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終於畢業了
接下來的日子照例在一片忙碌中度過。我和顧思恆的論文都順利地通過了畢業答辯,我們也都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那本沉甸甸的畢業證書。
我的學生時代就此結束,我也正真地成為了一個成年人,一個獨立的人。這種想法一度令我興奮不已。
父親和文宣在美國打來電話,叮囑我安心在雜誌社工作,父親還送了我一輛紅色小跑車作為畢業禮物,文宣、文宇和文蓉也都送了禮物給我。
我照單全收,信誓旦旦地向他們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工作,絕不到處亂跑。
父親彷彿鬆了一口氣般在電話那頭對我說道:“文芯乖,好好地在那邊工作,爸爸老了,身體也大不如前,就盼着你們兄妹幾個都平平安安的,爸爸就安心了。”
我心裏有些微的酸楚,不覺又對他做出了一些保證,強調自己已經長大了,開玩笑說自己的叛逆期已經過去,再不會胡來了,最後叮囑他跟苑雨潔保重身體,這才掛斷了電話。
隨着畢業季的到來,北方的夏季也到了最炎熱的時候。
工作日的時候我或者跟着洪立出去採訪、拍攝,或者在辦公室里修圖、配文;休息的時候我或者躲在宿舍里看書寫作,或者背上相機出門拍攝……
我不去想畢承澤,不去想米佳,我甚至開始接受雜誌社裏一些同事們的邀請,跟着他們參加諸如聚餐、郊遊之類的活動。
我想藉此忘記那些令人傷心和煩惱的事情。就這樣我每天忙忙碌碌,日子過得充實而平淡。
這天午後,天氣悶熱異常。下午三點鐘的時候,天空中忽然電閃雷鳴,一場久違的狂風暴雨不期而至,很快帶走了連日來的燥熱,空氣變得清涼舒適。
雜誌社的辦公室里依舊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我也正忙着將一組藝術展覽的新聞採訪圖片修飾潤色。
忽然,杜佳佳的大嗓門響起:“哎呀媽呀!好大的雹子!”
隨着她的喊聲,我們都忍不住將目光投向窗外。只見天空中指肚大小的冰雹伴隨着傾盆的大雨從天而降,人們的耳邊瞬間被噼噼啪啪的脆響聲充滿,引得眾人驚呼不已。
那個好事的小編輯安一良衝到窗子旁邊,叫道:“這冰雹太密集了,滿地都是啊!哎呀!那是誰的車子啊?這麼大的雹子砸上去居然毫髮無傷啊!豪車就是豪車啊!哎呀,在我們社門前停下了呢!”
眾人聽見他一驚一乍的大呼小叫,不覺俱是微微一笑。
辦公室里年紀最長的侯編輯笑道:“小安子,你小子還是安分點吧!現在還是工作時間呢!”
安一良不理他,繼續叫道:“哎呀!好大的氣派,進到我們社裏來了!”
喊完,那貨居然一溜煙兒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伸直了脖子看向大門,引得眾人也都將好奇的目光投向那裏。
雜誌社的接待員木小玲邁動着優雅的步子走在前面,一路指引着三個身穿西裝的男人走向了主編的辦公室。
為首那人身穿一身筆挺的淺色西裝,戴了一副黑色的墨鏡,在身後兩個身穿深色西裝戴墨鏡的保鏢的簇擁之下昂然地走進了主編的辦公室,正是幸福山莊的少東家福源。
我的心一沉,我的同事們齊刷刷地用目光將他們三人送入主編辦公室之後,又一齊將目光對準了我。
我心裏開始慌亂起來,不知道福源這是唱的哪出。我開始努力地將心思放到面前的電腦屏幕上,手卻開始微微發抖。
半個小時后,福源帶人離去,自始至終沒有朝我看過一眼,我的心裏卻充滿了不詳的預感。
果然,十分鐘后,木小玲笑吟吟地出現在我身邊,柔聲道:“文芯,王主編請你去她辦公室一下。”
她話音剛落,豎著耳朵聽動靜的同事們就開始彼此用眼神和聲音悄悄地交流起來,一邊將毫不掩飾的好奇的目光投到我的身上。
我如芒在背,心裏暗自生氣:“文芯,你什麼時候變得像個膽小鬼一樣了,真是的,死就死吧,有什麼好怕的?”
