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原諒
第二天是個晴好的天氣,一大早畢承澤就送我到福源家與洪立等人匯合。
杜佳佳見我昨夜沒有住在那裏,便一臉壞笑地在我耳邊嘀咕:“文芯,昨天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明明是在這個帥哥家病倒,卻怎麼又被那個帥哥送回來?”
我伸手擰了一下她臉上的嬰兒肥小聲警告道:“佳佳姐,你別胡說,人家會誤會的,耽誤了工作主編會要你好看!”
她這才吐吐舌頭,嘻嘻哈哈地上了車。我揮手跟畢承澤告別,也上了車,我們一行人兩台車直奔幸福山莊。
因為不是周末,來山莊度假的人不多,拍攝進行得很順利。
此時我心中一片寧靜,既沒有了對畢承澤的怨恨,也沒有了對福源的尷尬與歉意,工作起來便更加投入,自我感覺拍攝的作品質量也比昨天要好很多。我一心沉浸在工作的喜悅與滿足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福源那強顏歡笑的辛苦。
中午的時候,眾人聚集在餐廳里吃午飯。飯菜照例很豐富,我工作了一個上午早已飢腸轆轆,於是便埋頭苦吃。
杜佳佳忍不住調侃我餓得像條狼一樣,我故意沖她齜了齜白牙,低吼道:“小心本狼將你一塊兒吞了!”惹得司機小張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恰巧那個賈姐來上菜,見了我的吃相她毫不掩飾地冷哼了一聲,走過我身邊的時候還故意撞了我一下,害我手一哆嗦,剛剛送到嘴邊的一個大肉丸掉到了地上。
那賈姐眼睛高高地長在頭頂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滾到她腳下的那個肉丸,於是便一腳踩了上去。可巧她又穿了雙拖鞋,這下熱鬧了,腳下打滑的賈姐一個趔趄,手裏托盤上的一大碗新鮮魚湯便灑了大半出來,不偏不倚全部灑在了幸福山莊少東家福源的左肩上,嚇得眾人全部驚叫起來!
今天氣溫很高,福源身上只穿了一件純棉的半袖T恤,被這熱湯一淋,忍不住劍眉緊皺,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那賈姐心中着慌竟然上前一把掀起了福源左肩部位的T恤,我和洪立等人大叫:“住手!”可是已經遲了,那冒失的賈姐這慌慌張張的一掀,害得福源左肩頭一塊拳頭大小的皮膚生生地被揭起,露出裏面的嫩肉,很快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福源痛叫一聲,那張小麥色的俊臉瞬間變得慘白,臉上涔涔冷汗滾滾而下,身體軟綿綿地攤在了椅子上。
坐在他身邊的洪立和小張急忙上前扶住他,杜佳佳嚇得捂住眼睛吱哇亂叫,我順手拿了一瓶冰鎮過的礦泉水來到福源身邊,一邊將水淋在被賈姐剛剛掀起現在又放下的衣服上,一邊吩咐賈姐去找一把剪刀來。
那凶女人此時除了哭泣什麼也不會做,聽我叫她去拿剪刀居然一屁股坐到地上裂開大嘴嚎啕起來。好在此時又有兩個服務員聞聲趕來,一個機靈的小姑娘很快遞給我一把剪刀。
我接過剪刀,示意洪立和小張扶住福源,之後小心翼翼地將那片粘連着福源血肉的衣服剪了下來。福源再次承受了劇痛,忍不住一把握住了我的胳膊,抓得我生疼。我急忙輕聲安慰他,一邊叫服務員撥打了急救電話。
三個小時以後,福源的傷口終於處置完畢。此時他正蒼白着一張臉斜倚在病床上,聆聽着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福老先生的訓話。
老先生先是訓斥他老大不小卻還不懂得照顧自己,之後心疼地感嘆自己的孫兒命苦,從小就被一心做學問的父母扔到自己身邊。現在自己上了年紀,孫子偏又受傷,可到哪裏去尋一個穩妥的人來照顧他呢?說完嘆息不已。
福源那傢伙居然眼泛淚花,哽咽道:“爺爺,您不必擔心,我沒事的,不用人照顧。”這一幕看得在一邊圍觀的我和洪立等人禁不住面面相覷。
洪立那個老滑頭腦子靈活,立即開口道:“福老先生,您別著急。要說今天福先生受傷,我們幾個心中也是過意不去,畢竟福先生是陪我們用餐才被燙傷的。所以,我們決定由文芯留下來照顧福先生,文芯是個溫柔又體貼的好姑娘,您就放心吧!主編那裏我去說,這幾天社裏會付給文芯雙倍的工資,她一定會盡心照顧福先生的,是吧文芯?”
