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洗凈擦乾,兩人並排躺在床上,床頭燈灑下暖黃的光,空調吹着熱風,房間裏的氣氛溫馨而寧靜。
陸成舟還在為許皓月的拒絕而耿耿於懷:“剛剛為什麼不做?以前你不是最喜歡洗手間嗎?”
許皓月一本正經地回答:“地上太滑,不安全。”
“那現在安全了吧?”陸成舟翻了個身,撐在她的兩側,深邃的眸光牢牢鎖住她,裏面燃燒着欲.望。
許皓月抓了個枕頭,擋在他們中間,“哎呀你消停點!”
陸成舟抗議道:“我都消停了幾個月了!”
“可能還得再消停……”許皓月在心裏默算,“至少半年吧。”
陸成舟一臉驚恐:“啊?為什麼?”
見她目光躲閃,他突然緊張起來,捧着她的臉,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你不會生病了吧?”
“沒有。”
一想到孩子的事,許皓月心裏愁緒萬千,紛亂如麻。
現在陸成舟回來了,那這個孩子,是要還是不要呢?
她一時沒了主意。
陸成舟緊緊盯着她,“你別瞞着我。”
“哎呀,我真的沒病!”許皓月被他盯得有些惱,“我就是累了,不想做。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陸成舟抱住她,腦袋在她胸口拱來拱去,像一隻毛絨絨的黏人的大狗。
他嘟噥道:“就算有病我也要。明天我們就去領證。”
“明天?”
許皓月突然想到,她的流產手術,也是預約在了明天。
一悲一喜,兩件大事在同一天完成,未免太殘忍。
“幹嘛這麼著急?不跟家裏人商量下嗎?”
“有什麼好商量的?不管他們同不同意,反正我娶定你了。明天回去一趟,去取戶口本,順道跟他們打聲招呼。”
很少聽他說這種孩子氣的話,許皓月忍不住笑了。
過了會兒,又聽見他悶悶地說:“我這麼著急,還有個原因,為了徹底隱姓埋名,方隊準備給我辦個新身份證。我以後不能再用陸成舟這個名字了。”
許皓月有些驚詫:“啊?那叫什麼?”
“方隊給我取了個名字,陸志強。”
許皓月騰地一下坐起身,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太土了!這名字,配不上他的形象和氣質。
陸成舟也坐起身,愁眉苦臉地說:“沒辦法,他說必須取個普通點的名字,這樣才不引人注意。”
許皓月哀嚎:“可是,普通的名字成千上萬,幹嘛非得叫這種……”
六七十年代父母輩的名字啊?
陸成舟一個三十歲的壯年小夥子,取這種有年代感的名字,不是更引人注目嗎?
她抓住陸成舟的肩膀,可憐巴巴地望着他,乞求道:“還有改名的機會嗎"
陸成舟撓撓頭,“我問問方隊。他這人吧,大老粗一個,自己的名字就挺敷衍的,給別人取名更是災難。”
“他叫什麼?”
“方光明。”
許皓月撲哧一笑。
方光明,放光明,敷衍中又透露出那麼一絲……別緻。
許皓月歪着腦袋看着陸成舟,“如果讓你自己決定,你會取個什麼名字?”
陸成舟對這種事一向不在意:“無所謂,名字只是個代號,叫陸成才、陸成長、陸成功、陸成熟,都可以。”
“……”
許皓月痛下決心,以後給孩子取名的重任,一定不能交給他。
她琢磨了半天,眼睛倏地亮了,“我給你取一個吧,叫陸嘉木怎麼樣?”
嘉木,才能成舟。
陸成舟彎眸笑了,“還行,比陸志強好聽。”
廢話,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名字好么?陸志強一聽就是個粗糙老爺們,陸嘉木則像偶像劇男主的名字,跟他的氣質完美契合。
許皓月心念一動,“那再交給你一個任務。”她抓起他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小腹上,“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字。”
陸成舟直愣愣地看着她。
短短一分鐘內,他臉上的表情經歷了從茫然、到震驚、到激動、到狂喜等一系列變化,最後居然眼眶泛紅,連聲音都哽咽了。
“真的嗎?”在得到許皓月肯定的點頭后,他依舊難以置信,反覆追問道:“你懷孕了?是在海邊那次嗎?幾個月了?為什麼肚子還是平平的?”