我一路糾結着來到主編辦公室,見洪立也在,便輕輕地點了點頭道:“主編,您找我?”
王主編心情很好,洪立也滿面春風,他們二人一齊衝著我微笑。
王主編還站起身親自拉着我在沙發里坐下,開口道:“文芯,你這次為我們雜誌社做出了這麼大的貢獻,真是太感謝你了!”
我有些發懵,疑惑道:“什麼?主編,您在說什麼啊?”
洪立在一邊哈哈笑道:“文芯,你不知道嗎?剛才來的那位福先生不是你的朋友嗎?他今天親自來我們雜誌社簽下了一筆五十萬的廣告合同,並且指定由我和你負責廣告的策劃和拍攝工作,福先生指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主動跟我們雜誌社合作的,也就是說你為我們雜誌社拉來了五十萬的廣告啊!我想接下來的半年時間我們雜誌的廣告版面都會被福先生的莊園啊酒店啊所佔據了,哈哈!”
我心裏瞬間奔騰過千萬頭草泥馬,嘴上又不好說什麼,只好哼哼哈哈地應付幾句。
最後王主編笑道:“文芯啊!你這位朋友還真是豪爽,特意約你、我和洪老師今晚一起在他家的‘***’餐廳吃飯,你就先停下手頭的工作,回去好好準備一下,下班后我們一起去。”
我心裏哀嚎一聲,正想找個理由推辭,卻被王主編拉着手道:“文芯啊!你年紀雖小,能力卻非凡,為我們雜誌社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我代表全體員工對你表示感謝,看來今年我們雜誌社的工作旅行可以提高一個規格了,哈哈。”
我看着主編臉上開心的笑容,只好將推辭的話語咽回肚子裏,轉身向著外面走去。先是處理好手頭的工作,之後邁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宿舍,一頭扎在床上,覺得疲憊極了。
休息了一會兒,我懶洋洋地起身,簡單地洗了個澡,換上一套淺藍色休閑裝,將頭髮隨意束在腦後。
我正想出門,洪立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文芯啊!就是吃個飯而已,也不必打扮得太正式,快下來吧,主編和我在下面等你呢!”
我急忙答應,快速出門下樓,見王主編和洪立站在路邊等着我。
王主編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番,嘖嘖幾聲道:“文芯,給你這麼長時間回去準備,你就穿成這個樣子就出來了?還有,你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素顏自然是美的,但是畫個淡妝不是更顯得鄭重嗎?是吧洪老師?”
洪立呵呵笑道:“是啊文芯,我只說不必打扮得太正式,也沒說不讓你打扮啊,不如還是回去換一套衣服好了。”
我搖頭苦笑道:“二位領導啊,我又不是要出去相親,就不必了吧!”
王主編笑着搖頭道:“好好,不回就不回,誰叫我們文芯天生麗質呢?走吧!”
說著他揮手攔停了一部出租車,我們三人魚貫而上,車子直奔***。
此時驟雨初歇,空氣清新涼爽,兩位領導心情愉快,一路上不停地談笑,只有我心情鬱悶,絲毫提不起興趣。
***是這座大城裏的一家一流餐廳,裝修得古樸典雅,充滿中式風情。
兩名身穿旗袍的美麗女子款款地在前面將我們三人引到一間包房,房門正中一塊紅木牌匾,上書“琴韻流光”四個清秀的隸書小字。
房屋中央放置一張古樸的紅木圓桌,幾張紅木太師椅上鋪陳了古色古香的銀灰色錦褥,看起來舒適而溫馨。
靠牆的一側是一張紅木的沙發和茶几,沙發上也鋪設錦褥,屋內的幾件傢具也是清一色的紅木材質,配以仿古的牆壁燈飾等物,令人彷彿置身於古代一個官宦人家一般。
一名旗袍女子柔聲道:“幾位請稍等,主人馬上就來。”
我們在沙發上坐下,另一名女子立即端上三杯香茶,一一擺放在我們面前,之後悄然退去。
王主編和洪立相視一笑道:“這家餐館真是不錯,今晚的主人很有品位啊!”