我被洪立的一番話震驚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裏千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又有千萬句話要衝口而出,卻只是乾巴巴地啊了一聲,什麼也沒說出來。杜佳佳和司機小張也頻頻點頭表示同意洪立的話,氣得我真想一拳頭將小張那個大鼻子揍成塌鼻子。
可是還沒等我有什麼表示,那老先生已經轉身看向我,眼睛裏是一片慈愛的光芒,呵呵笑道:“好啊好啊!昨天我就看出來小文姑娘是個有愛心有責任心的好姑娘,小文記者啊,我孫兒這幾天就拜託你了!”
我此時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只好機械地點了點頭。之後可憐巴巴地目送着福老先生在那個管家的攙扶下顫巍巍離去,緊接着洪立等人也跟病床上的福源客氣了幾句,便逃跑似的溜之大吉。
我心中惱怒自己的無能:“文芯,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變成了沒嘴的葫蘆?憑什麼就得你留下來照顧他啊?福家的管家工人沒有十個怕也有八個,隨便派哪一個來照顧他就好了,幹嘛要派你?那幫傢伙顯然是故意的,你居然傻乎乎地就點頭了,天啊,天啊,你這老江湖今天居然着了別人的道兒了……”
一個念頭還沒有轉完,病床上的福源幽幽地開口道:“好了,文芯,他們都走了,你也回去吧,我不用人照顧,我可以的。”說完那貨挪動着身子想躺下去,誰知道牽動了傷處,疼得又是一頭冷汗,卻強忍着不吭聲。
我無奈嘆息,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扶着他躺下,小心地在他身下墊了個靠墊,保證他受傷的左肩不被擠到。
那貨輕聲道:“謝謝,文芯,你還是回去休息吧!看來我是真的不該拍攝這次的廣告的,昨天你病倒,今天我又受傷,唉,真是……”說著說著那貨緊閉的眼角竟然流下一串眼淚。
看着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竟然徹底無語,徹底任命,徹底心軟!
我只好暗自調整好呼吸,用歡快的語氣對他說道:“哎呀我的福大少爺!看不出你這堂堂的留英博士還這麼唯心的,還說什麼不該拍廣告的話,真是可笑。不過是事情湊巧一起發生了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倒先在這裏怨天尤人起來。好了,你別想太多,心情鬱悶會影響傷口癒合,你安心養病,這幾天我沒事就會過來照顧你,等你好了,我們再拍攝你的廣告,好不好?”
福源睜開眼睛,淚痕未乾,輕聲問道:“真的?你會陪着我?”
我笑着點點頭,那貨立即露出一臉滿足的笑容,閉目睡去。我無奈坐到床邊,百無聊賴,只好拿出手機擺弄起來。
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已經到了傍晚時分。我放下手機,揉揉酸澀的眼睛,抬頭向福源看去,他猶自沉睡未醒,臉色不似剛剛被燙傷時那般慘白,兩頰現出一片紅暈。
“什麼?紅暈!”我心裏一驚,急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只覺得觸手滾燙,這貨居然發燒了。
我有些慌亂,急忙跑出病房,找來了福源的主治醫生。
那位一臉嚴肅體格高大健壯的中年女醫生認真地為福源做了檢查,冷靜地對我說道:“傷口感染了,需要緊急輸液治療。”之後匆匆返回辦公室開藥。
我有些不知所措,跟在她身後嘮叨:“怎麼會感染呢?不是及時送醫了嗎?傷口處置得也很得當啊!怎……”
那醫生被我嘮叨得火大,卻依舊用冷靜的語氣對我說道:“今天天氣很熱,病人燙傷的肌膚又被揭破,傷處直到兩個小時以後才得到妥善處理,感染也是正常的。小姑娘,你還有心情在這裏跟我碎碎念,還不趕緊回去照顧你男朋友!”