與他相比,許皓月的表情平靜地近乎冷淡。
“你別太激動了,這個孩子,我不想留。”
陸成舟笑容頓時僵住,眼裏滿是震驚。
“為什麼不留?我們明天就去領證,領完證就是合法夫妻了,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你不是想跟我有個孩子嗎?難道你之前說的話,都是騙我的?”
許皓月重重嘆了口氣,耐心跟他解釋自己的顧慮:“這孩子來得太突然了,我都沒好好備孕,而且懷孕前我不是一直在吃藥嗎?我擔心會影響孩子發育。”
陸成舟也逐漸冷靜下來。
他皺着眉考慮了很久,才斟酌着開口:“我覺得,這世上大部分事都是偶然發生的。想把一切計劃得穩穩噹噹,準備得萬無一失再去行動,反而會錯失很多機會。不是有句老話說,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嗎?孩子來了就是緣分,我們現在開始準備,一切還來得及。”
許皓月臉色依舊凝重,“可是,萬一是個畸形兒……”
“我們定期去做產檢,發現問題及時解決。”陸成舟摟住她的肩,用力捏了捏,“現在醫學已經很發達了,你擔心的問題,產檢的時候都能查出來。萬一,我是說萬一啊,這個孩子真的不健康,那隻能說……它跟我們的緣分太淺。但是,一切都還沒有定論,咱們就順其自然,不要為還沒發生的事瞎操心。”
許皓月怔怔地看着他,囁嚅着問:“所以,你的意思是?”
陸成舟態度堅定:“先留着。”
許皓月眉頭慢慢舒展開來,心頭堆積已久的憂慮,被他寥寥數語就輕鬆化解了。
她眸中含笑,輕撫着腹部,柔聲說:“那你給它取個名字。”
陸成舟一巴掌拍在腦門上,仰天長嘆。
又到了考驗文化水平、也是他最怕的環節了——取名。
他可以叫陸志強,他的孩子,總不能叫陸建國、陸志國、陸建剛、陸小明、陸大寶吧?
看着許皓月期待的眼神,他驀地心念一動,指着床頭燈說:“要不就叫陸燈吧?”
“……”許皓月面無表情,沉默了三秒,“我決定了,打掉!”
陸成舟臉色突變,一個撲身過去,死死抱住她的肩,就差給她下跪了。
“別啊!你聽我解釋!燈啊,給人光明和希望,多麼好的一個字!路燈,可以照亮黑夜,指引回家的路,寓意很深刻啊!小名兒就叫小電燈泡,多可愛啊!你再考慮考慮!”
許皓月斜乜着他,幽幽地說:“你的意思是,它是我們之間的電燈泡?”
陸成舟簡直百口莫辯:“不是,我說了那麼一大堆理由,你怎麼就記住了這三個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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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名這件小事可以從長計議,但領證大業刻不容緩。陸成舟必須趕在自己改名叫陸志強之前,把他跟許皓月的名字印在一起。
於是,第二天一早,他就火急火燎地回了家,在爺爺奶奶父親震驚的目光中,翻箱倒櫃找出自己的戶口本,又急匆匆地出門。
今天天氣好得不像話,陽光清澈透亮,微風和煦輕柔,讓人心情愉悅,忍不住嘴角上揚。
連婚姻登記員都直誇他們是俊男靚女,結婚照簡直可以掛在民政局的櫥窗上當宣傳照。
兩本紅彤彤的證到手,兩人還是有些恍惚不敢相信。
走出民政局大門,初春的陽光照在臉上,樹梢吐出了嫩芽,小鳥破殼而出,小奶貓跟在母貓後面練習走路,一切都是嶄新明媚的。
連空氣都瀰漫著草木的清香,許皓月做了個深呼吸,側着頭看向陸成舟。
她問:“你說,結婚意味着什麼?”