說完二人一齊將目光轉向我,我只當看不見,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茶水還在我喉間沒來得及咽下,就聽福源的聲音在門口處響起:“抱歉讓幾位久等了,真是失禮失禮。”說著大步走到王主編和洪立面前,一一握手寒暄。
我被他這一番做作弄得險些嗆住,極其辛苦地將茶水咽下,抬頭看着他那小麥色的皮膚和精緻的五官,心裏忽然有了一種上前抽一巴掌的衝動。
福源居然正眼都不看我一眼,熱情地將兩位領導讓到飯桌邊坐下,轉頭吩咐服務員上菜,之後又開始跟王主編熱絡地聊了起來。
我被晾在一邊,心中暗自冷笑:“哼,幼稚!小爺難道怕你這套?”
我索性也冷下臉來,故意一步三晃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拿出手機一通扒拉。
王主編和洪立應該也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不對勁兒,二人對視一眼,似乎了解般地笑了。
我偷眼看着二人的反應,心裏開始憤憤不平:“哼!你們倒是笑得開心,要不是為了雜誌社的工作旅行,小爺才不會坐在這裏受這傢伙的氣呢!”
一時酒菜齊備,福源端起面前一隻精緻的細瓷的酒盅笑道:“王主編,洪立老師,今日有幸請得二位大駕光臨,福源這裏謝過了,請滿飲此杯!”說完將酒喝乾,王主編和洪立也一飲而盡。
洪立嘆息道:“好酒,入口綿軟,回味悠長,滿口余香。敢問福先生,這是什麼酒?我自認是個好酒之人,卻從未嘗過此酒之味啊!”
福源微微一笑道:“難怪洪老師沒有品嘗過,這酒本就是我家獨有。我祖父一生好酒,晚年更是醉心於此物,特與幾位同道中人共同研究斟酌,耗盡五年時光才不過釀得近千斤而已,今晚我們喝的這壇已是這批美酒中所剩不多的珍品了!”
洪立和王主編聽后大為讚賞,不覺又舉杯痛飲起來。
關於酒我幾乎一無所知,只知道其主要成分是乙醇,喝到口中是辛辣的味道,所以無論是哪種酒對於我來講都沒有什麼區別。
當其餘三人津津樂道於這酒的味道、釀造工藝的話題的時候,我只管將餐盤裏的美味佳肴一口口吃下去,將面前精巧酒盅里的液體一盅盅喝進去。
在福源與王主編和洪立的對話中我才得知,這家***餐館正是福家的產業。
福源的祖父原本是旅居東南亞的一位富商,他的父母卻都是物理學領域的知名學者,現在英國某大學任教,於經商之道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無奈老人家只好將希望寄托在孫子福源身上,福源也不負祖父厚望,正逐漸將自家各項產業一一接手,只待博士畢業后便完全投身商海,成為福家的繼承人。
談話期間王主編和洪立有意將我扯進話題,卻都被我用哼哼哈哈和沉默應付過去。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福源的臉色開始紅得發紫,偶爾望向我的目光也漸漸充斥了一絲惱怒的神情。
對此我完全做到了視而不見,只顧將美酒和佳肴送進口中。雖然王、洪二人努力地想調節一下氣氛,無奈我和福源就是不領情,我是真的無動於衷,福源則是在跟我賭氣,所以二位領導的努力終究白費。
最後,還是王主編主動將話題引到那筆五十萬的廣告合同上,在得到了福源的進一步保證之後,又不失時機地商議了一些具體的操作細節。
最後,那久經世情的女強人以手扶額,醉意朦朧地對洪立道:“洪老師,不知道怎的我今晚竟然有些不勝酒力,還得勞煩你送我回去吧!”