我被她幾句話訓斥得不敢吭聲,根本不敢跟她解釋福源只是我們的客戶,只好轉身回到病房。只見福源依舊昏睡,偶爾口中還喃喃地念叨着什麼話,有幾句居然還是英語。
我又焦急又好笑,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好在原地轉圈圈。還好一個小護士拿了一袋藥液走了進來,熟練地為福源紮上了點滴,一邊囑咐我幾句,便離開了。我只好獃呆地坐到病床邊那把椅子上,不時地看看點滴,又看看福源,不住地唉聲嘆氣。
晚上八點鐘,那個小護士終於將點滴撤下,又給福源量了體溫,結果一切正常,我才算鬆了口氣。看看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色,忽然覺得肚子好餓,簡直不能忍受了。
我正在嘆息,病床上傳來微弱的聲音:“文芯,你在嗎?你這個不守信用的丫頭,不是說要陪着我嗎?”
我急忙走到他身邊,只見那貨雙目緊閉,居然又開始流淚,不禁暗自好笑:“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
我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說道:“福老闆,福老闆,醒醒,我是文芯,我在這兒呢,你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福源睜開朦朧的淚眼,好不容易看清了我,忍不住流着淚笑道:“文芯,你真的在這裏,謝謝你,我以為你走了,我好害怕,我好難受……”
我笑着拍拍他的手道:“別怕,我在呢!我陪着你呢!你哪裏難受,我去叫醫生來看看你吧!”
說完我就要轉身出去,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福源輕聲道:“不要,文芯,我只是傷處有些疼,不要醫生,有你陪着我我就好受多了!”
我笑着坐下說道:“可是我肚子好餓,我想吃飯。福老闆,你也餓了吧?不如我出去買些東西來吃好嗎?”
福源笑着點點頭道:“你不會趁機溜走,不管我了吧!”
我咯咯笑着起身,拍拍他的臉道:“放心,小爺是個守信用的人,哥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你好好躺在這裏等着哥,最多二十分鐘,哥准回來!”說完我自背包里拿了錢包,沖他笑笑,向門外走去。
福源笑道:“文芯,你是有多想給人家當哥啊?別忘了你可是個女孩子啊!居然自稱小爺,你還真是奇葩啊!”
我不理他,徑直走到醫院內的一家餐廳,買了些適合病人食用的白粥小菜等吃食,回到病房裏喂福源吃了些粥,自己也飽餐一頓,之後不覺睡意來襲,於是安頓福源睡下,自己鎖好了這間單人病房的房門,躺在另一張床上睡去,一夜無夢。
第二天,福源的情況大為好轉,傷口的疼痛減輕,也不再發燒,精神也振作起來。先後來了兩撥人來探望,一撥是福老先生和管家,一撥是洪立杜佳佳,可是這些人都只是表示了對病人的關切和慰問以及對我的感謝,誰也沒說留下來替我照顧福源。
洪立還打着官腔對我道:“文芯啊!王主編說了,讓你安心照顧福先生幾天,直到福先生出院,我們再繼續為福先生拍攝廣告。”
我心情鬱悶,正想分辨些什麼,杜佳佳居然在身後拿出一個大袋子,嘻嘻笑道:“文芯,姐用李大爺那裏的備用鑰匙開了你的宿舍門,替你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還是姐貼心吧?”
我以手扶額正要發作,洪立居然跟杜佳佳一使眼色,二人迅速溜走,連招呼都忘了跟福源打。
我眼睜睜看着他們離開,心裏有苦卻說不出,只好原地跺了幾下腳,懊惱地冷哼了數聲。
倚靠在床上的福源不厚道地笑了,竟然還笑出了聲。
我只好壓下心頭的火氣,湊到福源身邊不懷好意地摸了摸他的額頭狠狠地道:“哎呀!福先生的額頭又開始發燙了,護士,趕緊來給紮上個十針八針的救命吧!”嚇得福源急忙求饒,抓着我的手不住地說好話,還撒嬌表示自己餓了,求我出去買早餐。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出去,身後傳來福源那壓抑的笑聲。
福源身體底子好,只在醫院住了三天,便出院回家靜養,我的陪護任務也終於結束。
出院那天晚上,福老先生在家裏設宴,我百般推辭無果,只得參加。席間,眾人少不了說些辛苦費心的恭維話,聽得我牙根處不斷傳來酸癢之感,於是只好發揮我的長項,對着滿桌子的美味佳肴發起進攻。
又過了兩天,在福源的主動要求之下,洪立帶着我和杜佳佳繼續為他拍攝未完成的廣告。五十萬不是個小數目,我們整整忙碌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算完成。
王主編看着新出的一期雜誌,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稱讚,最後,我們的女強人主編高調宣佈:“鑒於此次文芯同志的出色表現,特獎勵兩個星期的帶薪休假,以及到南方某著名景區遊覽的全部費用,當然前提條件是必須順帶採訪一下將於8月初在那裏舉行的一個文學筆會。屆時將有數位當代文學大家前往參加,文芯,你一向愛好文學,本身學的又是漢語專業,相信你一定會大有收穫的哦!”