陸成舟思忖片刻,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眼裏滿是寵溺的笑意。
“意味着我們是最親密的關係,是愛人,是朋友,也是親人。”
許皓月會心一笑,將小紅本塞進了挎包的最裏層。
陸成舟也問:“那你呢?結婚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許皓月與他含笑對視,柔聲說:“意味着,我最愛的人是你,以後,我還會更愛你。”
領完證,兩人各自向家人通報了這件喜事。
陸成舟這邊倒是方便,走兩步路就到家了。他站在院子裏,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下,對着三位長輩重重磕了個響頭。
把姿態放低,禮數到位,就能少受點皮肉之苦——這是他從小與父親鬥爭中總結出的經驗。
許皓月這邊麻煩點。她得先找個公共電話,撥打海外長途,跟方韻的某個朋友取得聯繫——這是她們出國前就約好的聯繫方式,然後找許母接聽電話。
聽到母親久違的聲音,許皓月一時沒忍住,眼眶又泛起了紅。
“媽,有三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許母的聲音也透着愉悅:“能接到寶貝女兒的電話,就是我今天最好的消息了。”
許皓月鼻頭一酸,心緒複雜萬千,“媽,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要不是她當眾揭露季康平的醜事,還把各項證據發佈到網上,引起輿論的掀然大波,也不會連累到母親和嫂子。
母親溫聲細語地安慰她:“別說傻話,你做了正確的事,這也是我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媽媽為你感到驕傲。”
頓了頓,她哀嘆一聲,“至於你爸,他是罪有應得,你別有心理負擔,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這起舉國震驚的腐.敗大案終於在上個月迎來了終審判決,季康平和賀明遠都被判了無期徒刑,其他涉案人員都未能倖免,輕則免職,重則判刑。
許皓月雖然堅信許母是清白的,但她與季康平畢竟夫妻多年,難免會有利益往來糾纏不清。
只有提前為母親安排好退路,許皓月才能真正無所畏懼,放手一搏,向死而生。
許母感嘆道:“還好安琴沒被判刑,不然,我這輩子都沒法安心。”
因為一紙精神病鑒定書,法院免於對安琴的刑事處罰,將她送進了精神病院。
對安琴來說,那裏算是個不錯的安身之所,三餐不愁,安全無虞。如果治療效果良好,她將來還能出院,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上天為每個人都安排了最好的歸宿。從今往後,天涯陌路,後會無期。
許皓月舉着聽筒,目光不經意飄到街角,那裏有一株茂盛的三角梅,長得有三四層樓高,在陽光下,每朵花都肆意綻放,每片葉子都綠得鮮活,充滿生機。
彷彿心有靈犀般,陸成舟的身影恰好從三角梅後面出現。
他一眼就看到她,臉上瞬間綻開笑意,大步向她走來。
天地俱靜,柔光灑落,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柔了。
電話那頭傳來許母的聲音,打斷了許皓月的遐思:“對了,不是說有好消息嗎?一件件說,讓媽高興高興。”
許皓月含笑凝望着向她走近的男人,聲音忍不住上揚:“媽,陸成舟回來了,他還活着,這是第一個好消息。”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歡快的笑聲:“讓我猜猜啊,第二件喜事,是不是你們結婚了?”
“嗯。”
“那第三件呢?”
許皓月抿了抿唇,遲疑片刻,有些惴惴不安:“媽,我懷孕了。”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過了半晌,才聽到母親開口:“有點快,不過,看到你們有個好結果,我也很高興。我剛當上奶奶,馬上就要當外婆了。”
許皓月倏地睜大眼,驚喜地問:“嫂子生了?”
問完后又覺得好笑,這不廢話嗎?去年十月就到預產期了,只不過這段時間她過得渾渾噩噩,把這件事徹底忘了。
“嗯,生了個女孩,取名叫季繁星,跟你的名字正好是一對兒。”
許皓月笑彎了眸。
繁星,皓月,遙相輝映,熠熠生輝,真好。
提到名字……
許皓月抬眸看了眼陸成舟,思索片刻,決定聽聽母親的意見:“媽,我跟陸成舟的孩子,叫陸燈怎麼樣?”
許母沉默三秒,
“噗”——
電話那頭爆發出一串大笑,一向端莊自持的許母此刻笑得像打鳴的公雞,久久停不下來。
許皓月臉黑了。
她已經可以想像,肚子裏的小寶寶呱呱墜地后,每一次向別人介紹自己的名字,會收穫多少無情的嘲笑,幼小的心靈會遭受多大的傷害。
陸成舟撓撓頭,困惑中還帶點忿忿不平:“這名字挺好的啊,不然叫什麼?陸牌?陸虎?陸由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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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繁花正盛,陸成舟開着車,奔赴新的定居地,副駕上坐着許皓月,車後放着他們的全部家當。
許皓月舉着陸成舟的新身份證,對着陽光端詳了半天。
“陸、嘉、木。”她來回念了好幾遍,越念越喜歡,“看看,咱文化人取的名字就是不一樣。”
陸成舟笑而不語。
那天領完證,他給方隊發了條短訊,除了通知自己的喜事,還委婉地提議:陸志強這個名字,恐怕跟他的年齡氣質不太符合,不如改成陸嘉木。
方隊收到短訊,不屑地嗤笑一聲:“這些小年輕,盡喜歡取些文縐縐的名字,酸了吧唧的。嘉木,一根木頭,哪有志強好聽?”