洪立立即起身殷勤地伸手將王主編的包拎在手上,做出攙扶的樣子,故意踉蹌着腳步跟福源告別道:“福先生,謝謝你的盛情款待,真是好酒,我們就先告辭了。文芯還得麻煩你送回去,拜託了。”
說完竟然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便與王主編兩個揚長而去,一點醉酒的樣子都看不出來。
我望着他們兩個遠去的背影,心中一腔怨氣正無處發泄,迎面卻又碰上了福源灼熱的目光。那貨用兩隻好看的眼睛緊緊盯着我,一臉幽怨委屈。
我只好勸自己看在工作旅行的份兒上消了氣兒,抓起自己的背包欲要離去,福源卻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嘆息一聲,開口道:“好了福老闆,請您讓開路,我也要告辭了。”
福源喝了酒,呼吸沉重而急促,張了張口卻最終沒有說出一個字,面上神情更加幽怨凄楚,幾乎令得我心中一軟。
我急忙開口道:“福老闆,您放心,明天我跟洪老師一定準時到您的辦公室報道,我們會盡心為您工作的,再見。”說完繞開他的身軀,朝外走去,卻被他一把抓住了一隻胳膊。
起初那貨手上力道很大,我強忍着沒有叫痛,很快他便意識到了不妥,忙不迭地鬆開了手道:“好吧,文芯,算你狠,我送你回去。”
我道聲“不必”,繼續往外走。那貨亦步亦趨在身後跟隨。我無奈搖頭,任他去吧。
很快餐館的大門在望,我正加快了腳步走向門口,站在門口的兩個漂亮的門童已經準備伸手為我開門,只聽身後一個溫柔甜膩的女聲叫道:“文芯!真巧,你也來這裏吃飯嗎?”
我心裏一驚,回頭果然見到了一身淺色裙裝的蘇琨瑤正自另一側的樓梯上款款地走下來,身後照例跟着畢承澤和蘇琪鈺!
此時我酒勁兒上涌,胃裏一陣痙攣,幾乎就要嘔吐出來。我強行將那陣不適壓下,轉身面對着漸漸走到我身前的三個妙人,一顆心被嫉妒燒灼得幾乎要跳出胸膛來。
我衝著蘇琨瑤一笑道:“蘇小姐你好,你手上的傷怎麼樣了?”
那女子笑顏如花,拉着我的手道:“沒事了,一點小傷而已,你不必介意的。”
說完又轉向福源道:“福先生你好,在幸福山莊度假時聽你提起過你的***,今天我們就來嘗嘗,果然不錯。”
福源此時已經恢復了他的紳士風度,竟然伸出手來拉着蘇琨瑤遞出的一隻柔荑行了一個吻手禮,這傢伙真不愧是在英國留的學。
那貨輕輕放開了蘇琨瑤的手笑道:“真是不勝榮幸之至,謝謝你們幾位大駕光臨,真是令得小店蓬蓽生輝。”
我心裏不禁又是一陣噁心,剛剛在酒桌上我已經聽夠了這傢伙跟王主編和洪立咬文嚼字,現在又在蘇琨瑤面前拽文,我一時忍不住情緒便冷哼一聲,開口道:“幾位先聊着,恕不奉陪。”說完轉身便走。
剛剛邁出一步,一左一右兩隻胳膊便被兩隻手拉住。一隻白色,一隻小麥色,一隻屬於畢承澤,一隻屬於福源。
我心中湧起一陣怒氣,但是又不想在蘇琨瑤面前失了風度,於是只好深深呼吸,極力壓低了聲音道:“二位什麼事?!”
福源與畢承澤二人互相對望一眼,卻都不肯鬆開手。
福源道:“文芯,剛剛你們領導不是交代過讓我送你回家嗎?”
畢承澤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後低頭看着我道:“文芯,你是瘋了嗎?你怎麼又喝酒了?而且還是跟這個……跟他在一起?你們不過是剛剛認識,便熟悉到可以一起喝酒的地步了嗎?”
我心中厭煩,根本不想解釋,於是就用力掙扎。可是這兩個男人彷彿鐵了心不放手,我竟然沒有掙脫。
福源冷笑一聲對畢承澤道:“畢先生,雖然我跟文芯不過見過兩次面,但是如今我是她們雜誌社的客戶,我們在一起吃頓飯再正常不過,對此你有什麼意見嗎?”
畢承澤狠狠盯着福源,卻並不回應他的話,手上用力,將我的身體轉向他的一側,說道:“文芯,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那夜你跟人喝了那麼多,今天你居然又跟這個人喝了這麼多,媽媽知道了會心疼的你知道嗎?你……”
我打斷他的話道:“畢總,首先我得更正你一個錯誤,我那晚是跟我的朋友一起喝的酒,今夜是跟我們雜誌社兩位領導和我們的客戶一起喝的酒,都是正常的應酬;其次我得再次跟你重申一遍,你媽媽她不是我媽媽,我的媽媽叫苑雨潔!”
