家是體會不到我們國家萬千年積累下來的精髓的。”易尚曉斜睨他。
“我圖個逍遙自在。你們這樣絞盡腦汁斗得死去活來,還自認為崇高,殊不知被多少人瞧笑話,真該讓江綰好好看看你這副可憎的嘴臉。”
“我永遠不會對她耍手段。”
“喲,喲,”林豫笑得不懷好意,“說的好聽,不會耍手段?我可都聽敏姐說了,是誰明明每天忙得焦頭爛額還硬要把潼潼弄過來?易尚曉,追求人到你這份上,我算是服了。”
“你給我閉嘴!”易尚曉看向門口,咬牙切齒,“要被她聽到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豫不怕死地繼續多嘴:“至於么?修鍊到此你也算是魅力四射了,拿出你的魄力來,就算霸王硬上弓也好過你現在不上不下地吊著,兩個人跟古人似的,等把禮做足頭髮都白了。什麼都甭管,生米煮成熟飯先把她整得服服帖帖的,其他一切都好辦。”
易尚曉哭笑不得,笑罵:“你丫懂個屁!”
正說著,門被敲了兩下,就聽江綰在外面問:“我可以進來嗎?”
“沒事兒了,進來吧。”
林豫站起身,伸伸懶腰,抻抻脖子:“今晚還是我在這裏好了,他要是夜晚上個廁所什麼,你一個女人家的也不方便,等之後找到看護了再商量別的。探視時間馬上就到了,有什麼體己話趕緊的,我先出去溜達溜達,好了call我。”
江綰把手裏提的膠袋放到床頭柜上,東西一樣樣的拿出來:“我看到你這裏只有一條毛巾,就出去又買了一條,正好洗臉、擦身的分開;還有暖水袋,現在夜晚已經有些冷了,你每天要打吊瓶,時間久了手會發涼,正好捂一捂;還有一些水果,多補充點兒維生素……”
她說的詳細,他細細地看着她,目光溫暖而沉甸。
“你們男人每天不都要刮鬍子?要不要我去你家替你把剃鬚刀拿過來?”江綰忽然想到。
易尚曉笑得細膩:“還是你想得周到。林豫那小子塞給我一把牙刷、一條毛巾、一個臉盤就了事了,一點兒也不負責任。”
江綰哧哧地笑着,“還需要什麼?我一起拿來。”
“睡衣也拿兩套,病號服穿着感覺特彆扭。”
“用得着兩套?”江綰驚訝。
“兩套可以替換着穿。”易尚曉解釋。
江綰咂嘴:“真夠講究的。還有呢?”
“再拿本書過來吧。”
一一拿筆記下,江綰把東西收好,背起包:“我該走了,來的時候讓阿姨多待一會兒,這會兒該等急了,潼潼也不知道睡了沒有。明天我再來看你,想吃什麼就說,我給你做。”
“好。”
“好好休息。”
屋內很安靜,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易尚曉的眼神動人心魄的清澈,黝黑幽深。
江綰開始公司—家—醫院三頭跑。每天準點下班,去易尚曉家拿阿姨做的飯送到醫院,待上兩個小時,又急急忙忙往回趕,照顧家裏的小傢伙。有時候迫不得已需要待在醫院陪床,江綰只有把蘇嘉潼送到靜宜家裏;趕上工作未完成,還得把電腦提到醫院,一周下來幾乎吃不消。
易尚曉心疼:“不需要每天都來,擱兩三天來看一次就成。”
再加上不知是誰刻意放出隱瞞許久的消息,之後,有心的、試探的、看戲的,每天來看望易尚曉的人絡繹不絕。
時間久了,易尚曉也煩了,住了一段時間院,胳膊上的傷口開始結痂,腿上的傷徹底複查了一次,沒太大問題,徵得醫生的同意,回家修養。
林豫已經找到護工,看起來是一個很誠懇的小夥子,跟着住進易尚曉家,照顧他的衣食起居,江綰就此輕鬆不少,每隔兩天,帶着潼潼看望易尚曉一次,日子就這麼快樂而溫暖地過。
這天六點剛過,江綰照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心裏還正想着該買些什麼給易尚曉帶過去,鍾兆明一個電話打過來,表示“召見”。
“真的?”江綰驚訝,“特許我們獨家報道?”
鍾兆明依舊那副淡淡的表情:“不需要了?”
“不是,不是,太震撼了,一時消化不了。”江綰擺擺手,“這消息要是被同行知道,非嫉妒死不可。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謝謝您啊,鍾總。”
“要謝就謝易尚曉,我也是看他的面子。”
江綰愣了:“他找您了?”
“沒有,算我還他個人情。”鍾兆明笑。
“噢。”江綰忽然有些消極。
“怎麼?你也不喜歡欠人的情?”他開玩笑。
“我在想時間安排。”江綰勾起嘴角,若無其事,“明天上午我們過來,爭取早點兒把採訪搞定,您看怎麼樣?”
“可以。”
“那好,明天見。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江綰準備離開。
“易尚曉是個不錯的男人。”鍾兆明忽然出聲,江綰迴轉身,詫異地看着他,他亦不迴避目光,“如果不是我們從事不同的行業,也許會是競爭對手。”
江綰挑眉,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鍾兆明凝視她:“好好把握。”
除去最後一句,明顯話中有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江綰走出寫字樓還在冥思苦想,這估計又是一個英雄惜英雄、說來話長的故事。
她站在樓下,等着出租車。
易尚曉打電話過來:“還在加班?”
“已經結束了,一會兒就過去。”
“快點兒啊,阿姨燉了豬腳湯,晚了可就沒了哦。”他的話語中掩着笑意,顯得如此孩子氣。
江綰抱着一沓資料,笑得燦爛。
“小媽媽,再不來就沒有了哦。”蘇嘉潼也對着電話喊。
“小鬼,一邊去。”
“不!”
“欠揍!”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江綰出聲,再不出聲阻止估計又要上演爭奪大戰,這幾天次次如此,但凡易尚曉給她打電話,蘇嘉潼就來搶。
顯然易尚曉獲勝,像是拿着電話到了房間裏:“綰綰,我發現這小子現在很礙眼,怎麼辦?”
“你要幹嘛?”
“要不把他送回去?”
“回北京?”一個多月的時間,還真培養出感情了。
“捨不得?”
“嗯。”
易尚曉低聲笑:“想要孩子還不容易?生一個唄。”
江綰心跳如擂鼓,臉頰爆紅:“你說什麼呢?”
“我有說錯嗎?”易尚曉裝無辜,“難道女人不生孩子?”
無語。易尚曉又加一句:“還是說你想歪了?”
“討厭。”江綰直接扣上電話,她都能想見易尚曉此時洋洋得意的笑了,受傷在家的這段時間,他不理時事,整日以戲弄她為樂。兩人的關係……咦,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江綰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