好在他還算有良心,順着陸成舟的意思,給他辦了張新的身份證,還特意找了關係,把他調到一座小城市,離泉城不遠,有山有水還有溫泉,比南浦鎮要繁華熱鬧得多。
陸成舟依舊從事森警崗位。因為山上大部分地區都被開發得很成熟,所以巡山的工作也輕鬆了許多,每天.朝八晚六,偶爾遇上急事加班,也能趕回家吃口熱乎的飯菜,比起之前風餐露宿的日子,不知道舒坦多少。
許皓月起初也找了份兼職,在藝考集訓班教美術課,不過後來肚子大了,行動日漸不便,陸成舟便讓她辭了兼職,安心在家養胎。
小城市房價不貴,他們買了套二手房,一樓帶院,日照很足,原房主裝修得很用心,幾乎可以拎包入住。
閑暇時,陸成舟喜歡收拾小院,周圍做了一圈圍欄,入門處搭建了個花架拱門,爬藤月季長得很快,幾個月就覆蓋了原來的鐵架。沿牆處種了一排繡球花,此時,花球開得正盛,一簇簇的,蓬勃又可愛,把小花園裝點得熱熱鬧鬧的。
院子中間還有片空地,陸成舟打算種棵小樹。
許皓月心念一動,“哎,我這兒有種子。”
她回到房間,從衣服口袋裏翻出了一枚豆莢。
這是那棵小鳳凰樹的果實。小小的豆莢,只有巴掌大小,深褐色的外殼已經成熟乾裂,露出裏面一排橢圓形的種子。
陸成舟不覺失笑,“從一粒種子長成一棵樹,你知道要多久嗎?”
許皓月如實回答:“不知道。”
她低頭撫摸着隆起的腹部,眸光流轉着溫柔的愛意,“不過,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它發芽、長高、開花、結果。不要急,樹跟人一樣,需要時間,慢慢長大。”
陸成舟凝眸望着着她,眼裏滿是寵溺的笑,輕聲說:“好。”
一輩子那麼長,足夠等一棵樹開花,看一個孩子長大,陪你愛的人,經歷歲月流轉,走完每一個春秋和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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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想說的話:
萬事開頭難,寫小說是開頭難、中間難、結局更難。
大結局了,心情很複雜,越想追求完美,心理負擔就越重,導致早就想好的結局,卻遲遲沒有收尾。
但有句話說得好,完成比完美更重要。
不管是什麼樣的故事,都要有個結局。有始有終,才能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故事講到這裏就結束了,之後幾天我會捉捉蟲,小補小修,再申請完結。也許會寫點陸許夫妻的婚後小故事,不定期在圍脖上更新,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關注“晉江藍瘦子”,裏面大部分是我的碎碎念,歡迎來跟我嘮嗑。
寫這篇文的後期,我的狀態不太好,追更的朋友應該也發現了,我很多次更新都是在零點之後,睡眠嚴重不足,腦子也昏昏沉沉的,導致更新得更慢了,簡直陷入了惡性循環。
所以我準備休息一個月,調整好作息,養精蓄銳,再開始更文。
目前有兩本預收,一本是《霧中列車》,一個女孩坐上了國際列車,從北京到莫斯科,這本該是她人生最後的旅程。這是個治癒小故事,不長,十萬字應該能完結。
另一本是《女殯儀師》,懸疑戀愛文,一位女殯儀師離奇失蹤,背後牽出了一連串故事。因為涉及到破案所以會有一點點恐怖。
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先收藏,我雖然拖拖拉拉的,但有坑必填,畢竟是拿後半生的婚姻幸福發了毒誓的~T_T~所以大家放心啦。
最後想謝謝你們。我以前在外站寫過兩本書,沒什麼存在感,來JJ后依然是個小透明,但是有你們陪着,時不時聊聊天、催催更、罵罵配角、討論一下劇情,對我來說是莫大的鼓勵。等我把腦子養好了,再回來跟你們講下一個故事,嘻嘻。
天上的月亮,終究比不上人間的燈火。在另一個平行時空,陸成舟和許皓月會一直幸福下去。希望聽故事的你們,也能擁有自己的幸福。
晚安,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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