“我喝多少酒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們假惺惺地來心疼!小爺活在世上十九年,沒人疼沒人愛,還不是照樣吃飯睡覺?所以別在我面前提什麼情意什麼心疼的話,小爺不稀罕!還有,你們兩個現在馬上給我放手,否則別怪我發飆!”
福源和畢承澤呼呼地喘着粗氣,互相對視了一陣,終於鬆開了兩隻鐵鉗般的大手。
我急忙朝自己兩條可憐的胳膊看去,只見一左一右兩條細白的胳膊上一邊一塊青紫的顏色。
我兩手交叉撫摸着那兩處瘀傷,苦笑道:“小爺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居然遇到你們兩個煞星,真是倒霉!”說完繼續走向門外。
畢承澤和福源居然如影隨形般跟在我身後也走了出來。我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剛剛在後座上坐定,那兩個貨居然以超乎想像的敏捷身手一左一右坐在我兩側,將我擠到狹窄的座位中間,簡直動彈不得。
出租車司機是個瘦津津的小伙,見狀有些懵懂,囁嚅着問道:“幾位去哪裏?”
我說出了單位宿舍的地址,司機發動了車子。
我嘆息道:“麻煩兩位挪一挪吧,雖然我是個瘦子,但是終究還是需要一定空間的。”
那兩個貨這才各自向一邊動了一下,我長出了一口氣道:“畢總,話說你將自己那嬌媚可人的未婚妻晾在一邊算怎麼回事?”
畢承澤的冰山臉沒有一點反應,只是注視着面前的空氣沉默不語。
我又對福源道:“福老闆,你這麼任性地將五十萬砸給一家影響力一般的雜誌社,萬一虧了你怎麼交代?”
福源也一改往日的嘮叨,彷彿一隻鋸了嘴的葫蘆一般坐在那裏扮演雕像。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在雜誌社樓下停穩,我見畢承澤和福源還是坐在那裏不動,只好苦笑搖頭道:“我說二位老總,我到家了,麻煩讓一下唄!”
福源首先嘆了口氣,打開車門下了車。
我正要跟着他下去,一隻胳膊卻再一次被畢承澤抓住,我苦笑着看着他道:“畢總,我胳膊是肉做的,被你們兩個抓來抓去很疼的,就算我不是你的心上人不值得你心疼,也麻煩你發揚點人道主義精神,鬆開我好嗎?”
畢承澤減小了手上的力度,卻依舊抓着我的胳膊不放,用另一隻手打開了他那側的車門,拉着我下了車。
那瘦津津的司機腳下用力,將車子開得飛快,轉眼不見了蹤影。
我望向畢承澤和福源二人,開口道:“福老闆,我已經到家了,我們領導交代你的事情你已經完成了,謝謝你,就請回去吧!”
之後又對着畢承澤道:“畢總,也請你放手回去吧,你這麼抓着我到底想怎麼樣呢?”
畢承澤緩緩放開了手,臉上神色複雜而奇怪,甚至有點可怕。
我正要轉身上樓,畢承澤開口道:“文芯,我送你上去,我有話要跟你說。”
福源上前一步道:“我也是。”
我心底開始煩躁起來,強行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到底想怎麼樣?”
二人正待開口,卻聽見雜誌社的雜工李大爺的聲音響起:“文芯回來了?這兩位是你的朋友嗎?”
我一陣尷尬,急忙道:“是的大爺,他們是我的朋友,來跟我談點事情,我們這就上樓去了。”
李大爺點頭微笑着走進樓內,順手打開了門廳里的燈道:“好的,去吧!我要過一會兒再鎖門呢!”說完走進了自己的小屋。
我不能在外面跟畢承澤和福源爭執引人誤會,只好向著樓上走去,身後兩人誰也不退讓,緊跟着我進了宿舍。
畢承澤第一次進到我的宿舍,環顧了一圈,澀聲道:“文芯,媽媽要是知道你住在這樣的地方一定會心疼的。”
我冷笑不語,將他們二人晾在一邊,自顧自拿了衣服進入衛生間洗浴換衣。出來的時候,見福源坐在沙發里,畢承澤坐在椅子裏,四目相對,氣氛不太融洽。
我一邊用毛巾擦乾頭髮,一邊坐在床上開口道:“好吧,有什麼話就請說吧,我希望今晚是我跟你們最後一次見面。”
福源幽怨地開口道:“文芯,那天你拒絕我的理由是你有喜歡的人了,我想知道那人是誰,求你告訴我,讓我死得明白。”
話音剛落,畢承澤霍然轉頭望着我道:“文芯,你真的對他這麼說的嗎?那麼,你喜歡的人是誰?”