我表面上裝作一臉歡樂地點頭微笑表示感謝領導的栽培,心底里卻暗暗抱怨:“主編大人你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明明是叫我去工作,偏偏說成獎勵旅行,這領導藝術也是沒誰了!大寫的服氣!唉,誰不知道那個地方悶熱潮濕,蚊子大的像蜜蜂,說不定還會有毒蛇猛獸出沒……哎呀,慘了慘了,準備喂蚊子吧!”
但是俗話說“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我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心裏安慰自己道:“好在不是兩周都用來採訪,估計至少能好好玩個十天左右,對於我這樣沒有年假的職場菜鳥來講,也算是一件大好事吧!何況還不必自掏腰包,嘻嘻。”
王主編老於世故,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般詭秘地一笑,將一張高鐵車票塞到我手裏道:“看,車票都替你買好了,後天早上八點發車,現在你把手頭的工作跟洪老師交代一下,就回去準備準備吧!”
至此我徹底被我們的領導折服,覺得這女人真是厲害,竟然將一切都掌控於自己的手掌之中,讓人不得不乖乖聽命。
第二天我花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準備了此行需要的一些物品衣服等等,收拾了一個背包,之後便無事可做。
我正想倒頭大睡,手機忽然響了,是畢承澤打來的,我按下了接聽鍵,裏面卻傳來米佳那溫柔的聲音:“喂,芯芯,我是媽媽。”
我心中一陣激動,沒想到她真的回國來了,急忙答應道:“嗯,媽媽,我是文芯。”
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歡快起來:“芯芯,媽媽昨天半夜到的,怕影響你的工作,就一直等到中午才給你打電話。芯芯,媽媽想跟你一起吃個飯,好嗎?”
我心頭有些酸楚,急忙道:“好啊!媽媽,今天中午我給你接風吧!”
米佳大出意外,歡聲道:“謝謝你芯芯,不過今天中午你畢叔叔和方叔大顯身手,做了一桌子好菜,你就來家裏吃飯好嗎?我叫你哥哥去接你。”
我答應道:“好吧!那今天我有口福了,不過媽媽,你不必叫哥哥來接我,我自己開車過去就好,爸爸給我買了跑車,我還沒有機會開出去呢!”
米佳同意了,囑咐我慢點開車。我掛斷了電話,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換好衣服出門,來到地下停車場。我在那裏租了一個車位,爸爸送我的畢業禮物——一輛紅色的甲殼蟲小跑車靜靜地停在那裏。由於很少開,車身上已經落了一層灰。我心情不錯,拿了一塊毛巾認真地將車子擦拭了一遍,之後才駕車趕往畢承澤家。
我將車子停在畢家豪宅前,見旁邊已經停着一輛黑色商務車。我記得是蘇琪鈺的車子,心下瞭然,今天的午宴蘇氏兄妹也是受邀的對象。
我打開車門下車,米佳和畢承澤等人已經來到了我的旁邊。
米佳身穿一件中式的真絲旗袍,襯得她雍容華貴,氣度不凡;畢承澤和蘇琨瑤一左一右陪在她的身邊,看起來竟然無比和諧,令人感到非常舒適。
我對自己的表現感到滿意:“文芯,你竟然不再嫉妒了,是個好現象,加油吧!”之後我向著米佳伸出手去,她卻眼睛裏閃着淚花將我摟在懷裏,緊緊擁住,彷彿擁住了一個稀世之寶。
我被她感動,不自覺地也抱緊了她。我極少跟另外一個人如此親密接觸,而這個人又是給了我生命的我的親生母親,那種感覺很奇妙,很溫暖,令人迷醉。
好久,米佳鬆開了我,用盈滿淚水的美麗雙眸溫柔地看着我笑道:“芯芯,謝謝你原諒媽媽,謝謝你肯來這裏看媽媽!快來跟媽媽進去吧,馬上就開飯了。”
我拉住她道:“等等,媽媽。嗯,那個,我……我給你帶了水果。”說著我回身將車中一隻漂亮的果籃取出,遞到米佳手裏。
米佳眼淚流得更凶,哽咽地接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畢承澤笑眯眯地接過了果籃,調侃我道:“看不出我們家的小惡魔文芯居然懂得送別人禮物了,難得難得啊!”
我有些羞澀,大聲道:“怎麼?你嫌少嗎?那還給我好了!”
畢承澤急忙道:“不敢不敢,我哪敢嫌棄咱們家小爺文芯啊!”說得眾人都笑了,我跟着米佳進到了大廳,見蘇琪鈺果然坐在廳內的沙發上喝茶,見我們進來,衝著我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我心中暗想:“哼,這個驕傲的傢伙,簡直陰魂不散,難道你是蘇琨瑤的影子嗎?走到哪裏都跟來,真是……”
米佳拉着我在沙發上坐下,伸手拂了一下我前額的几絲黑髮,感嘆道:“芯芯,今天我們一家人總算團圓了,媽媽太高興了,媽媽這次要在國內停留兩周左右,媽媽要好好陪陪你,這些年媽媽虧欠你太多了……”
我見她又要流淚,急忙笑着安慰她道:“媽媽,您別這樣說了,不管怎樣您辛辛苦苦把我帶到這個世上,您就是偉大的母親,您不必自責,更沒有虧欠我什麼。以前是我不懂事,傷了您的心,還請您不要怪我……”
我話還未說完,整個人又被她一把摟住,不住地撫摸我的身體,喃喃地道:“好孩子,芯芯,我就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畢承澤也在一邊湊趣,伸開兩條長長的胳膊摟住了米佳和我,撒嬌道:“媽媽,你別忘了我啊!我是您的兒子啊!”
米佳笑着將我們兩個一起摟在懷裏哽咽道:“媽媽怎麼會忘了你呢?上天總算待我不薄,叫我兒女雙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媽媽!”
我們三人就這樣擁抱了好一會兒,讓我心裏覺得無比溫暖,暗道:“文芯,你真傻,真的。你以前怎麼不知道媽媽的懷抱這樣溫暖,哥哥的懷抱這樣安全,還那樣堅決地不與他們相認,真是個傻瓜……”
這時,一個身上扎了圍裙的瘦高男人出現在大廳里,開口是一把動聽的男中音:“文芯,歡迎你回家。”正是畢承澤的父親畢傑。
我急忙起身衝著他點頭,開口道:“畢叔叔您好,您這是在做飯嗎?”
畢傑微笑不語,米佳上前笑道:“芯芯,你不知道,烹飪一直是你畢叔叔的業餘愛好,今天他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自己的拿手好菜呢!”
我笑道:“是嗎?畢叔叔您真厲害啊!那我今天可要一飽口福了!”
說笑間秀華姨來請眾人入席,我跟着米佳來到了飯廳,只見一張偌大的紅木圓桌上已經擺滿了美味佳肴,正散發著迷人的香氣,即使是在這樣炎熱的盛夏里,也一樣能夠喚起眾人的食慾。
大家紛紛入座,秀華姨和另一個名叫丫丫的小保姆給大家面前的酒杯中都斟滿了紅酒。
米佳端杯起身,顫聲道:“今天是個團圓的好日子,大家幹了這杯酒,慶賀我們一家團圓!”說完帶頭將酒喝乾,眾人也都紛紛將酒喝下。
米佳招呼大家吃菜,不住地將那些佳肴堆放在我面前的碟子裏,我承她好意,全部吃光,還不時地勸她多吃,氣氛很是融洽。
接着,畢傑也提了一杯酒,說了些歡迎我常常回家的話,我也照例將酒喝乾。
畢承澤起身提酒的時候,我想用飲料代替,被他發現,奪了我的飲料杯子,嗔道:“文芯,你什麼意思,爸爸媽媽提酒你就乾杯,哥哥提酒你就喝飲料,是瞧不起我嗎?”