我看見他眼中灼熱的光,不覺心中劇痛。我急忙用手中的毛巾覆蓋在臉上用力擦了擦,咳嗽幾聲開口道:“是的,我有喜歡的人了。至於是誰,我不想說,你們更沒有必要知道。”
二人同時激動地站起身大叫道:“為什麼?”
我冷笑不語。
福源強行抑制着內心的激動大聲道:“文芯,這不公平!我有權利知道,你必須告訴我!”
畢承澤也狠狠地道:“我是你哥哥,我替媽媽看着你照顧你,你必須告訴我!”
我見這二人居然如此步步緊逼,不由得心頭火起,心中暗道:“是你們逼我的,就不要怪我冷酷無情了。”
我故意盯着眼前的兩個人看了一會兒,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對福源道:“好,那我就跟你們說個明白。先說福老闆,我拒絕你不僅僅是因為我有喜歡的人,還有就是因為那日你得罪了我!我這人天生心胸狹窄,睚眥必報!”
“我絕不原諒輕視我蔑視我的人,尤其是你讓我在蘇小姐那樣的人中龍鳳面前丟臉,所以我要記恨你一輩子!我不會原諒你,又怎麼會答應你那虛偽的追求?對了,有件事你大概還不知道,我雖然是姓文的,但是卻不是文家的正出女兒,我是我父親的私生女兒!哈哈哈!很意外,對不對?現在你是不是有些後悔在我們雜誌社投入了五十萬的廣告費呢?哈哈哈哈......”
不等福源有所反應,我又對畢承澤道:“還有你畢大總裁,你口口聲聲說要做我的哥哥,要替媽媽照顧我心疼我,可是你何曾照顧過我一絲一毫?每次見面你不是無視我的存在,就是惡語相向!用你,還有你未婚妻的高貴優秀狠狠嘲笑我的卑微無能,用你們的幸福恩愛狠狠嘲笑我的孤單無助……”
說完我將兩條胳膊舉到他面前繼續道:“我現在胳膊上的兩塊淤青就是證明!試問畢總裁,你可捨得在蘇小姐的胳膊上也弄上這麼大一塊淤青嗎?!哈哈哈,你捨不得,對吧?你受不了她受一點點的委屈,對吧?所以在我不小心弄傷了她以後,你,還有蘇琪鈺,才會那樣疾言厲色地對我,那樣苛刻地指責我的無心之過……所以,畢承澤,收起你那套虛偽的嘴臉吧!不要再妄想藉助我來表達你對你母親的孝心,我不想做你的工具!”
之後我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着看着面前兩個目瞪口呆的男人,心裏竟是無比的快意,我微笑着對二人說道:“好了,兩位,我想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實話說,我再也不想面對你們這兩副虛偽的面孔!每多見一次,我的心便會向著虛偽世俗的泥潭多滑落一點,因為我不得不以虛偽面對你們。所以,為了我們都能輕鬆一點,以後就請彼此坦誠相對吧!除了不得已的情況,不要見面,不要交談,即使見了面也請當做不認識我,我這裏先謝過二位了。”
我一口氣說出了這麼長的一段話,自己也不由得暗暗吃驚。我沒想到自己可以如此冷靜地說出如此狠絕的話語,但是我絲毫也不後悔,我也不在乎這番話的真假,我只想擺脫眼前的尷尬境地,讓這兩個人再不要來打擾我。
我堅信這些話可以對他們造成很大的傷害,足可以使得他們對我產生厭惡之感從而離我遠去,那樣我就可以慢慢地淡忘了心中的痛苦,可以慢慢地走出那令人絕望的單戀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