我急忙陪着笑臉道:“哪裏哪裏,我怎麼敢瞧不起哥哥你呢?只是明天一早我要趕火車出差,待會兒還要開車回去,喝多了酒開車不安全嘛!”
米佳訝聲道:“什麼?芯芯你要去哪裏?”
我拉着她坐下,安慰道:“媽媽,您別急聽我說。我們領導派了我去南方某地採訪一個作家的筆會,順便獎勵我一個帶薪的假期。筆會用時不過三、四天,之後我就回來陪您,不會讓您久等的,好嗎?”
米佳沉思了一下道:“二十幾年前,媽媽還是一個大學生的時候曾經去過那個景區遊玩。那裏山美水美,景色宜人,那道大峽谷和奔涌不息的河流、瀑布猶為著名。”
說完轉向畢傑道:“傑,我帶你去我年輕時去過的地方看看,好嗎?”
畢傑與妻子心意相通,連連點頭道好。
畢承澤驚訝地道:“怎麼,媽媽,你和爸爸要陪着文芯一起去嗎?”
米佳笑着點點頭看着我。
我遲疑道:“啊?!媽媽,這,這不好吧!現在那個地方特別熱,蚊子也多,你們還是在家裏等着我吧!”
米佳笑道:“我的孩子在南方受苦,我怎麼能安心待在家裏,何況等你採訪任務完成後不是還有假期要渡過嗎?媽媽陪你度假豈不是好過你一個人?”
畢承澤忽然大聲插話道:“好啊!爸爸,我近期恰好沒什麼要緊的工作,我可以把手頭的工作交待一下,明天陪你們一起去。”
米佳和畢傑對望一眼,微笑點頭。
蘇琨瑤清了清嗓子,柔聲道:“乾媽乾爹難得回國,我自然是要陪同前往的。”
畢承澤看着心上人露齒而笑,二人眉目傳情,看得我心裏又開始發酸,急忙喝了一口飲料加以掩飾。
一直安靜地坐在一邊吃喝的蘇琪鈺突然也用他一貫懶洋洋的調子開口道:“也算我一個吧!也好照顧我妹妹。”
我忍不住嗆聲道:“蘇總難道不放心我哥哥照顧蘇小姐嗎?”
蘇琪鈺喝掉自己杯中的一點紅酒道:“是的,不放心。”
原想調侃這貨一下,卻不料他的這句話反倒令我啞口無言,只好尷尬地看了看畢承澤,哪知畢承澤臉上竟沒有絲毫不悅的神色,這多少令我覺得有些奇怪。
於是,我只好嘆息道:“原以為我要孤身一人去喂蚊子,誰成想一下子多了這麼多自投羅網的,我也是醉了。”說完故作崩潰狀,引得眾人一通鬨笑。
畢承澤是個行動派,飯後立即打電話訂高鐵票。誰知我要乘坐的那班高鐵列車竟然只剩了一張車票,他毫不猶豫地定下,之後又打電話預定了四張機票。
最後,畢承澤笑吟吟地宣佈道:“就這樣,明天一早我陪文芯乘高鐵先出發,爸爸媽媽你們晚些時候四人乘飛機去,計算一下時間,沒準兒你們還比我們先到呢!”
米佳笑道:“好啊!就這樣吧!我們到景區匯合好了,對了,別忘了預定賓館。”
畢承澤又開始打開手機翻看,最終在離我預定的賓館附近的另一家賓館預定了幾個房間。一切安排就緒,眾人開始紛紛回去準備。
畢竟這幾個人都是公司總裁級的人物,一舉一動都牽動着很多事情。反倒是我沒什麼事情,於是便留在畢家陪米佳多呆了幾個小時,用過晚飯才開車回到自己的宿舍。
想到明天即將開始的旅行,心裏沒來由地感到一絲不安,想了想,我撥通了我父親文天賜的電話。
父親聽到我的聲音十分高興,不住地問長問短,我好不容易接過話頭告訴他米佳等人要陪我一起出行的事情。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文芯,你放心去吧!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可以決定你自己的事情了。只要你過得快樂,爸爸不在乎的。爸爸知道你是我的好女兒,這就夠了。”
我心中激動,哽咽道:“爸爸,您放心,我永遠是姓文的,是您的女兒,是文家的人。”
掛斷了電話,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於是簡單洗漱之後,倒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